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約單位的領導,由對口人迎到貴賓室就坐,魏玉辰和徐度、吉天成等在那裏,雙方親切會見。


    王誌成和顏如玉早候到賓館大堂門口,他倆負責陪同電網公司。王誌成穿著深黑色的衣服,容光煥發,逢人便點頭招呼。顏如玉穿著淡紫色的裙子,笑意盈盈,略微站在他的身後。兩人胸前均捌著一小朵玫瑰,好似一對舉辦婚禮的新人。電網公司遲遲未來,那一對“新人”有足夠長的展示時間。


    向陽同趙耀、李平在接待台忙碌,隔著大堂的落地玻璃,看得到了王誌成和顏如玉現身。他心裏暗暗罵了一句“狗男女”,裝著沒有看見,轉頭同“黑白牡丹”去講話。趙耀和李平撇下他,走出大堂向王誌成湊了過去。向陽很難忍住不看向外邊,隻見王誌成更加笑逐顏開,喜形於色。三個腦袋聚集成一個西蘭花一樣。顏如玉同時抿嘴笑著,對著“西蘭花”傾斜著身體。


    落地玻璃外出現了江大強的身影,他怎麽來了?


    江大強臂彎上還拖著一個女人,女人年紀同江大強相當,身著黑色的商務套裝,手掌戴著潔白的手套,拿著一個精致耀眼的坤包,氣質出眾。從手套和坤包這一點判定,這女的肯定不在政府企業事業單位工作。江大強見到王誌成、張平、趙耀三人,丟下了臂彎上的女人,逐一作擁抱狀,顯出誇張的親熱。女人等著江大強表演完了,脫了手套,輪流握手。張平同她談笑風生,似乎才朋友相見。


    張平領著江大強過來簽到。江大強拉住女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裏。那女人莞爾一笑,十分順從,溫柔地將身體偎過去。兩人像連體人一樣,向報到處走來。


    江大強招呼:“老向,辛苦了。我向你報到了哦。”


    “你怎麽來啦?”向陽沒有好氣地問。話一出口,便覺得自己失態了,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


    江大強變了臉色,把臂彎裏的女人手拿開,擺脫出來,腳往前跨了一步,一隻手從西服上衣口袋裏掏出一份鮮紅的請柬,揚了揚,“這是什麽話 !我可是信建公司請來的。”


    向陽陪笑,“大強,我開玩笑了。哪個不曉得你江總,不,江董事長厲害啊。好好,看看請柬上留了誰的名字,有人負責接待。” 再擠出一絲笑,看向旁邊的女人,以便避免尷尬。那女人大方地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拿掉白手套,伸出手來,“向總,我是金龍公司的李香蓮,久聞你的大名,幸會幸會!”


    對接人跑過來,欲領走江大強和李香蓮。江大強的腳釘在原地,不依不饒地說:“金龍公司簽字,同牛健的縱橫公司一撥的,你看看,議程詳單裏寫得明明白白,座次上挨著。”


    “戰略合作協議嘛,玩虛的,大強你看得上?”


    “做生意和辦公室搬磚一樣,需要虛實結合。簽了戰略合作協議,盡管不是簽合同,那雙方的身份倒底不同,以後在信建公司投標、打單,總有一些好處。就算再不濟,我拿這個協議去見其他行業的人,同信建公司簽過戰略合作協議,至少可以吹噓一下吧?互聯網上,專家講課,先就亮出同誰誰有過合作,這道理一樣樣的嘛。老向,強哥的生意,太不容易,全賴兄弟們支持,才走到今天,去年國慶聚會不是講過的嗎?你請縱橫簽合作協議,怎麽不帶上我?真不夠意思,很不夠意思。”


    “你既然如此看重,下次一定記倒起。”向陽心裏卻想,很難還有下次了。


    他媽的,江大強什麽時候和金龍攪到一起了?


    江大強和李香蓮剛一走,向陽立即找來議程詳單查看,江大強講得果然沒有錯。


    這是怎麽加上去的呢?應該又是王誌成搞的鬼。最後一次籌備會後,向陽懶得管理調整議程詳單的細節,任由張平、趙耀夥同許波去處理,具體請了多少家公司,他不放在心上了。本來,接待這些事情,集團客戶部和綜合辦公室最在行,戰略合作協議原來就屬於他們的份內之事。如果不是想掙表現,自己絕不會管這事。工作的熱情巨大火焰被澆成一朵微弱的小火苗以後,隨便他們怎麽定了。王誌成鑽了這個空子瞞天過海,真有一套啊。


    他會不會把雅信請來?


