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人越過了地上的繁華昌盛,來到了李晟府上的密室裏。


    密室除了幾個可供呼吸的小孔和一副桌椅,就隻有麵前這個被扔在地上的逃犯。


    李晟動動手點燃了一隻燭火,室內頓時有了一暉光亮。


    這時,謝長瀚才看清那逃犯的模樣。


    衣衫襤褸,瘦如脫骨。


    “唔唔唔......”那地上的人如青蟲般掙紮蠕動。


    謝長瀚一把扯掉那人眼口的黑布,突如其來的光明讓那人眯了一下眼睛。


    等看清眼前之人是誰時,那人幹澀嘶啞的聲音對著謝長瀚叫出了一句:“謝侯爺......”


    “你認識本侯?”謝長瀚虎眼灼灼問道。


    沈翡年長謝長瀚六歲,當年他出戰時,謝長瀚還在懷鳳城修煉靈力和武技,沒有跟著去薊罕關。


    能認識他的人,而且還是從薊罕關逃出來的人......


    “你是沈國公府的人?!”


    那逃犯眼中含著些微淚花,聲音顫顫:“侯爺,我是含之啊......”


    謝長瀚大驚失色,沈含之,沈翡堂叔的次子,年少時他去沈國公府尋沈翡時,曾遇過幾次。


    李晟見兩人是舊相識,就解了那沈含之身上的鐐銬。


    沈含之拖著殘軀坐上椅子,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許久不見,侯爺安好?”


    謝長瀚坐在他對麵,語氣沉了下來,“含之,你怎麽會?”


    沈含之眼神黯淡,“一名逃犯要安穩活下來,境地還能好到哪裏去。”


    而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李晟雖不識這沈含之,但是謝長瀚他是信的,便說道:“在青門獄中,你曾和本將軍說薊罕關一戰有隱情,需得本將軍喚來忠勇侯才肯吐露實情,而今還有什麽令你欲言又止,諱莫如深的!”


    謝長瀚見沈含之臉上表情陰暗不明,便問道:“李晟,你是怎麽尋到含之的?”


    李晟便將前因後果像竹筒倒豆子一樣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前些日子,祿浮山剿匪,崢州官府在一群土匪中發現了沈含之,他身上有軍營的標識,便將人移交到了末將那裏。”


    說完,李晟看向沈含之。


    沈含之狠狠地咬了咬唇,說道:“這東陵除了匪穴,哪裏還有在下容身之處。”


    李晟出聲諷刺道:“你若不是貪生怕死出逃薊罕關,如今又何需如鼠輩般苟且偷生。”


    沈含之苦笑了一下,“青門使大人不必激我,在下這條命是薊罕關十萬將士換來的,就算苟且偷生,在下也要頑活下去,不然怎能對得起我兄長沈翡臨終之囑托。”


    謝長瀚問道:“既然薊罕關一戰有隱情,你又何故蟄伏在暗處多年不肯發聲?”


    沈含之眼神中滿是瘋狂,仰天大笑:“隻要那狗賊一日還坐在那皇位上,我薊罕關十萬將士一日都不能沉冤得雪!”


    此話一出,謝長瀚和李晟仿佛被雪水潑了一身,全身發涼。


    ......


    忠勇侯府,飛雲院。


    玉輪高高懸掛,在藏藍夜幕下,清冷的月輝照的底下那棵百年墨鬆微微發亮。


    大風凜凜,夾雜著刺骨的寒意呼嘯掠過這片天地,吹得門外的人腦袋生疼。


    簷下的燈籠在寒風中嘎吱嘎吱作響。


    門外,男子高大的身形在微黃的窗紗上勾勒出一個巨大的陰影。


    男子還在恍惚之中,突然,一聲鶯語喚醒了他。


    “舅舅......”醉芙從屋裏探出個頭來,有些奇怪地看著謝長瀚。


    謝長瀚猛地晃一下腦袋,從浮躁中抽離心神出來,看著門縫邊上一排下來的三個小腦袋,說道:“這風冷得厲害,你們三個趕緊回屋。”


