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芙從懷中掏出一張幹淨的帕子遞給長生擦幹眼淚,長生吸了吸鼻子,哽咽著聲音對燕寧問道:“燕長老,你、你說你是我......”


    “我是你皇叔。”燕寧補上長生未說完的話。


    長生臉上神情是說不出的複雜,他小心翼翼問道:“那、那我真的是?”


    燕寧微微一笑,道:“長生,你真正的名字叫做燕宸,你父親乃是西越先帝燕滁,你可知道,當年你尚未出生,他就下旨封你為西越的太子了......”


    醉芙顯然十分吃驚,“西越太子?!”


    還是未出生就被封為西越太子......


    女子看向長生的眼神越來越沉重。


    當年邁的西越寧王講起這些事時,往事曆曆在目,仿佛昨日還在眼前。


    “宸兒,你母親乃是先帝最寵愛的妃子白貴妃.......”


    燕寧朝長生招招手,“宸兒,你起身過來皇叔這裏......”


    魏蘇攙扶著長生起身走上前。


    燕寧從長生脖子上取出那枚佛玉,他手指細細摩挲著那滿是經文的玉石,眼裏滿是笑意,道:“皇叔騙了你,這枚佛玉並不屬於我,是你母親一刀一刀親手雕刻贈與你,是用作辟邪保平安的......”


    長生有些疑惑,呐呐道:“我母親知道我活著?”


    “你母親不僅知道你還活著,她還見過你......”


    燕寧這話簡直是一記炸彈炸響在長生耳邊,他不可置信道:“我母親什麽時候見過我?!”


    “上次在媧夙,她暗中隨雲落穀過來的......”


    醉芙想起來了,問道:“是雲落穀派來的第二批弟子中,那個戴帷帽的女子嗎?”


    醉芙依稀記得,那個女子腰間還配了一枚燕踏九重浪紋的玉佩。


    燕寧應道:“是......”


    長生又驚又喜,語氣有些急切,“那我母親如今身在何處?!她在哪裏?!”


    “你見不到她。”


    燕寧看著那雙酷似他母親的眼睛,沉下聲音道:“她如今在燕裘身邊......”


    醉芙問道:“燕裘,他不是西越的攝政王嗎?”


    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當年薊罕關一事,就是皇甫容衡勾結西越晉王燕裘所做下的好事!


    聞言,麽年眼中升起了一股怒火,他咬著牙質問道:“是燕裘那個老賊脅迫我母親留在他身邊嗎?!”


    燕寧搖頭,沉默了。


    醉芙看著燕寧欲說還休的模樣,直覺告訴她真相不妥。


    “你說啊!你說啊!”


    長生搖著燕寧的胳膊,無法控製的瘋狂正在吞噬這個麽年,他要知道所有的真相!所有的真相!


    麵對眼前麽年的瘋狂之舉,燕寧眼圈微紅,為什麽他說長生知道真相後會痛苦,就是因為接下來他說的話可能會讓長生陷入崩潰之中。


    燕寧看了一下醉芙,似乎在求助她。


    醉芙歎氣,“燕長老,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事情能瞞得住的嗎?”


    聞言,燕寧深吸一口氣,他拉住長生的手,死盯他的眼睛,“不,宸兒你聽我說......”


    “你母親、你母親她是自願的......”


    旁聽的魏蘇驚呼出聲:“什麽?!”


    如此荒唐的說辭!


    長生一股怒氣上頭,猛地抓住燕寧的衣襟。


    麽年眼中是陰鷙,語帶威脅:“放他娘的屁!你胡說八道什麽東西!什麽叫做我母親是自願的?!”


    長生心神已經走火入魔了,醉芙隱約感覺他身上的靈氣氣息躁動起來。


    醉芙出聲叫停長生:“長生,你冷靜下來!”


    “小蘇!”


    魏蘇上前,拉開長生的手,勸說道:“二哥,你冷靜下來......”


