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以為姐姐來了,在外麵敲門,他以為她來找他了,可是沒有,外麵瓢潑大雨,姐姐怎麽可能來呢?


    他多麽希望她能出現,就像他絕望時,爺爺來了,雖然,爺爺是在第三天他已經快失去意識時出現,但是,爺爺找到他了,在那個髒兮兮,都是潮濕滴答著雨水的小空隙裏,找到了他。


    他被爺爺抱在懷裏,去了醫院,如果再晚一些,哪怕送到醫院,醫生也回天乏力。如果沒有爺爺,他或許,就真的死掉了吧,死在了六歲的時候。


    而現在,姐姐來了,在他最為脆弱,馬上就要被自己折磨死的時候,她出現了。一如那幾次,她又救了他,讓他活過來了!她就是他的救贖!


    “來,乖。張嘴。”尚箐摟起嵇荀,讓他靠在自己懷中,將水杯靠近他的唇邊,小口小口喝著。


    “箐箐,小荀怎麽樣了?”


    外麵傳來康奶奶焦急的嗓音。


    尚箐忙喊道:“奶奶,別急,小荀沒事的。您慢點!”


    尚箐實在是不想讓奶奶擔心,可她又走不開,麻煩別人,可她真的不知道能夠求助誰。


    康奶奶氣喘籲籲的小跑進來,來到嵇荀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驚道:“怎麽這麽熱?哎,這孩子……昨天還好好的。身體還是太弱了……”


    尚箐從康奶奶手中接過一小把藥片,放在嵇荀的唇邊,讓他張嘴,放進去,讓他喝水咽下去。


    嵇荀聽話,費力吞咽,可他的身體還在養護中,因為太瘦弱,他的嗓子太細了,吃著這一小把藥顆粒,口中本來因為喝了點水微微潤濕,黏著他喉管內壁上,在他的嗓子中不上不下,他痛苦得揚起了脖子。


    可因為身體虛弱,又因為現在的痛苦,他沒有支撐,上身往下軟倒。


    “奶奶扶住他!小荀,不急,不急!”


    康奶奶嚇得摟住了嵇荀虛弱的身體,尚箐則是慌得將手指伸進了他的喉嚨中,邊摳邊哄著,摳出一些來,嵇荀才算喘勻了氣息。


    尚箐又讓他大口喝水,咽下去了那剩餘的一點,才覺得心平靜了些。


    直到托著他躺回床上,尚箐才舒了一口氣。他嗓子細,以後不能再喂這麽多了。尚箐牢牢記住剛剛的驚險。


    “小荀,想吃什麽嗎?奶奶給你做。”康奶奶一臉心疼,聲音柔柔的,慈祥的麵容,關切的語言,讓嵇荀又想哭了。


    他好像越來越愛哭了。


    他一點胃口也沒有,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即使隻是搖頭,他也暈到痛,渾身更沒有力氣了。


    可康奶奶和尚箐是不放心的,康奶奶起身去做飯,尤其是又熬了粘稠的白米粥。身體弱,生病更要吃東西才行。


    白米粥也是由尚箐哄著吃下去的,可隻是吃了半碗,就不想再吃了,康奶奶和尚箐也沒有勉強他。


    尚箐想到嵇荀沒有穿衣服,尤其是內褲,她有些羞赧,隻好對著奶奶說了。


    在醫院時,康奶奶已經習慣幫嵇荀換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嵇荀也習慣了,也沒有任何不適。


    這個對於尚箐異常棘手的問題,在康奶奶這裏非常輕鬆解決了。


    “好了。小荀,現在,乖,閉上眼睛,睡覺好不好?”


    嵇荀緩緩眨眼,搖著頭,他固執的要睜著眼睛,絕對不閉眼。可他的眼睛通紅,水汪汪的,眼角的淚痣更加鮮豔了,看著都疼痛難忍。


    無計可施的尚箐隻能脫鞋上床,靠在嵇荀的旁邊,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輕輕撫摸他的額頭,柔柔哄勸:“乖,小荀。姐姐在,乖,閉上眼睛,咱們一起睡,好不好?”


