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荀的嘴角微微揚起,微微垂頭看向尚箐,眼睛燦若星辰。


    “來,挪一步試試看。放心,我已經摟好你了。大膽邁出第一步!”


    尚箐也笑嗬嗬的仰頭看著嵇荀,然後將視線再次關注到了他的腿上。


    嵇荀備受鼓勵,對尚箐完全信任,用盡力氣調動身體神經,終於緩慢地邁出了一步。


    “真棒,第一步成功!”尚箐比嵇荀還要興奮,繼續鼓勵,“來,第二步,試試看。”


    在尚箐的激勵下,嵇荀走了十幾步,他想繼續練習,卻被尚箐製止了。


    尚箐的意思很明確,鍛煉的事情要循序漸進來,現在重要的是躺下休息。


    嵇荀是亢奮的,他不知道小時候學走路時,他的媽媽是否也像尚箐一樣這麽有耐心,也像她一樣在旁鼓勵他。他相信,會的。


    那時鄰居奶奶也說過,爸爸媽媽對他的態度不好,是從他三歲開始的。


    當時鬧出過一段激烈的爭吵,具體爭吵什麽,他太小,不記得。再後來,爸爸媽媽對他就像仇人一樣,再也沒有半分溫情。


    嵇荀不懂,也不知。他是渴望過父母的親情的,可是,這十幾年了,父母從來沒有來找過他。


    反倒是他,偷偷去看過他們。


    看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看他們幸福燦爛的笑容,看他們作為父母,對待孩子的愛意滿滿的模樣!


    而他自己呢?從有記憶起,就從未體會過愛,從未得到過他們一次好顏色!


    反倒是前大段時間,父親嵇林來和爺爺鬧,搜走了家裏的所有現金。他清楚的記得他,怒罵他是雜種!小畜生!


    憑什麽!他做錯過什麽!即使他做錯了,可他隻是一個幾歲的孩子啊!他能做到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能夠讓他們那般厭惡自己!那般折磨自己!那般……


    他恨!他恨!


    “小荀,怎麽了?是累到了嗎?”


    嬌柔關切的嗓音飄入耳中。


    嵇荀猛地僵住。意識到自己處於一個黑暗旋渦的他,忙抬頭看向一臉擔憂的尚箐。眼神由剛才的黑到濃稠的冷,在抬頭的瞬間,便已清澈單純,還帶了些潮濕。


    “姐姐,我沒事。就是有點想哭……”


    “嗯?怎麽了?為什麽想哭?”


    果然,尚箐更加著急了,放下手中的書,來到了他的床邊,手指摸著他的眉眼,幫他揩去那刺眼的淚珠。


    “因為,姐姐教會了我走路……我也會走路了……”


    “傻小荀,你本來就會走路啊!你小時候在爸爸媽媽……”


    尚箐不說了,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尚箐緊張的看向嵇荀,隻見他低垂了眉眼,淚珠從眼尾滾動,滑落,無聲無息……


    這雙眼睛,像璀璨的星辰大海,純潔美好到她很喜歡。看到他眼中的淚光,她就會心疼。


    “對不起,小荀,我不該提他們的。乖,不哭。”


    尚箐湊上前,雙手捧起了嵇荀的臉頰,讓他看向自己。手指幫他抹掉那滴落的珠。


    嵇荀的臉頰被捧起直視尚箐的那一刻,他渾身都在震顫。他的姐姐,好美好溫柔。


    “姐姐,謝謝你。”


