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風扇吱呀吱呀的扭動著,聽到外麵窸窸窣窣的聲音,尚箐緩緩睜開了睡眼。


    因為新換的窗簾遮光效果更好,房間裏暗沉沉的。


    拿過手機,顯示為早晨七點半。或許是因為惦記事情,她醒來的時間有些早。


    “奶奶,您這是幹什麽去?”尚箐揉著惺忪的睡眼站在門口,看到奶奶正手提個布袋子準備出去。


    康奶奶沒想到尚箐這個時間會醒來。畢竟尚箐是很喜歡睡懶覺的。哪怕是以前的她假期最早都要十一點鍾。雖然這幾天性格改變,早晨起來的時間也要九點半鍾以後啦。


    在早晨起床這個事情上,尚箐有異常的執著。反正沒有開學,她睡懶覺怎麽了呢?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睡到自然醒!


    康奶奶有些慌亂,甚至於有些磕巴的說:“哦,哦,我出去一下。醒這麽早,你再去睡一會兒吧。”


    “奶奶我不困了。這麽早您要去哪?”尚箐想不通,這麽早的時間,奶奶能去哪裏?


    以前這個時間都是在家裏的。她也不屬於愛遛彎的老太太,反倒是特別喜歡收拾家務。裏裏外外打掃得一塵不染的。誰來都會讚歎一句,幹淨利落的老太太。


    康奶奶沉思片刻,笑著回答:“我啊,去早市看看,看看有什麽新鮮蔬菜沒有。箐箐啊,早餐已經放在鍋裏了,你要記得吃啊。”


    尚箐瞧著康奶奶慌亂的離開的背影,眉頭皺了皺。奶奶有什麽事情在瞞著自己?


    既然奶奶現在不想說,說明不想讓她知道。她也先不問,回頭仔細留意下吧。


    尚箐走進廚房,打開鍋蓋,裏麵熱氣騰騰的早餐,嘴角帶了柔和的笑意。


    吃過早飯,將廚房收拾了下,她又投入到了娃衣製作中。


    一個多小時後,康奶奶回來了,手裏果然拎回來了一些桃子。


    尚箐沒有說什麽,她正照著裁剪布料呢。


    康奶奶端著洗好的大桃子站在尚箐桌子邊,看著她認真專注的模樣,很是欣慰,笑道:“箐箐,歇一歇,嚐嚐桃子。”


    “好的,愛奶奶哦。”尚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洗了洗手,取過奶奶手中的桃子,鮮紅欲滴,散發著陣陣香氣,她哢嚓一口,咬下。


    脆脆甜甜的口感在口腔中蔓延。好吃到眯起了眼睛。臉頰上的小酒窩更深了。


    奶奶太懂她了,她其實是挑食的。有的東西,她喜歡,但對這個東西又不是全都喜歡。


    怎麽解釋呢?就是,比如說這個桃子,她喜歡吃脆甜的桃子,不喜歡吃軟爛的桃子。她喜歡脆脆甜甜的棗子,但從不吃曬好的軟棗。她喜歡吃土豆,可以是土豆絲,土豆條,土豆片,唯獨不能是土豆塊……


    諸如此類。在別人看來會覺得特別矯情。可奶奶從來不覺得。


    奶奶將她的所有一一記在了心裏。時時在細節之處給尚箐以最大的溫暖和愛,也是她願意去愛別人最大的底氣。


    尚箐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這個最愛自己的人離開了,她要如何能夠承受?這個世界上還能有誰,再如此愛她!


    “哇,好好吃哦。奶奶,您也吃。”尚箐裏麵拿出一顆軟爛的桃子塞到了奶奶手中。


    奶奶歲數大了,雖然牙口好,卻也不是能吃的了脆桃的。


    “好。我也吃……唔……果然很甜哦。”


    “嘿嘿,好吃好吃。”吃的歡的尚箐,開心的晃著小腳丫。


    穿著拖鞋的腳丫有點肉乎乎的,瑩白粉嫩,每個腳趾的指甲是幹淨的肉粉色,顆顆可愛。可前幾天,這雙好看的腳指甲上塗抹的是奇醜無比的指甲油。


    尚箐當時就崩潰了,想盡辦法才扣掉的!當然,也包括她的手指甲!


    這一雙手腳現在看著這麽舒服,可是她這幾天保養嗬護的成果呢。


    見尚箐吃的開心,康奶奶將手裏的盤子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說道:“箐箐,這裏還有。愛吃,再吃一個吧。”


    “奶奶,這個桃子太大,吃了一個,我已經吃飽啦。”


    “好。奶奶先放到冰箱裏,你想吃的時候再吃。”康奶奶向外走,邊回頭叮囑,“箐箐,我一會兒去醫院看看小荀,回來後給你做好吃的啊。”


    距離上次到醫院,又過去兩天時間了,嵇荀仍舊沒有醒來。


    尚箐想到這個,決定看看他:“奶奶,我陪你去吧。”


    康奶奶欣然答應。她也希望同齡人多去看看嵇荀,沒準對他醒來能有好處呢。


    醫院病房內。


    康奶奶接了一盆溫水,將柔軟的毛巾放在水盆裏浸濕。尚箐幫助她把水盆端到病床旁邊。


    康奶奶走到床前,掀開嵇荀上半身的被子。嵇荀頭被兩個枕頭抬高,全身隻穿了一條紙尿褲。


    正是如此,在尚箐沒反應過來時,青青紫紫,瘦弱幹癟的身體顯露在了尚箐的眼前。


    尚箐本白皙細膩的臉頰瞬間粉嫩,她是女孩,見到這樣情況的男孩,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不再看床上的少年,坐到一旁,手裏開始擺弄布料,想著布料材質顏色等搭配來緩解視覺衝擊性。


    康奶奶將毛巾取出,擰幹,一手拿著毛巾,一手握起嵇荀的手腕,開始細心擦拭起來……


    “哎,這孩子太可憐了。嵇大哥去世,這孩子這段時間瘦了太多。這是經曆了什麽苦楚啊。”康奶奶唉聲歎氣,邊努力想將嵇荀側身,給他擦拭後背。可是,她的力氣不如年輕人,著實有些費勁了。


    看著奶奶費力想要將嵇荀側臥的樣子,尚箐沒忍住,湊上前來,“奶奶,我來吧。”


    “好好。”康奶奶累得直喘氣,站直了身,捶了捶自己的腰,歎道:“人老了,力氣不行啊。”


    尚箐的力氣很大,不至於到天生神力,卻也是從小就大於常人的。比不了力氣特別大的成年男人,但比平常成年男人,還是要強些的。對比女孩子們來說,那完全沒有放在一起。因為沒有可比性。


    她扶住嵇荀的肩膀,稍微用力將他整個身體搬動側了過來,就看到他皮膚是青青紫紫,仍有些紅點點,瘦骨嶙峋得驚心,後背的骨頭似乎能戳破這薄薄一層的肌膚。讓人不由得感歎,如此,這個人怎麽還能活著呢?


    想到剛才看到奶奶為他擦拭手臂,胸口和腹部時,他的手臂細到像竹竿般,仿佛隨意一折,就斷掉了。胸口肋骨顆顆分明,讓尚箐想到了骷髏架,而那小腹,瘦到凹陷。


    瞧著他呼吸靠著鼻息管,仍那麽微弱,她忍不住想,如果誰有壞心,想要他命,不用做其他事情,隻需要拔掉鼻息管就可以了。氧氣隻要停了,他呼吸也就停了。


    尚箐也總算是直觀理解了奶奶覺得嵇荀可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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