“陸凝霜,你是不是魔神化身?”


    .......


    窗戶半開,靜悄悄的夜色柔美,微風習習吹入,輕拂夫妻二人的衣衫。


    屋內,薑雲逸如黑眸倒映著她的影子,在桌旁燈盞下格外清晰,直勾勾的看著,似乎想從她的眼中讀懂什麽。


    即便看不出來,他也願意用這種方法嚐試探測她的情緒。


    但可惜,薑雲逸僅能偶爾從她的眼神裏看出陸凝霜想表達的意思,這種與陸凝霜交流的方式,任何人都無法做到,是他對陸凝霜知根知底的原因。


    但不是每次都能準確捕捉到,更別說想從她眼裏看出心虛、慌張等不安的細微神情,薑雲逸其實隻是想詐一下她。


    可惜陸凝霜的心理素質很好,或者是根本不會有任何的神情與情緒波動,即使在薑雲逸的眼皮底下暴露。


    她依舊毫無變化,反倒是薑雲逸自己顯得有些尷尬。


    至於為何他會懷疑陸凝霜是魔神化身,或許,就是因為薑雲逸對她知根知底,回憶起兩人相伴的種種事,才逐漸發覺不對勁。


    比如第一次斬首,陸凝霜毫無心理負擔的揮劍頭落,哪怕人頭猙獰著表情滾到她腳邊也沒有半點異常,仿佛早就習慣這樣血腥的場景,仙劍收鞘沒任何表示。


    她天性淡薄,薑雲逸是知道的,所以當初沒當一回事,然而現在想想,無情無欲,是不是因為她是魔神化身的緣故?


    不光如此,逆天的氣運天賦讓陸凝霜修煉超過常人,逢凶化吉,盡管他自己也差不多,可還不是中道崩殂!


    自此,薑雲逸覺得自己不是天命之子的料,而他死後所發生的事,陸凝霜力壓群雄,一步步登臨絕巔,看著倒是挺像天命之人,可惜性情淡薄,這一點完全和各宗正道仙門匡扶正義背道而馳。


    說不定自家青梅還是反派?薑雲逸不免懷疑起來。


    百年前的師父,也親口承認陸凝霜有魔種的潛力,如果拜入魔教,必然是他們正道最為頭疼的敵人。


    不畏生死,唯我獨醉,善惡難分。


    那時候薑雲逸自認為,陸凝霜本該是天生修無情道的料子,可當年青璿師父沒有讓陸凝霜修無情道,而是傲冰法訣。


    傲冰法訣,心無雜念,道法通明即是極致,性情淡薄的陸凝霜正好合適。


    同時,青璿師父還告訴他:‘魔教無情道,無情且無義,近似魔心大成,出招既惡,殺伐亦狠,生死不論,善惡不分;


    正道無情似有情,乃素心道,率性本真,素心如簡,出手皆為道義,殺伐雖有絕,卻能善惡分明。’


    陸凝霜的情況,率性本真算不上,倒是殺人不眨眼,至少青璿師父是這樣看的,對此希望薑雲逸不要再論無情道,以免傳到世人耳裏,聲稱陸凝霜是魔種。


    否則鬧出事情,她就算是青竹峰首座,也很難將陸凝霜留下,除非殺人滅口,但作為正道的她很難下手。


    畢竟青璿師父從始至終,都隻想收薑雲逸,而不是陸凝霜,還不至於做到這一步,最多能保住陸凝霜的命。


    回想當初,所幸世人還不知魔神化身的存在,不然陸凝霜恐怕更加危險,懷疑魔種極有可能,現在薑雲逸知道後,第一時間就怕陸凝霜是魔神化身之一!


    更別說陸凝霜還有令人撲朔迷離的身世,一個人又是怎麽在荒郊野嶺裏生活下去?且還不被人抓走,也是奇跡。


    魔神,上古年間的神靈,與聖人可謂是有著相當於開天辟地之功勞,人道不興,鬼、精、妖三道鼎立,聖魔兩戰讓世間格局重新分化,人道把握時機才得以昌盛,功德無量的同時,必然天道庇護。


    陸凝霜每一項天命加成都疊滿,很難不讓薑雲逸胡思亂想,甚至懷疑自己的死,說不定就是被她給克的.......


    如果她是魔神化身,一切也就解釋得通,誰讓待在天命之子身邊,最為危險,不是被圍殺,就是被追殺的路上.....


    薑雲逸覺得自己的遭遇,也挺像的,可一想到如果陸凝霜是天命之人,會不會是她才會給自己帶來的氣運?