    謝長瀚邊說著話,邊提步開門,走進了屋。


    猝不及防地,謝長瀚就在屋裏看見了容如明月、貌若美玉的荊遙。


    謝長瀚愣了一下。


    “嗬嗬,荊某今夜不請自來,怕是打擾忠勇侯府了吧。”荊遙笑說道。


    魏蘇在旁邊,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既然都知道別人要享受闔家歡樂,那你還來湊什麽熱鬧。


    魏蘇那雙狹長的眼睛看了一眼荊遙旁邊的醉芙,又掃過坐在斜對角的長生,此時長生嘴裏塞著滿滿當當的小食,兩腮鼓得快炸了。


    吃吃吃!姐姐都快被豺狼叼走了還吃!


    “哪裏哪裏,荊公子能來,忠勇侯府掃榻相迎。”謝長瀚笑嗬嗬地回應道。


    荊遙出聲時,醉芙湊巧看見了二號母雞魏蘇吃屎一樣表情,心中不禁好笑。


    原本下晌在天香樓時,他們幾個隻打算歇歇腳就走,奈何荊遙想給自己講解一下懷鳳城的情況,別人一番好意,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絕,但天色將晚,馬奶奶和嬤嬤們已經備下了宴席,思慮之下隻能將人請到了府上。


    “下晌芙兒在霓霞齋碰上荊公子,就做主將荊公子請來了府上。”醉芙笑盈盈地將謝長瀚迎了入席,“既然舅舅也回來了,就開席吧。”


    謝家重情誼,周、孫兩位嬤嬤是府中老人,資曆深厚,謝長瀚對她們感情不一般,平日裏的吃食也是大家一起用的,今晚亦是如此。


    等兩位嬤嬤安排妥當入席後,荊遙挑了一下眉。


    醉芙看著荊遙那表情,便笑著說道:“忠勇侯府不比別府規矩重,荊公子不介懷吧?”


    荊遙笑了笑表示不介意。


    謝長瀚接過話茬,語氣寵溺,“今夜乃是送別宴,咱們府裏三小兒明日要啟程到懷鳳城了,懷鳳城學風嚴,本侯在外頭難以顧及,有賴荊公子多加照顧了。”


    荊遙說道:“侯爺客氣了,懷鳳城裏誰人不知忠勇侯少年時乃是驚世之才,為懷鳳城奪下無數榮譽,如今風雲榜上侯爺的名字仍然位列前茅,有侯爺的榮光在,想必不會有人敢欺了醉芙小姐和長生、魏蘇公子去的。”


    荊遙話音一落,醉芙三人瞪大了眼睛,看向謝長瀚。


    謝長瀚心裏很是受落這崇拜的眼神,但嘴上卻“謙虛”說道:“少年氣盛,憑一時之勇罷了。”


    荊遙以拳掩住嘴邊笑意,“侯爺當年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重挫風頭大盛的西越雲落穀,將懷鳳城推上第一寶座,這可不是憑一時之勇能做到的。”


    謝長瀚聽了這比蜜還甜的奉承話,心中更加舒暢了。


    好小子,不錯不錯。


    魏蘇眼看著謝長瀚就要被荊遙的迷魂湯給迷惑過去,趕緊咳嗽一聲,說道:“明日就開學了,還望荊公子能給我們講解一下懷鳳城的事情,好提前做個準備。”


    荊遙眉頭微挑,這魏蘇也太提防自己了吧,好像自己會把醉芙姑娘活剝生吞一樣。


    荊遙揶揄的眼神看的魏蘇耳朵愈發豔紅,醉芙也不舍得看著自家二號母雞被外人蹂|躪,便開口解圍:“聽說懷鳳城裏頭不止學習靈力是嗎?”


