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尚箐撒嬌的拉著康奶奶的手,嬌嗔道,“我那天不是因為淋濕了啊。誰知道會下雨啊……不過,也幸好……”


    “幸好,那天你來了,要不然,小荀或許真的就……也怪我,給孩子吃什麽皮蛋瘦肉粥,如果不是因為我,小荀,小荀也不會……”


    “奶奶,奶奶,不要自責。小荀不會怪您的。再說,他現在沒事啊,他很好。所以說啊,小荀命大,好人有好報,他的好日子還在後麵呢!”


    尚箐想盡辦法安慰著康奶奶。


    “是啊,會越來越好的。”


    祖孫倆看向了躺在床上,似乎睡得不太踏實,微微側身過身體背對著她倆的嵇荀。


    其實不怪祖孫倆現在聊天,以前她倆照顧的是植物人,現在,有時候真的會忘記嵇荀的存在感。


    再者說,她倆的聲音小小的,沒有想過會吵醒了每天昏昏沉沉的少年。


    他們不知道,嵇荀在極力壓製,他白皙纖長的手指緊緊抓著病號服的領子,他的心恨不能要跳出來,他那天嘔吐差點死掉。他以為是醫生趕來,他以為沒有那麽嚴重!沒想到,那個穿著病號服為他換衣服的人是尚箐!那天他命懸一線時候救他的還是尚箐!


    也就是當時瀕死的感覺不是他所想,而是真實的,他當時,真的差點就死了!


    她幾次救了他的命呢?他的眼眸已睜開,眼中多了分不明的因素。


    一日下午陽光正好,正靠在床頭看書的嵇荀閑靜美好,可很快,這份安然被打破。


    “小畜生!你竟然沒死!”


    一聲暴怒罵聲隨著門大力推開的撞擊聲在靜謐的空間內炸響。


    嵇荀渾身顫抖了下,他驚疑抬起頭,就看到他再熟悉不過,多次出現在他夢中的人衝到他麵前,怒氣衝衝的瞪著他。


    因為太突然,他手上的書本掉到了身上而不自知。


    “小畜生!你倒是命大!這樣都沒死!”不是說他成植物人了嗎?竟然還沒有死!


    嵇林滿臉憎惡地看著這個虛弱纖瘦的少年,語氣譏諷。


    嵇荀故作鎮定,手指深深嵌入肉中。他不能理解,一個父親為什麽要對自己的兒子這般厭惡,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他緩了緩心神,眼神不再純淨美好,而是帶了清冽和冷漠。不說話,就這般看著他,似乎在看一個小醜。


    “房產證呢?你把房產證藏哪裏了!”


    嵇林怒氣衝衝,似乎在看一個死人,“把房產證交出來!”


    “我沒有……房子已經賣掉了……錢也已經花掉了……”


    病弱的嵇荀身體還在恢複期,說多話,喘息仍有些虛弱,回答也是斷斷續續。他冷漠的瞥了一眼這個自己的父親,失望夠了,也就不再感覺失望或者其他情愫。


    前段時間他剛蘇醒時,以為父母雖然不喜歡他,但好歹幫他付了醫藥費,也是救了他的命的。


    他盼望父母能來看看他。可是沒有。身邊照顧他的反倒是兩個根本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祖孫倆。


    尤其後來,護士阿姨和他聊天,才毀滅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的醫藥費是盈警官在他父母那裏摳出來的,他的親生父母竟然可以為了錢,不追究那三個差點造成他死亡的人的過錯,隻因為私了可以多訛點錢。


    他差點成植物人,他的親生父母,非常高興,著急想簽放棄治療,直接剝奪他活下去的機會,是不苟言笑的王醫生把他保下來的。


    最讓他感激的是,尚箐不僅幾次三番救他命,他們祖孫倆照顧他,還幫他補上了所有後續的醫藥費,否則,治療費斷,他隻有死亡這一個結果吧。


    畢竟他是被親生父母放棄的人啊。


    親生父母尚且如此,外人又為什麽會真心相待呢?


    可是,不管從別人口中,還是他親身感受,他知道,尚箐和康奶奶不是的,他們有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善心!


    嵇林哪裏肯信,尤其在嵇荀看他那冷漠諷刺的目光,他更為氣憤了,憑什麽這麽卑微的人要有那麽高傲在上的姿態!


    他一把揪住嵇荀的衣領,將病床上的他輕鬆拽了起來:“怎麽可能?你說賣掉了就賣掉了?錢還花掉了?你覺得我會相信嗎?房產證,是不是被你藏起來!快給我,否則,我弄死你!”


    嵇荀本不想讓自己再對他們有情感,可聽到他要弄死自己,他本能的顫抖了下,小時候的噩夢般的日子席卷而來。是的。他絕對會弄死自己。雖然,他是他的兒子。


    可為什麽呢?他們對弟弟妹妹的寵愛有加,對他卻像仇人一般,盡情折磨。他做錯了什麽?


    這般被拽起來,嵇荀氣息不穩,痛苦的皺緊了眉頭。


    不安感越發強烈了,嵇荀想到了尚箐和康奶奶,他們才是他的親人,眼前這個男人,他不再有任何關係!開始奮力反抗。


    “放開我!”


    嵇荀憤怒的掙紮,眼神寒涼怒視著他,聲音也淒厲。他太虛弱了,完全沒有力氣,因為嵇林拽著他的衣服領子,他修長的脖子後仰得更厲害了。


    “嗬!放開你!你個小雜種,竟然敢命令我!”


    嵇林似乎被他這句話激怒了,一隻肥胖的手依舊拽好他的衣領,讓他整個人似乎輕飄飄吊著,另一隻手則是掐到了嵇荀的纖細修長的脖子上,帶了些嗜血的猙獰笑容。


    嵇荀痛苦的想要掰開他的手:“呃……嗬……呃……放開我……”


    嵇林看著手下的嵇荀痛苦掙紮的模樣,那白皙修長卻異常瘦弱的脖子就在他的手中,他可以決定他的生死!他興奮的顫抖!


    劇烈咳嗽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病房裏異常刺耳。


    好不容易,他可以感受到溫暖了,他看到陽光了,他不想死!他想去觸摸那陽光啊!他想!真的很想!


    感受到嵇林的胖手漸漸收緊,嵇荀拚命出聲音:“爸……爸爸……求……求您……放……過我……”


    他快窒息了,他選擇再賭一次,賭一次父親的心軟。他是抱僥幸心理的,他以為他的父親因為聽到他叫了爸爸,父親會喚起一點點良知,喚起他的作為父親的柔情,而選擇放過他!


    可是,沒有!他的手像鉗子一般緊緊箍住,越掐越用力,眼中更加深了憎惡和詭異的笑!


    嵇荀脆弱的脖子被別人掌握,他的生死全在自己這個所謂的生父手中!多麽可悲!


    “哈哈,你個小雜種!有什麽資格叫我!你配嗎!去死吧!”


    “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


    嵇荀不想死,他有了期待,除了爺爺,有人對他好了,他感受到了溫暖。他不想死。他想活著!箐箐,箐箐……那麽美好,他真的很想靠近,去汲取陽光,哪怕一點點……


    “嗬嗬,錯就錯在,你還活在這個世上!”


    嵇林殘忍的聲音徹底擊碎了嵇荀,他知道,他生的希望被剝奪了,他沒權利活著!


    嵇荀完全喘不過氣來了,皮膚出現紫紺色,掙紮扭動得更劇烈。他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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