    醉芙也走上前,將長生拉到自己身邊,“長生,聽姐姐的話,咱們不激動,天塌下來都有姐姐幫你頂著,你先聽燕長老怎麽說......”


    長生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質問燕寧:“你為什麽說我母親是自願的?!”


    “因為......”


    “你母親才是燕裘明媒正娶的妻子......”燕寧看著眼前這個麽年,道:“你母親與燕裘才是夫妻。


    燕寧的話如萬箭穿心。


    長生腦子嗡了一下,臉色倏然慘白,喉間腥甜湧了上來。


    他......他沒辦法承受這個真相。


    “長生,我們走!”


    醉芙沒想到真相如此的不堪,她反悔了,她現在就要帶走長生離開這裏!


    “不!你繼續說!”


    麽年大吼出聲,他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長生,唉,陳年舊事,皇叔又該從何說起呢......”


    燕寧看著這個深陷痛苦之中的麽年,歎氣道:“我與皇兄雖為嫡親兄弟,但皇兄年長我十歲,我懂事時皇兄已經跟在父皇身邊學著處理政務了。我靈力天賦極高,自幼又喜愛自由,外祖見我在深宮中悶悶不樂,便勸母後說,既然我不用繼承大統,便不必這般拘著我的性子,母後雖不舍,但還是聽從外祖的話將我送到雲落穀進行修煉,還特意拜托了渭青城城主照顧我......”


    “渭青城離雲落穀不遠,我平日裏在雲落穀中修煉煩躁了,便去渭青城那邊玩耍,久而久之,就結識了渭青城城主白承弼的獨女,也就是宸兒你的母親白瓏......”


    “恰逢當年燕裘重病,蘭若寺的主持說宮中陰氣重,對燕裘病情不利,燕裘的母妃寧貴妃怕這個獨子在宮中陰鬱而亡,便哭著鬧著求父皇將燕裘送出去外頭養病。”


    “權衡之下,父皇便選中了渭青城,寧貴妃擔憂,還特意委托了渭清城城主照顧,於是燕裘便在渭清城城主家住了下來,渭青城四季如春,氣候宜人,果然將病懨懨的燕裘養得氣色好多了......”


    燕寧見長生沉默,便接著說道:“宸兒,你母親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子,我與燕裘年紀相仿,我乃皇後所出,他乃貴妃所出,兩人在宮中時有摩擦,在渭青城也是見麵就打,後來在白瓏的牽線之下,我與燕裘化幹戈為玉帛,我們三人就這樣在渭青城整整度過了最美好的十年時光......”


    說起往事,燕寧不自主地笑了一下。


    “你母親與燕裘青梅竹馬,暗生情愫,後來燕裘被召回京時,你母親痛哭了三天三夜,我一向視你母親為妹妹,知悉消息之後心急如焚,偷偷跑出雲落穀安慰你母親,還寫信告知燕裘此事,叮囑他渭青城有人在等他,回宮之後千萬不要辜負你母親......”


    “三個月後,燕裘被父皇封為晉王,冊封的第二天,一道聖旨隨著聘禮來到了渭青城,你母親如願以償地嫁給了她的心上人,當時作為他們摯友的我也極為開心。”


    “可是......”


    燕寧歎氣道:“他們成婚後不久,皇兄代父皇出訪南欏海境回來,在洗塵宴上,我皇兄第一次見到了白瓏......”


    西越寧王痛心疾首,“萬萬沒想到,禍根就在那晚的洗塵宴上埋下了!”


    “誰都沒想到,半年後父皇病逝,皇兄一朝登基,以天子之威強行把你母親擄了進宮......


    “唉,燕裘、燕裘他哪裏受得了,從那時起就瘋魔了......”