    荊遙收起臉上的調侃,說道:“沒錯,懷鳳城和靈盟其他學院一樣,除了學習如何修煉靈力,還要學習修煉武技和煉丹。學院的老師會根據你的天賦著重培養,像荊某就是生在醫藥世家,老師會著重培養在下煉丹的天賦。”


    醉芙聞言,心想自己毫無靈力,又沒有呈現過在武技和煉丹方麵的能力,該不會被分配去打掃茅廁吧?


    醉芙自己小聲碎碎念,殊不知被席上眾人聽到了,正偷偷捂著嘴笑。


    謝長瀚動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臉,說道:“舅舅在,別擔心。”


    醉芙回過神來,“什麽?”


    荊遙笑道:“若是醉芙小姐要被派去打掃茅廁,在下舍命相陪。”


    “我也是!”


    “姐姐我也是!”


    眾人群情洶湧,醉芙尷尬的像隻煮熟的蝦子,訥訥地說道:“不、不用了,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


    開玩笑,誰敢叫她去打掃茅廁,她就先把他踢下茅廁再說。


    “哈哈哈......”


    屋外大風嘯嘯,將一片歡聲笑語吹落四周.....


    夜深,送別宴一曲落。


    謝長瀚和醉芙正帶著一群人將荊遙送出府。


    此時,謝長瀚和醉芙他們在前麵走著,荊遙落下一兩步,剛好走到荊老大夫身邊。


    “荊老大夫?”


    荊老大夫抬眼看了一下荊遙,說道:“荊公子不勝酒力,需回府服一碗解酒藥才好睡下。”


    荊遙雖然有些微醉意,但人是清醒的,“聽醉芙小姐說荊老大夫醫德無雙,在下得閑時找荊老切磋一二。”


    荊老大夫笑了笑,“老夫醫術上不得台麵,不值得如此誇讚。”


    荊遙聞言,沉默了一下,又問道:“荊老大夫是哪裏人?”


    荊老大夫眼神有些躲閃,“鄉野出生地,就不汙了荊公子的耳朵了。”


    說話間,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快到了門口。


    荊遙眼神掃過荊老大夫的臉,又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說來奇怪,在下初見荊老大夫時,竟覺得與我荊家家主有幾分肖似。”


    此話一出,荊老大夫心中那根弦震動了一下。


    忠勇侯府門口,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已經在候著了。


    謝長瀚說道:“夜深了,荊公子路上仔細些。”


    荊遙拱了拱手,“侯爺留步,諸位留步。”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荊老大夫,便上了馬車。


    見荊遙走了,忠勇侯府的眾人也打算早早回去歇息了。


    醉芙轉過身,準備往霽月院方向走時,謝長瀚叫住了她,“芙兒,你跟舅舅過來書房一趟。”


    醉芙心有疑惑,告別眾人便跟著謝長瀚往書房方向走去。


    ......


    忠勇侯府,鬆雪齋。


    醉芙坐在榻上,抬頭看著麵前謝長瀚頹敗的身影。


    “舅舅,怎麽了?”


    醉芙今晚在席上就感覺到謝長瀚有點不妥了,雖然也似往常般大聲聊著笑著,但笑容背後好像有什麽東西快壓垮了他的肩膀。


    “芙兒,舅舅有件事情想和你商討一下。”


    謝長瀚臉色沉重,眼睛下麵兩道青黑的陰影十分駭人。


    醉芙小巧的眉頭揪了起來,說道:“是什麽意外之事嗎?”


    謝長瀚飲茶的動作頓了頓,“芙兒是怎麽看出來的?”


    女子緩緩說道:“上晌時舅舅忽然行色衝衝,今夜我又瞧著舅舅在門外徘徊久久,估計是遇上什麽棘手的意外之事了。”


    謝長瀚頗為苦惱的歎了口氣,“本來此事舅舅是不想與你說的,但事情詭秘,舅舅思來想去也找不到人來商量,想著芙兒你心思敏捷,或許能給舅舅一個頭緒。”


    “那舅舅就與芙兒說一說吧。”


    謝長瀚撥動了兩下盆裏的銀骨炭,“芙兒可記得上次退婚的事情?”


    醉芙聞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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