    幸好,沒名單裏沒有出現雅信的名字。


    雅信如果要來,就讓它來吧。它出席簽字儀式,並不會影響即將投出去的舉報信。這些鐵證如山,王誌成在刧難逃了。


    不是有一句話,上帝要讓它滅亡,必先讓他瘋狂嗎?哈哈。


    向陽胡思亂想, 握著手機,坐到了賓館大堂一角的沙發上,內心頗不平靜。突然,一個苗條的身影擋住了光線,“向總,好久不見!”曾經熟悉的聲音。向陽抬頭一看,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個子幾乎同自己一樣高,體態健美,眼睛明亮,閃動著興奮的光芒,正望著自己。那目光,像白雪中的紅梅,像寒冬裏的陽光。


    “你忘了我?我是春雪啊。”說話時微笑,臉上浮現出深深的一對酒窩。


    身高和酒窩喚醒了向陽的記憶,回憶一下子蘇醒,“春雪!哎呀,你怎麽來了?不是調去北京了嗎?”不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宋春雪咯咯地笑起來,“怎麽,向總不歡迎我回來?”


    向陽說道:“哪敢哪敢。歡迎春雪妹妹的人太多,輪不到我啊。我沒有注意到,建行報的名單裏有你的名字呢。怎麽,你知道今天簽約?”


    ”是國豪行長叫我來的。他把我調回來了,現在他是我的領頭上司。沒有告訴你?這下好了,以後又給信建公司服務了。行裏給我的關鍵業績指標,就是全力做好事關信建公司的所有工作。”


    向陽笑了一下,“國豪現在呼風喚雨啊,他許諾的請客兌現那天,沒有提到你回錦城,不聲不響地就把你從北京弄回來了?你願意?”


    “北京有北京的好,錦城有錦城的好。出去了好多年,現在一個人了,可以尋根啦。”宋春雪故作雲淡風輕地說。


    向陽想起陳國豪講過宋春雪離過兩次婚了,看來果然如此。宋春雪年紀比自己小了十五歲,不好深問其隱私,就說:“好啊,一個人多自由。”


    宋春雪問道:“你女兒還在高一?”x行為信建公司專門設置分理處的時候,女兒到辦公室來玩,見過宋春雪。或許小娃娃天然親近美女,或許宋春雪逗小孩有一套,一來二去,女兒成了宋春雪身後的一條小尾巴。


    向陽說:“大三了,轉眼就要說考研的事情了。


    宋春雪啊了一聲,“這麽快?覺得沒有幾年啊,過得這麽快。哎呀,我印象裏還是那個馬尾辮小美女。”


    “學會愛美了,留長頭發、穿高跟鞋。”


    向陽心裏想,說到女兒,感覺自己的確老了。


    “黑牡丹”跑過來通知向陽,“你負責陪同的客人到啦!”陳國豪和楊浩,一左一右陪著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那中年男人頭發微白、氣宇軒昂。宋春雪小聲說了一句:“我們領導來啦。”


    陳國豪對向陽說道:“向總,這是我們的省分行一把手,王行長。” 向陽趕緊露出笑容,伸長了手臂去握手。陳國豪又說:“王行長,這是財務部的向陽總。這次同信建公司簽合作協議,全靠他。幾年前,我和宋春雪在分理處,為他提供貼身服務的。”


    宋春雪陽光般微笑,不失時機地叫一聲:“王行長好!”


    王行長真誠地笑,“向總,感謝支持。有你們這些老客戶對x行的情意,才有今天的簽約啊。國豪行長給我匯報了,為了讓戰略合作協議真正開花結果,專門把我們的行花,從北京調了回來。這調動在貴西省x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向總,這足見我們x行對信建公司合作的赤誠之心吧?”


    “王行長,太感動了。我一定給領導匯報。一會兒您見到我們公司魏玉辰總、徐度副總,或是上台致詞時,煩請重點講講這個。我沒有聽到其他公司為戰略合作協議,製定措施這麽硬,采取行動這麽快。”


    說完,向陽指揮“黑牡丹”,“快去貴賓休息室報告魏總和徐總,我陪王行長和陳行長馬上過去。”


    王行長招呼著宋春雪,“春雪,一起去,我們要把你跟信建公司的領導隆重地推出來!”


    宋春雪歡快地說:“好咧!”


    往貴賓休息室隻有幾步路,王行長昂首走在前頭。陳國豪這時十分親熱地扳住向陽的肩頭,“向總,搞完這次會,你該提拔了吧?我請了你吃任命的酒 ,輪到你請了。”


    向陽反過來扳住陳國豪的肩頭,“國豪,願借你的吉言。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時運不齊,命途多舛!”


    “不可能。我們要挺你。一會兒見到你們的領導,我要盛讚你的能力和業績。”


    “恐怕無濟於事。”


    宋春雪和楊浩走在旁邊。宋春雪沒有聽清他倆講什麽,對著楊浩點評道:“看,他們倆多親熱,像一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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