    當下,竹屋內極其安靜,隻有陶瓷摩擦的聲音在回蕩著。


    陸凝霜用青花瓷蓋沿著茶杯邊緣刮沫,還在不急不慢的品茶,也不知是否被他猜對,所以算作默認?


    可她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平靜的如同湖麵,仿佛什麽事情都與她無關一般。


    就在薑雲逸蠕動嘴唇,還想詢問時,陸凝霜已經放下茶杯,抬眸凝視著他,目光平靜,不含任何波瀾,道:“夫君覺得是,便是;覺得不是,便不是。”


    “.........”


    靜了大概有十幾息。


    屋內明月直入,君子無心可猜。


    薑雲逸對她含糊不清的回答,表示不滿,臉上甚至帶著一縷幽怨:“什麽叫我覺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你這麽回答的,不是就不是!是就是!你......你是天淩聖主,就不能直截了當一點?”


    很氣,但他奈何不了。


    有時候吧,他覺得陸凝霜太過於直率,看過幾本書就會說些肉麻的情話,學過幾個套路就想用在自己身上。


    現在倒好,又繞繞彎彎。


    “夫君可知,魔神化身代表什麽?”陸凝霜霍然起身,仙姿如玉,腰挺如鬆,溫和燭光再也映不到她精致的容顏上,藏於暗處的同時,邁步直逼向他。


    薑雲逸也不懼,就在原地等著,甚至雙手叉腰,似頂天立地的將士,氣概凜然,英武俊郎。


    人一旦氣頭上,就什麽都不怕。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哪怕陸凝霜一念即可萬物凋零,薑雲逸也如磐石般立在那,不為所動。


    “魔神化身,即是代表天地間的七種大罪惡情緒。”陸凝霜一邊走過去,一邊緩聲道:“無論是人,妖,魔,還是其他,隻要本身擁有著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和色欲.......”


    隨著她婀娜高挑的身子走近,薑雲逸也一點點仰起頭與之對視。


    兩人距離越來越近,近在咫尺。


    待到色欲兩字落下,她人已經站在薑雲逸的麵前,玉指輕撫著薑雲逸臉頰。


    而陸凝霜的話語落在他耳中,卻讓薑雲逸的心神震蕩,如果魔神化身,代表天地間七種大罪惡,那自己豈不是也貢獻過一份力量?畢竟這些都是他最常有的情緒。


    特別是懶惰.......


    “隻要世間存在七種罪惡情緒,魔神化身便永遠不會消失,所以我才會告訴夫君,魔神化身不死不滅。”她手指柔嫩的感覺,帶著透心的涼意。


    薑雲逸感覺有一塊美玉落到自己臉上,冰冰涼涼,輕哼了聲,像趕蚊子一般揮了揮手驅散臉頰旁的手:“別動手動腳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他把話說清楚,陸凝霜卻是問:


    “嗯,那夫君覺得我代表什麽?”


    薑雲逸愣了愣,才仔細思考起陸凝霜方才所說的話。


    隨即,開始認認真真的打量起她。


    陸凝霜也是乖巧站在原地,任他打量,但像是忽然想起什麽,陸凝霜雙臂稍微整理一下交錯的衣襟後,直接在原地慢慢的轉了一圈,弄得他一臉懵。


    “陸凝霜,你轉圈幹嘛?”


    “讓夫君更好的打量我。”


    薑雲逸無語:


    “陸凝霜,別人轉圈是穿了新衣,所以才想在自家道侶麵前求欣賞。”


    “夫君欣賞我不就好?”


    “........”


    該說不說,他有時麵對陸凝霜還是挺無助的,特別是正嚴肅的時候,陸凝霜卻做出很不符合身份的傻傻舉動,搞得薑雲逸很容易就被她給逗笑了。


    原本心情鬱悶的薑雲逸,眉頭稍稍舒展,嘴角忍不住露出些許微笑,好似朦朧的夜色都變得輕柔很多。


    不過陸凝霜又是動手動腳起來,對此,薑雲逸很快正色道:


    “色欲。”


    色欲覺得和她很搭,動手動腳不說,總感覺晚上陸凝霜還偷偷親過自己,隻是枕在陸凝霜身上他睡得太熟罷了。


    陸凝霜沒有反駁,微垂臻首,雙眸低垂,長長睫毛遮住眸內深邃幽黑:“嗯,夫君覺得是,我便是。”


    “???”


    這麽隨便就承認,讓薑雲逸又變得不敢確定,可陸凝霜的確很.......


