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輪替,歲月靜好。


    在竹屋半個月,窗外世界仍是東原的環境,雨時淅淅瀝瀝,隔著窗欞紙可聽“啪嗒”連綿的雨聲。


    外界嘈雜,屋內倒是顯得靜謐,唯有翻頁聲與靈茶的清香回蕩。


    推開窗,雨斜斜想要飄進,但是一股無形的法則之力阻擋,使雨無法滲透,在薑雲逸眼前、也就是半空中消弭於無形。


    薑雲逸能深刻感受到空間法則的存在,這裏就像是一方獨立的小型世界,與外界相通,又是相隔。


    “.........”


    青瓦古磚,細雨綿綿。


    薑雲逸雙臂枕著腦袋,一臉疲倦的趴在窗邊望雨,嘈嘈切切,雨水沿著屋簷如大珠小珠落在青石板上,濺起水花,留下一圈一圈的漣漪,久久無法散去。


    天上的雨沒有斷,他的黑發瀉在窗沿,一棵略顯枯萎的枝頭在薑雲逸頭頂搖曳,結合在一起就像一幅靜態畫卷。


    “陸凝霜,你能隨意運用空間法則,是不是也能隨意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薑雲逸歎息問道。


    不知是羨慕,還是有求於人的糾結。


    陸凝霜坐在桌邊喝著茶,看了一會書,見他歎氣連連,一臉憂愁的模樣,就猜出他是想拜托自己什麽事。


    至於為什麽事情,陸凝霜也知道,因為今日節期是仲幕與暮春之間.......


    陸凝霜本不想暴露空間法則一事,這麽一來除禦劍與禦空外,又將沒有充分的理由抱他。


    不過見他一臉惆悵,陸凝霜也就沒有隱瞞,問道:“夫君想回去?”


    被一眼看穿的薑雲逸,抿了抿嘴,不悅的嘟囔,像是在打小報告:‘師父,陸凝霜一點都不尊師重道。’


    不過,薑雲逸話鋒一轉:“你不回?”


    “回。”


    她言簡意賅,說明可以。


    今日是很重大的日子:清明。


    雖說師父生前就並不在意凡俗節日,但對薑雲逸來說還是很在意,更何況還是重新返俗的他,覺得意義非凡。


    回去掃墓、祭祀禮品、上香、敬酒、拜祭.......每一步都是對逝者的緬懷。


    前一年因為自己閉關,薑雲逸已經錯過一次,這一次他不想再錯過,薑雲逸收斂了愁緒,目光落在她身上。


    陸凝霜端著剛沏好的茶走過來,遞給薑雲逸:“喝杯茶,就走。”


    薑雲逸看了她一眼,眼神稍微複雜,因為生前師父每次見自己心情低落,都會讓他喝茶暖暖心,放鬆心情。


    而這次,不想竟輪到曾經需要自己照顧,生活才能勉強自理的女孩給他暖心。


    心情複雜,但他還是接過茶盞,飲盡。


    “砰”的一聲。


    他將茶杯放下,眼角餘光突然瞥向一旁:“走了。”


    “夫君閉眼。”


    “.........”


    薑雲逸吐槽:“你事真多。”


    話雖如此,但他還是乖乖的閉上眼睛。


    另一邊的天淩聖地。


    三三兩兩結伴的天淩弟子,已經在去集合的路上,各自騰雲駕霧,禦劍飛行。


    這一次召集無疑是為了龍族一事,自家聖主的夫君要和龍族天驕一戰,怎麽也得表示表示,給他助威助力。


    要知道他代表的可是天淩聖地顏麵,更是聖主的麵子。


    此時,前來的都是聖地內的‘優秀’弟子,否則換做普通弟子又怎能在龍族地盤上,給天淩聖地爭臉。


    負責聖地內外務的長老,目光掃過諸多‘優秀’弟子,詳細解釋此行的目的。


    “此行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給我們天淩聖地爭臉,給我們聖主的道侶助威!絕不能給龍族子弟耀武揚威的機會!”


    眾弟子抱拳,齊聲答:“是!”


