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九常說吳老狗的性子也和狗一樣,自己喜歡的、要保護的,就跟個寶貝似地,自己憎惡的、討厭的,就一定要之置於死地。


    吳老狗的性子好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上吳老狗是九門裏頭處起來最好玩兒的,也最沒架子的,但是惹了吳老狗的人啊,下場也是最慘的。


    真是讓人……不知道是該恨還是該愛呢。


    吳老狗喜歡吃狗肉,特別喜歡吃自己養的那些狗肉,解九曾說你這是什麽破習慣的時候吳老狗就笑著說反正都得死,還不如讓我吃了。


    吳老狗現在都還記得,那條狗倒在地上皮被刨了之後的樣子,沒人管,是在擋了路連踢都覺得是髒了腳,那些下人就一個個急著出來先是自己都麽有用狠狠踹上一腳飛出去在滾兩圈,還是倒在地上沒人管。


    吳老狗知道,如果自己不狠一點兒,自己遲早也會變成這條死狗。


    沒人管,沒人在乎,隻有嫌棄,厭惡。


    其實有時候晚上吳老狗也挺茫然的,他現在這樣,和他之前厭惡的那些人啊,又有什麽區別呢?有什麽區別呢有什麽區別呢?好像沒什麽區別對不對?


    那麽就是自己變成了自己討厭的人啊,是不是?


    三寸釘又不會說話,就趴在桌子上曬肚皮,吳老狗想事情的時候會無意識的去戳三寸釘的肚子,三寸釘就會打兩個滾有時候一不留神就摔下去了。


    吳老狗有時候挺討厭狗的壽命隻有那麽點兒,所以有時候他看見了狗病懨懨的樣子就捉了去煮了吃了,那總比自己見著那些狗在自己麵前死去的樣子要好。


    有人在暗地裏罵吳老狗是個瘋子,連人的命都不在乎在乎一群狗,說到這兒就會惡狠狠地吐兩口唾沫罵上兩句土話,補上一句我看這吳老狗也就他媽是個神經病,真齤他媽是狗齤娘養的!


    罵完了收拾收拾該上哪兒幹活還是上哪兒去,見著了吳老狗依然要恭恭敬敬的行禮諂媚,希望著吳老狗賞識自己提拔提拔,被提拔了的人把曾經罵過的話忘得一幹二淨,沒被提拔的繼續罵著那一套連帶著提拔了的一起罵。


    誰都沒有錯,隻是他們不甘心。


    就像你做得再好還是有人不滿還是有人說閑話,隻是因為你做得好而已啊。


    “五爺,放過我們吧,您就算要殺我們,也把我兒子留下啊!”也曾經有人跪在吳老狗腳旁邊這樣苦苦地哀求眼淚鼻涕流到一塊兒去。吳老狗很好心地遞了張紙巾過去然後往旁邊挪了挪腿。那人知道不成功就開始罵,質問吳老狗說你把人當人看嗎,還是把勾當人看啊?!


    吳老狗懷裏的三寸釘呲牙咧嘴地衝著那人叫,吳老狗揉了揉三寸釘的頭說:“你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嗎?你能見著\/鬼\/子\/進來強暴隔壁家閨女的時候給上一槍嗎?還是哪怕知道\/鬼\/子\/強暴完隔壁的就來自己家也要自己先跑掉?你不是恨我嗎?那你有膽子拿著地上的刀跳起來捅我嗎?”


    一連串問完之後轉身就走,末了還留了一句話說:


    “和你們打交道,太他媽的累人了。”


    那人看著地上的刀動了動手就是沒有勇氣拿好,最後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事後吳老狗給這件事兒的評價就是——“他媽那是老子最有文采的一段話。”


    僅此而已。


    你的過去,你的感受,你的憤怒與愛恨不說出來誰也不知道,可是說出來又怎麽樣呢?誰也不會在乎啊!


    所以吳老狗很少提以前的事情,他想如果那一天自己會說出這些事兒大概就是老了的時候抱住孫子當個故事、笑話講講而已了。


    又或者這到底隻是一條狗,看到好玩的東西就感興趣而已罷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執著的東西,沒資格說別人什麽。


    而那些因為別人的話就放棄自己執著的東西的人啊,他其實根本就不愛他執著的事情啊,他在乎的,隻是那些人怎麽說而已。


    每次有人試圖去和吳老狗說道德的時候,吳老狗就笑著說您別和我這個沒文化的講這個,我隻知道每個人都在乎自己在乎的,別人在乎的和自己沒關係,所以每個人道德底線都不一樣,你看那陳皮阿四,是個氣了就殺徒弟的家夥,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家裏有多少個父母雙亡的小家夥?


    說到底啊,吳老狗笑眯眯地看著來人,道德這種東西呢,隻適合每個人的遭遇有關係罷了啊。然後再喊一句,得了,今個兒我就不送了。然後喊個夥計來把人送出去。


    就這樣,本來是來說服吳老狗的,最後變成被吳老狗說服了。


    解九問說狗五啊他們說啥啊找你說什麽道德?


    吳老狗摸著三寸釘漫不經心的說,不就是看不慣我對待狗比對人好唄。


    然後想一想,說,他們眼裏頭,狗啊或是別的什麽,不是人的,就是畜生而已,活該被人使喚,讓人宰了吃。


    解九就毫不留情地回說,我記得城裏最愛吃狗肉的是您吧狗五爺。


    吳老狗就傻嗬嗬地笑來轉移話題。


    三寸釘死了。


    到底是條狗,能活二十多年算是不錯的了。


    吳老狗用了一年的時間愣是又找了一隻品種和三寸釘一樣長得也差不多的xz犬,還是喊三寸釘,但是吳老狗知道這兩隻不一樣了,前一隻是和自己共患難的看見拿刀指著自己的人會撲上去對著脖子咬會打兩個滾要求吃排骨的三寸釘,後一隻是看著吳老狗下意識的動作也不明白隻能晃晃尾巴的三寸釘。


    然後吳老狗就會有點悵然,然後繼續逗三寸釘玩兒。


    不過這隻三寸釘也是救過他一命,在旅店的時候趴在他身上。那之後吳老狗就想開了,管他媽的呢,反正這隻也挺好玩兒的。


    後來吳老狗去了杭州,養的那些狗有的留在長沙有的自己跑了,有的跟著去了杭州水土不服又被他給吃了,最後留下來的就那麽一兩隻。


    坐在院子裏看著吳一窮在院子裏被狗逗著玩兒的時候就覺得在長沙的日子真是想上輩子的事兒了,回想起來都是模模糊糊的隔了層紗布看不清。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反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過去的事情自己沒辦法評價,留著以後那個人有興趣了去翻著看的時候說吧。


    不過大概看到自己的時候會詫異的說對狗這麽好吧?


    又或者看都不看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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