    “你、你幹嘛!?”


    未等他多想,陸凝霜就把自己整個人扛了起來,輕輕扔到床榻上,一陣香風撲鼻而來,纖細白皙的胳膊撐在他腦袋旁。


    “色欲,就要做色欲的事。”


    “!!!”


    薑雲逸驚了一下,眼看陸凝霜就要動手解開腰帶,他當即否認:


    “不、你不是!”


    他雙臂交叉,生怕陸凝霜來真的,連連搖頭,更是趁她不注意,連滾帶爬的從身下竄出,躲到一旁,對著陸凝霜又道:“你明明就是貪婪!”


    畢竟親過一次又要一次,何嚐不是一種貪婪?隻是陸凝霜似乎隱藏得很好,每次都是略施小計讓他自願。


    說畢,薑雲逸剛躲到床對麵的牆角,抱著被子,一隻手就突然鑽進被褥抓住他的腳腕,連人帶被拉了過來。


    即便薑雲逸嚐試踢掉,也隻是徒勞。


    “貪婪,也要做貪婪的事。”


    “陸凝霜,你耍我!”


    事到如今,薑雲逸也明白,陸凝霜根本就不是什麽魔神化身。


    完全就是想套路自己才這麽說!


    床上的薑雲逸掙紮,陸凝霜倒也沒有真的對他做什麽,反而是問:“夫君說說,我現在又代表著什麽?”


    “你個魔神!”


    “嗯,夫君聰明。”陸凝霜麵對麵看著身下的他,紅唇輕啟:“我是魔神,夫君不乖,我會無法無天。”


    薑雲逸一時噎住,他就隨口一說,陸凝霜怎麽還演上了?


    演!


    薑雲逸頓時感覺是個不好的事情,畢竟角色扮演這也算是......


    隻是他沒想到,陸凝霜居然這麽快就學以致用,立馬撇過頭不看陸凝霜,不想和她玩這種無趣的遊戲。


    “夫君,要不要試著聽魔神的話?”


    “不要。”


    他強行掙脫後,掀起被子就躲了進去,背對陸凝霜,反倒是小聲嘀咕:“魔神遲早要被聖人收拾,別當。”


    明明心裏想著不陪她玩,最後卻還是想要提醒她,別做反派。


    見到薑雲逸不再理自己,陸凝霜也就端坐在床邊,打量那張秀氣而美好的側顏,甚至輕輕用手撥弄他淩亂的頭發,像是安撫,又像是在逗弄。


    待他把腦袋縮到被子裏,陸凝霜才不緊不慢的起身走去關窗。


    此時,還能見到兩把仙劍在院內瑟瑟發抖,似乎害怕極致,它們可是擁有靈性,自然是感覺得到危險的逼近。


    不過她全然當做沒看見。


    兩人相辯許久,夜色也濃鬱了些。


    期間,薑雲逸覺得她的承認,反倒不可信,可陸凝霜從始至終都沒有否認過他,全都是薑雲逸自己斷定。


    對七種欲望的魔神化身而言,其實也弄不清陸凝霜的身份,但陸凝霜又有著和他們相同的氣運,且不同層次的人。


    魔神隕落,依靠七大罪凝聚的真身崩壞,氣運歸於天地,賜予各種化身,而陸凝霜,則是失去所有的人.....


    但是。


    陸凝霜站在窗前,月光映在她身上格外聖潔,回頭望向床上的那道身影,倒也覺得失去沒什麽不好,有失才有得。


    她不輕不重的吹熄蠟燭。


    緩緩走到床邊,陸凝霜又對著漆黑的房間,輕聲回應薑雲逸不久前的嘀咕,說:“夫君,我很強,是我在收拾他。”


    “不信。”


    “夫君可能讓我上床?”


    “不讓。”


    “那我晚點收拾他。”


    “........”


    薑雲逸回身後幽幽從被子裏探出頭,雙手抓著被子邊緣,直勾勾看著她,完全沒想到陸凝霜居然還演上癮了。


    不想在理,他翻了個身:


    “睡覺。”


    “好。”


    等陸凝霜上床蓋被後,薑雲逸拳頭硬了,強忍著心中怒火,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睡覺,不是睡我!”


    “嗯。”


    “也不是讓我睡你!”


    前麵她想壓著他睡,後麵她是想讓他壓自己睡。


    底線被觸碰,使得薑雲逸不得不讓她老老實實摟自己睡,使得薑雲逸在內心長歎:她,真就一直不對勁,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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