    局外人的醉芙聽到這裏,心中充滿了感慨。


    燕寧搖頭苦笑,道:“燕裘哪裏是這麽好欺負的,他的外家乃是西越望族,他的母妃寧貴妃在後宮身居高位,這僅次於中宮嫡子的出身不爭還好......若是要爭,西越免不了兄弟鬩牆的戲碼。”


    “燕裘自幼身子骨弱,對一切名利十分淡泊,他母妃寧貴妃隻求他平安,不強求他坐上那個位置。這麽多年來,皇子之間倒是風平浪靜,直至後來你母親被帶進宮後......燕裘整個人瘋魔了,開始瘋狂報複西越皇室,他暗中勾結東陵澹王起事,再後來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皇甫容衡登基後,燕裘借著與東陵一戰步步把持政權,當年他逼宮時,我來遲一步,他已經逼得皇兄服下毒藥,從此一生隻能躺在床上當個活死人......”


    長生牙齒在顫抖,燕裘他......


    “當年你母親被帶進宮後,我擔心她處境艱難,便瞞過皇兄暗中送了一個人護她周全,後來那個人成為了她心腹,宮廷政變之時,你母親正好在宮中生下你,她明白你的存在對燕裘而言是個奇恥大辱,她雖一心想跟隨燕裘回去,但也知道燕裘不會放過你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為了你的安全,她暗中聯絡我,我安排派心腹和護衛送你出宮,對外宣稱生下了一個死胎。宸兒,護衛你的人原本是想將你送到東陵一個望族撫養的,後來在遇龍山脈遇到了群狼,他們為了你的安全將你留在屋中出去將群狼引走,回來時卻發現你已經失蹤了,你失蹤一事不宜大聲宣揚,在他們暗中尋你之時,燕裘在西越發現不對勁,派人跟來了遇龍山脈,他們怕暴露身份,趁著暴風雪來臨之時,離開了小木屋......”


    “宸兒,你母親一生從未撒過謊,她唯一撒下的謊就是對燕裘隱瞞了你的存在,你要體諒你母親當時做的決定,她也是迫不得才選擇和你母子分離的......”


    “後來我們派了人回來再尋你,那個小木屋已經在暴風雪中倒塌,已經找不到你的任何蹤跡了.......”


    燕寧將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等他說完之後,長生愣在原地,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所以,他的親生父親......才是造成這一切悲劇的惡人嗎?!


    真相讓長生心中頓生巨大的羞愧和恥辱......


    可是,可是他的親生父親也被那個男人折磨致死了啊......


    他的父親被害死了......


    長生心中百感交集,突然,他頭也不回地從屋裏衝了出去。


    “二哥!!!”魏蘇驚呼一聲,一把抓起帷帽,跟著追了出去,


    ......


    西越皇宮,月仙宮。


    “阿柳!”黑暗中響起一道驚慌的女聲。


    聽見聲響的宋柳從睡夢中驚醒,低聲道:“娘娘?”


    宋柳踱步移到白瓏床邊,掀開簾子,隻見床上女子唇色蒼白、滿臉冷汗。


    她輕聲問道:“奴婢在此,娘娘可是做噩夢了?”


    女子點點頭。


    黑暗中,女子的聲音極為虛弱:“阿柳,你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


    宋柳點燃一小根燭火,柔聲道:“娘娘多慮了,最近宮中無事......”


    白瓏回想起方才的夢魘,突然就低聲啜泣了起來,“阿柳,我、我夢到宸兒他死了......”


    宋柳將燭火放在一旁,拿帕子輕輕幫女子擦幹冷汗。


    她微微笑道:“娘娘你啊,忘性真大......上個月探子不是回報了嗎,說小殿下在東陵鎮國公府裏生活得挺好的,東陵昭華公主及笄禮上,小殿下還與那位公主正式行了結義禮呢......”


    宋柳這話並沒有起什麽作用,反而勾起了白瓏的悲傷,她淚眼婆娑,低聲哭訴道:“阿柳,我知道他在東陵生活得很好,可是我想他,我想我的宸兒......”


    母子分離之痛,她越來越承受不住了。


    聞言,宋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手指往外指了指,“噓......娘娘,隔牆有耳......”


    【作者題外話】:秋天了~


    有時會在樹下發呆~


    南方落葉隻有幾片~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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