    說實話,很多人都已迫不及待前往東海,更是好奇聖主的道侶,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得到聖主歡喜。


    從始至終,還沒有一位弟子見過薑雲逸是真麵目,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機會,自是想要一睹為快。


    況且,龍族將此事醞釀也是為了討回曾在天淩聖地丟失的麵皮,自是會拿出一些寶物作為彩頭,挑戰天淩弟子。


    屆時,隻要是能獲勝的弟子,那些寶物也將以獎賞的形式歸自己所屬。


    本來吧,這些優秀的天淩弟子對於寶物與資源都沒什麽興趣,畢竟他們是天淩聖地的優秀人物,不愁沒有資源用。


    但龍族的資源,白給的不要白不要。


    更何況還挑釁他們天淩聖地,說什麽都要薅完龍族寶庫的羊毛再走!


    外務長老又是輕咳一聲,一陣沉吟後,又道:“最後一件事,前往東海赴會並非隻有我們仙門,也有幾家與我們天淩聖地有仇怨,或有其他弟子有意想要挑釁......切記!我們天淩聖地有仇必報,有結必還。”


    言外之意,就是讓他們別擔心下手太重,導致天淩聖地與龍族徹底結死仇。


    或許從龍族挑釁開始,天淩聖主早就對龍族產生不死不休的想法.......


    至於天淩聖地的底氣在哪,聖主的陸凝霜就是眾弟子的底氣。


    眾天淩弟子目光如炬,一身正氣凜然,卻藏著一顆劫匪的心,紛紛領悟,齊聲道:“我等謹記長老教誨!”


    外務長老滿意的點點頭,有一種孺子可教也的神色表現在臉上,道:“既如此,兩個月後便啟程!”


    盡管提前了半年時間前往東海龍宮,但是有利於觀察各勢力的實際情況,以及龍族當今現狀,有助於他們進行調整。


    就在眾人準備散去的時候。


    “嗖——”


    上空一道青色流光,眨眼間就從通靈峰那邊疾馳而來,但很快在半空之上轉彎,因為那裏是靈虛峰的位置。


    流光往另一邊劃過,像是在躲著什麽。


    “奇怪,怎麽有人在禦空?”


    “看樣子還超過規定的速度來著。”


    天淩弟子仰望,對於聖地的規矩早就熟稔,誰也不敢逾越一步,否則就算你是天驕也照罰不誤。


    可偏偏那道身影快到驚鴻,若非他們眼尖,恐怕都難以察覺。


    一些人心中好奇,想要知曉那人究竟是誰,隻是速度實在太快,僅勉強看到一道模糊殘影閃過。


    “柳、柳長老!?”


    倒是外務長老看清身影,頓時一驚。


    不光是他,其他護法、客卿長老同樣見到此幕,難免有些詫異。


    要知道柳長老現如今很少在他人麵前露臉,畢竟是被關了起來。


    這是天淩聖地皆知的事。


    自從晉升返璞境之後,柳音如時不時就被關起來,至於被關的理由,秦長老隻對外說是柳音如要穩固修為境界。


    表麵為了能讓柳音如狠下心來閉關修煉,秦長老才善解人意的幫她忙。


    這種借口......其實聽起來非常合理。


    誰讓柳音如是能引來第七雷劫的客卿長老,其渡劫之中所參悟到了法則與道韻,絕非一些宗門宗主能比。


    比任何人都能閉關,也是理所應當。


    隻是此刻的柳音如,更像是出逃一般,頭發淩亂好似瘋婆子,時不時就回頭看一臉驚慌失措,生怕被什麽人發現。


    這副模樣讓他們瞧見,恐怕不敢相信那個高貴端莊的柳音如,竟然會落得如斯田地?難不成是閉關關瘋了?


    “是陸聖主的氣息!她、她回來了!一定是回來了!”柳音如察覺到微弱的氣息,嘴邊一直重複低喃,震驚且激動。


    因為龍族舉辦三年之約,陸凝霜和薑雲逸已經提前一兩年下山遊曆,看起來像是要單獨相處培養感情。


    試問哪一個暗戀者,看到心愛的人與他人相攜而行,心裏會不難受?


    柳音如就是,甚至恨不得取代薑雲逸。


    奈何她一直被關出不來啊!


    柳音如費盡千辛萬苦,才勉勉強強破開其中一道封印,又耗盡兩年半的時間才徹底撤掉,就立刻往外跑。


    不過就算逃出來,也根本不可能替代薑雲逸,所以柳音如的期望一降再降,最後變成遙望一眼亦是心滿意足。


    見到柳音如嘴邊念念有詞,不知道的弟子還真以為她瘋了。


    倒是外務長老,與其他修為高深的長老隱隱約約聽到兩字“聖主”顯得意外。


    這些長老都知道柳音如被關的前因後果,主要還是秦長老怕她找死,隻是沒想到柳音如被關那麽久還如此執著。


    感人?


