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八年三月,春耕過後,梁軍再度集結。


    徐澤在一月之時便收到了賈詡的回複,賈詡隻回複了“漢不可複,聽之任之”八個字。


    徐澤細細揣摩,便明白了荀攸的真實意圖。


    漢室不可複,這已成定局,又豈是荀攸一人之智便可以扭轉的?


    以荀攸之智,又豈會不知這般大局。荀攸隻不過是想在這西陲之地保住大漢的旗幟罷了。


    既然如此,荀攸就不會如此不智主動攻擊梁國。


    這也是徐澤決心用兵金城的原因,韓遂已經孤立無援,此時不取金城,更待何時!


    此番用兵金城,徐澤一改之前的四路出擊,變為兩路分別於隴西郡狄道、天水郡勇士出兵,於榆中城會師後再沿湟水一路西進,全取金城全郡。


    如此戰法,一方麵是集中優勢兵力方便平推,另一方麵是金城郡地形特殊,主要縣邑均集中在湟水流域,沒有分兵的必要。


    此番出征,徐澤隻點了參軍張既隨從,以平南將軍黃蓋為副帥,領冠軍將軍馬超、護羌將軍張繡、鐵騎將軍龐德、胡騎中郎將胡車兒、中軍校尉馬岱等將校,其餘的將校要麽鎮守各地,要麽休整待命。


    梁軍兩路進軍,聲勢浩大,自然瞞不過隴國的探馬。


    隴軍一直警戒在金城邊境的探馬冒險出境後,正巧碰上迎麵而來的梁軍。梁軍絲毫沒有掩蓋行蹤的打算,顯然是倚仗著兵力的優勢,以勢壓人。


    在丟下數十探馬的性命後,隴軍探馬終究還是將梁軍進軍的情報傳回了允吾城。


    “國主,梁軍一路發狄道,一路出勇士,正向我榆中城方向進軍!”燒當羌豪帥俄何急匆匆向韓遂稟報。


    “真是欺人太甚!”韓遂本就無心再戰,已作好了撤入羌地的準備,不曾想梁軍如此咄咄逼人。


    韓遂憤怒的渾身都在顫抖,最終將心中最惡毒的那個計策一字一字的吐出:“俄何,你可願做這隴國國主?”


    俄何一聽,眼中貪婪一閃而過,隨即恢複清明:“國主豈是我這等卑賤之人能為的,即便是國主願意讓賢,也應當讓那白馬氐或參狼羌頭人來做。”


    韓遂心思深沉,俄何自然不肯表露心聲,隻是將羌氐部落最大的兩部推了出來。


    韓遂沉聲道:“我不管你們誰人來做,隻問你肯不肯接下這隴國之地!”


    “國主這是要放棄金城?”俄何愕然道。


    “老夫心灰意冷,無意再爭涼州。然而徐澤小兒欺人太甚,老夫即便是退出金城,卻也不願將這隴國山河讓與此子!老夫再問你一次,接,還是不接!”


    “臣願意!”俄何顫抖道。


    韓遂轉身從案上將自己的隴侯大印拿起,不舍的摩挲了一陣,隨之轉頭將大印小心的交到了俄何之手:“此印在手,你羌氐便有了立國之姿,徐澤小兒,老夫看你如何應對這殺之不絕的羌氐之眾,嗬嗬嗬……”


    這笑聲尖銳刻薄,讓本就因激動而顫抖著的俄何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三月初九,梁侯徐澤率軍兵臨榆中城下。


    三月初十,平南將軍黃蓋率部抵達榆中,與梁侯會師。


    三月十三,韓遂於允吾舉行禪讓儀式,將隴國國主禪讓與先零羌豪帥燒戈,金城郡一片嘩然。


    韓遂退位之後,帶著心腹三千悄然離開金城,不知所蹤。有人言其走武威,出玉門,去了西域;也有人說其進了茫茫高原,死在了千山之中;更有人傳其隱姓埋名,實則仍在金城。種種傳言,難辨真假。


    韓遂本人是再也沒有現於世間,其故意留下的禍患,卻如決堤之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先零羌燒戈擔任隴國國主之後,境內的漢人自然不服,世家豪強據塢堡抵抗,甚至直接聯絡梁侯。而同為羌氐的白馬氐、封養羌、牢姐羌諸部見梁侯攻入梁國境內,竟起了同仇敵愾之心,源源不斷的羌氐牧民從高原下來,誓死守衛這羌氐曆史上第一個國家。


    “韓遂賊子就該碎屍萬段!”徐澤將手中的酒爵狠狠擲在地上,“德容,你繼續。”


    張既小心翼翼的繼續報道:“如今不止金城羌氐,隴西羌氐也蠢蠢欲動,不少部落暗自從河關進入金城。羌氐數千年來無君無父,形同散沙,故而易於控製。然此番韓遂卻將先零羌頭人扶上隴國國主之位,韓遂倒是不知躲到何處去也,其故意製造的禍患卻遺患深遠啊。”


    “事情沒那麽簡單,對於羌氐而言,一旦隴國成了其精神的寄托,則將形同野草那般,野火燒不盡,春風吹之便再生。傳我軍令,讓賈文和從長安來一趟榆中,再調平北將軍、輔軍將軍、積射將軍、陷陣將軍等各部前來。我等若不在羌隴初期將其扼殺,則涼州再無安寧之日!”


    “此外,將軍中羌氐之眾可靠者授予梁人身份,賜爵第二級公士,以作安撫!”


    “傳訊代國相劉公乾,遣使武威,提醒荀公達留意境內羌氐移動,萬萬不能令燒戈聚攏其整個羌氐之力!”


    徐澤的命令一道接一道發出,然而徐澤並不知道這些舉動能不能趕在羌隴成氣候前將其扼殺。


    三月十九,隴國國主燒戈於允吾聚眾祭祀羌人先祖無弋爰劍,自命無弋爰劍後人,當承無弋爰劍之誌,帶領羌氐強盛起來,如舊日漢羌那般,成為西方大國。


    “我燒戈,本為先零羌頭人,今既已成隴國國主,這隴國自然便是羌氐之國。羌氐為何數千年來屢受欺壓,隻能退居高原苦寒之地,這皆是因為我羌氐無君無父、一盤散沙。今日借著這祭祀無弋爰劍先祖的機會,我便問問各位,可願讓我燒戈做羌氐之主,帶領各部,鑄就羌氐榮光!”


    “願意!”


    “願意!”


    “願意!”


    燒戈滿意的看著高台下的各部:“既然各位認可我為羌氐之主,那麽從今日起,世間再無先零羌,隻有隴國!我燒戈也從今日起改名隴戈!”


    俄何原本對於國主之位還有期待,但隴戈的言辭卻也深深觸動了他。要知道,即便貴為部落頭人,在那高原苦寒之地,過得也遠遠不如漢人一鄉之豪。若是羌氐,不對,隴國能強盛起來,讓隴戈做國主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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