    嵇荀本有些木的眼神有了一絲神采,他定定的看著尚箐靠在了自己身邊,輕撫他的額頭和發絲,他嗅著她那獨有的花果香味兒,眼皮慢慢合攏,合攏,直到均勻微弱的呼吸聲響起。


    “睡著了?”康奶奶沒想到嵇荀這麽快就睡著了。


    尚箐無奈歎了口氣,輕聲回答:“他可能從昨天就沒睡,一直到現在,眼睛紅得像兔子。燒得又難受,能撐到現在,很不容易了。”


    “哎,這孩子,太可憐。幸好,咱們是一家人,能來往,如果你今天沒來,這孩子還指不定發生什麽事情呢。”


    康奶奶看著睡夢中仍皺著眉頭的臉頰燒得通紅的嵇荀,無聲歎了口氣。


    “奶奶,您回去吧,我留在這裏陪陪他,照顧他吧。”


    “我來照顧他吧,箐箐,天色晚了,你回去吧。”


    康奶奶哪能同意,照顧病人是很心累身累的事情,她哪裏忍心讓孫女守夜?


    尚箐捏起了嵇荀的手給康奶奶看。隻見他的手指攥著尚箐的衣服呢。即使睡著,他的手指也不曾鬆懈。


    康奶奶這下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一幕,她對嵇荀的心疼就像心髒上一下一下在紮針一般。


    康奶奶到底還是獨自回家去了。


    尚箐昏昏沉沉的打著盹兒,耳邊若有若無的哼唧聲,感受到身下壓的被子蹭動的動靜,她清醒過來。


    隻見身邊的嵇荀唇瓣輕啟,眼睛虛虛閉著,口中是難忍的熱氣,他難受的哼著,潮紅的臉蛋和頭發也濕津津的。


    或許是因為被子嚴嚴實實蓋在他身上,尚箐又壓住了,太熱了,他想掀開被子,卻無能為力。旁邊睡著的人難忍的哼出聲,刺激著她的感官。


    尚箐想看看嵇荀的情況,想動一下,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動作,身體有些發麻,她差點栽在嵇荀的身上。


    緩了緩,尚箐等過了麻勁兒,剛坐起身來,就感覺到了衣襟的牽扯,嵇荀的手指還抓著,這般執著啊,因為感覺到尚箐的起身,他抓的更緊了,甚至於因為太緊,而發白。


    “哎,你讓我怎麽辦才好。”


    尚箐動了動發僵的身體,將他的手指從衣襟上扒開,聽到他處於噩夢般非常不安的哭泣聲,她的手已經握住了他的大手。


    彎腰隔著被子摟了摟他,輕拍他的後背片刻,摸進他的被子,果然潮乎乎的,他被捂出了一些汗。這樣是好事,出汗就好。


    “小荀,乖。醒一醒,睜開眼睛。來,咱們吃藥了……”


    嵇荀緩緩睜開眼眸,他無力搖著頭,他不想吃,他怕苦。


    “乖,吃了藥才能好。來,張嘴。”


    尚箐像哄著小寶寶一樣,摟起軟綿的嵇荀,讓他靠在自己的肩頸處,藥粉用水衝好,裏麵放了很多糖,這般,倒是沒有那麽難以接受了。


    奶奶來時就做了熱水倒進了暖水壺裏,這樣倒是方便尚箐來擦拭了。


    由於尚箐鬆開了嵇荀的手,嵇荀不安的扭動著,哼出難受的哽咽聲,他輕聲低呼:“姐姐……姐姐……不要丟下我……我會乖……”


    正準備倒熱水的尚箐,渾身一顫,心又是一疼,為嵇荀的不幸。


    動作嫻熟的再次為嵇荀擦擦拭了頭發,臉,前胸、後背、脖子,輕聲安撫著。


    昏沉的嵇荀本能的難受哼哼著,火燒火燎的灼熱感,憋悶感,對於噩夢的不安感,讓他難以安靜下來。


    擦拭後的身體舒適了很多,嵇荀緊皺的眉頭稍稍鬆緩,可口中不安的囈語以及他手指再次抓到了尚箐衣襟的緊張,讓尚箐不能放心。


    尚箐毫不猶豫握著他的大手,放在腹部,她直接半躺在了嵇荀旁邊,另一隻手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胸口,慢慢的,慢慢的,直到他緊張不安的情緒漸漸減少,到後來,尚箐的手緩緩停在了他的胸口上,徹底卸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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