    其實不然,隻有得到回應的感情,才會令人心動。


    柳音如修為返璞,一念可破虛空,一瞬間便能趕到青竹峰附近。


    可惜——


    雲層之中白蛇吐霧,瞬間將逃跑的柳音如籠罩其中,直接拉入另一處世界。


    天淩弟子不知狀況,倒是諸多長老已在心裏替她默哀。


    被拉進另一片世界的柳音如,朦朧的周圍不知身處何地,似是隱藏著洶湧凶獸隨時撕裂而出,撕碎這平靜的時間。


    就在此時此刻,隻見她抬眸看向虛空中飄渺雲霧,碩大白蛇身影緩緩顯化而出,高昂著蛇首,吐著血紅色的信子,俯瞰著。


    柳音如在白蛇麵前不過滄海一粟,不值一提,身子似被蛇眸寒芒凍結住,難以挪動腳步,隻能睜著雙眼。


    這時,秦長老手持佛杖走近,佝僂著腰卻精神矍鑠,容顏蒼老卻絲毫掩飾不住那雙深邃如夜的眼睛:“柳道友,可莫要打擾我家師兄......”


    轟隆隆!


    明明周圍無人,寒意卻自遠方傳來,秦長老都覺渾身毛骨悚然,她連忙改口:“莫要打擾我陸師姐的夫君。”


    柳音如:“.........”


    ........


    與此同時。


    青竹峰上,一片翠綠竹林掩映中,一座古墓在綠葉簇擁下若隱若現,而薑雲逸和陸凝霜早就祭拜完恩師之墓。


    添上新土,奉上紙錢。


    香火在墓前燃燒,煙氣嫋嫋升騰在風中飄揚,帶著幾縷幽香。


    三根香代表敬天,敬地,敬師父。


    陸凝霜在墓前,低垂眼眸,無半點情緒波動。


    良久。


    陸凝霜輕語:“師父,雲逸回來了,我能帶他回來看您,現在是我夫君,我知道百年前您對他嚴厲是因為疼他,比疼我還要多,也希望他平安健康,如今有徒兒在身旁您無需擔心,我很強......”


    薑雲逸站在一旁,聽著陸凝霜的話,心底有絲異樣。


    怎麽有種到談婚論嫁的時候,見家長尋求對方能把自己托付給她的錯覺?


    他看向陸凝霜,陸凝霜側顏溫婉,身姿挺拔,麵容堅毅,清冷與堅韌不容忽視,剛冷並濟的特質,在她的眉宇間融合為一體,顯得極具吸引力。


    加上她的修為深不可測,整體給人高深莫測的感覺,難免會有種壓抑感,成就了她獨特的魅力。


    嗯,結果能老實點就好了。


    “陸凝霜,你不累?你已抱我半天了。”


    從她說話開始,就一直抱著自己,現在還能察覺到她胸口貼緊了自己的脊背。


    陸凝霜聞言,看了一眼薑雲逸:“抱自己的夫君,有何累?”


    “那你能不能....不要在師父墓前,做出如此無禮的舉動?”


    陸凝霜對師父說話帶著敬意,可行動上卻完全沒有任何顧慮,一直霸占著薑雲逸不放,讓他寸步難移!


    “陸凝霜,掃墓忌嬉罵,不能喧嘩,我不想罵你。”


    “夫君,我可有鬧?”


    “那也不能如此不敬。”


    兩人師父對規矩這一方麵,頗為注重,百年前有事傳話,兩人去見都不敢有任何的小動作,規規矩矩的坐著聽師父講。


    現在薑雲逸心裏很緊張,有一種當著老師麵,光明正大談戀愛的感覺,使得薑雲逸生怕師父會掀開棺材板,訓斥他們一番,不知廉恥。


    薑雲逸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陸凝霜也沒鬆手,就好似怕有人搶走自己一樣,隻能對她道:“有你這麽照顧的?”


    方才祭拜之時,陸凝霜還補了一句‘我會照顧好夫君,師父放心。’


    當下,你就是這麽照顧我?


    在其他地方勉強隨你,但是在師父的......怎麽也得給我一點尊嚴吧?且難不成陸凝霜把師父的規矩都忘了?


    這麽一搞,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什麽禍國殃民的蘇妲己,弄得一宗聖主不再早朝,隻顧著寵愛自己.......


    這種名聲傳出去了,可不好。


    想到這裏,他輕輕敲了敲陸凝霜的額頭,替師代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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