    纖長濃密的睫毛忽閃,似故意般,劃過尚箐的手指,一下一下。


    姐姐的手指微涼,卻溫暖到了他的心上。尚箐沒有發現,嵇荀在被子下的手指已逐漸攥緊。


    嵇荀發現,尚箐的心很軟很軟。她是吃軟不吃硬的人。他想獲得更多關注,他會努力成為姐姐喜歡的樣子。


    一連練習了幾天,嵇荀除了尚箐在時練習,尚箐不在時,他也練習。他隻希望趕緊好,他不要成為她的累贅,他要成為能夠保護尚箐的男子漢。


    因為右腿受傷還沒有好,嵇荀從自己慢慢蹭動著走動走動,到現在可以拄著拐杖正常行走了,有時候還可以陪著康奶奶和尚箐到醫院小公園裏溜達溜達。


    訓練完成,嵇荀就靠在床上看書。尚箐則是窩在旁邊的單人沙發裏,手捧一本初二的曆史書來看。


    尚箐前段時間辦了張圖書館的卡,為了自己能夠多學習些知識,後來讓嵇荀打發時間,從圖書館借來了很多書讓他看。


    嵇荀看的是尚箐隨手拿來的圖書館裏的各類圖本,書籍。


    尚箐則是猛消化初中落下的知識,複習或者應該說是學習高一高二的知識。畢竟,她的初二到高二年華,真的是混過來的。


    看著像天書一般的課本和知識,她的頭很大。而初一的知識早就消化在幾十年的時光長河裏了。她當然要從初一開始學了。哎,痛苦!


    上輩子的孽,這輩子還!重生到這個高中階段,她是感恩的,因為還有機會彌補。如果真的重生到二十多歲,她才要哭死。上輩子的她連高三都沒上完可就輟學打工了!


    想想都惡寒。她更加專注到了課本知識中。


    嵇荀閑來無事時,喜歡看書。


    尚箐不在時,嵇荀會靠在沙發裏看。尚箐在時,他就靠在床上,沙發留給尚箐。


    尚箐喜歡看靠在床上看書的嵇荀,陽光透過斑駁樹影,灑落在他身上,臉上,光暈下的少年,純淨簡單,靜謐而美好。似一幅畫。


    尚箐很是欣慰。這孩子又好學又懂事,真乖。連帶著她,這個被迫努力學習的人,都不覺得學習那麽難挨了。無形中帶動了尚箐的學習動力。尚箐在病房裏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畫娃頭妝的時候,她就以兩個人都要學習英語的名義放英語聽說。以都要背誦文言文的名義聽文言文錄音。


    可當有一天,她讓嵇荀讀了一段文言文後,她不滿足了。這是什麽頂級音色音質!


    從此,讀文言文的重任就交給了嵇荀。這聽覺享受盛宴,她應得的!況且,嵇荀讀著還能看字的書寫,一舉多得啊。他該升入高二了。


    一開始讓他讀高一的,接著讀高二的,算作提前預習。


    嵇荀笑眯眯的,從不反駁,任由她指揮。有時候連康奶奶都看不過去,直說她逮著小荀脾氣好,就壓榨他。


    嵇荀還要替尚箐說話,說出的理由就是尚箐給他的。


    尚箐越發覺得自己這個弟弟太單純,以後被欺負,被賣掉還替別人數錢呢,這可怎麽是好!有些憂慮啊。


    不行,要給他講講世間險惡。


    如此這般,嵇荀又被灌輸了要懂得防人之心,要懂得明確是非,要懂得保護自己,要懂得不能什麽都信……


    對於尚箐不預習高三課程這件事,嵇荀是困惑的,他知道尚箐是該升入高三的學生,可為什麽要拿著初中課本看呢?


    思索片刻便想通了,這應該她以前落下的太多,是打算從初中開始在惡補以前的知識呢。


    他沒有詢問,隻是裝作不知道。


    隻不過有時候,嵇荀故作好奇,會拿過那放在旁邊的的物理或者數學,假意不懂讓尚箐幫他解答。然後,假裝理解了尚箐的思路解釋,給尚箐傳遞出一個最為簡單易懂的方法。


    每次看到尚箐似乎為幫助他解決問題而快樂的樣子,他也非常開心。


    不過,自己認下的這個可愛姐姐,好像,腦袋瓜,真的不是太聰明……


    不過,他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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