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七天樂,七天之後張光榮回來了,那是張欣欣最不希望的,他回來的時候看看門口鞋架,張欣欣鞋子在鞋架上,他知道張欣欣在家,看看客廳沒有,就輕輕去推張欣欣的門,張欣欣聽到動靜,在床上裝睡。看張欣欣睡了,他輕手輕腳轉身進他的房間,把房間門鎖上,又重新把原本關上的窗簾再拉拉確認一下。然後整個人癱在床上躺著,沒幾分鍾,他又起來把行李袋裏的盒子放到床頭櫃裏,行李袋裏還有報紙抱著一大摞錢,他拿出其中一遝放在床頭櫃裏,剩下的依舊用報紙包好放在衣櫃中間層帶鎖的抽屜裏,他想了想,又把床頭櫃裏的盒子一起鎖在衣櫃抽屜裏,放好以後他得意地用手拍拍那摞錢,關上抽屜,鑰匙上鎖以後他把鑰匙藏在大衣一跤的內縫褶裏,輕輕關上衣櫃門,繼續躺在床上。


    張欣欣聽到張光榮關門的聲音,她輕輕起來,扒著門縫看。張光榮的房間門有一條門縫,透過門縫可以看到櫃子的位置,她把一切都看在了眼底。看張光榮躺下了她悄悄回房間做作業。


    張欣欣坐在寫字桌前一直在想報紙裏的東西是不是錢,另外那個她從沒見過的小盒子是什麽。他過年七天究竟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她想衝進去問清楚,但又怕起衝突被他打,隻能智取。


    好在張光榮要去上班了,上了班她就有機會了。


    春節假期結束了,一切也恢複了原樣。張光榮一早起來就躺床上磕粉,精神抖擻的他哼著小曲準備出門,臨出門他從抽屜裏拿了一包白色粉末裝在褲包裏,還不忘把房間門上鎖。


    等張光榮走了,張欣欣去推他房門卻發現房間門已經被鎖住了,她隻能再想別的辦法。她換了衣服出門去體育場看王旭訓練。


    王旭在樓下等她,看見她就問:“你爸今天早上心情不錯啊,都哼上小曲了。”


    張欣欣不耐煩地說:“誰知道他這個春節幹什麽去了,神叨叨的。”


    “他沒打你吧?”


    “沒!他昨天回來到現在我們沒說一句話呢,我一直躲在房間裏。”張欣欣說完又突然想起什麽:“你認識開鎖的嗎?”


    “這不是百貨大樓旁有一家嗎?”


    “不是那種開鎖,我是要那種開鎖。”張欣欣邊說邊伸出一個指頭不停地轉動:“就是那種用一根鐵絲就能把鎖捅開的。”


    “你要幹嘛?”


    “就問問,你認不認識嘛。我想學。”


    “你學這個幹嘛呀?當女俠鋤強扶弱嗎?”


    “到底認不認識嘛!”張欣欣隻要聲音一大,王旭就認輸,默默聽話。


    “認~不~認識!”他快速在腦裏搜索有可能會或者認識這種人的人。


    “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呃~四~哥,對,四哥。”王旭認識的人際關係廣的也就隻有大佬四了:“找四哥,他肯定認識!”


    “那訓練完我們去找他吧!”


    訓練完,王旭帶張欣欣去網吧找大佬四,看見大佬四的時候他正叼著煙在聊qq,小企鵝在電腦顯示器的右下角一閃一閃的。


    王旭拉著張欣欣:“四哥!認不認識會用鐵絲開門的人?”


    大佬四眼皮都沒抬一下:“喲,旭少,你這有了媳婦忘了兄弟啊!這都多少天不見你了!你有事倒是找來網吧了。誰給你說的我在網吧?”


    “江湖上誰不知道四哥大名,隨便一問就知道了。”


    “你們幾個就你小子會說話。”大佬四聽他這麽一說,心裏挺嘚瑟地,平時跟在山家人身邊低聲下氣的,這會兒有個人吹捧他,他自然是開心的,更何況他也不會跟王旭交惡,山家要他接近王旭,他也還希望維持好關係,要是出了事,王旭也能出麵保他。


    “四哥,快想想,有沒有認識的人?”


    “你要找了幹嘛?”


    “我要學。”張欣欣回答道。


    “你?你一個姑娘家家學這個幹嘛?”


    “有很重要的事啊。四哥,你就幫幫我嘛!”


    “鐵絲開鎖你得找王旭他爸他們技術部啊,那些公安,一個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


    “四哥,這事可不能讓我爸知道,我爸知道我就死定了。”王旭搶先說。


    “鐵絲開鎖的人是真不認識,換鎖的倒是認識,百貨大樓旁邊不是有一家嗎?妹子,你要開什麽鎖?四哥我直接掄著斧子去把它砸開。”


    “我,家。”


    “你沒帶鑰匙,回不去家啊?”


    “不是,四哥,你別問了。問了我也不會說的。”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張欣欣肯定是不會說的,他連王旭都不說,在她搞清楚衣櫃裏藏著什麽東西之前她不會對任何人說。


    張欣欣垂頭喪氣地回家,一直在琢磨開鎖的事,張光榮還沒有下班,她從工具箱裏找到細鐵絲,她像電視劇演的一樣,輕輕把鐵絲從鎖眼裏伸進去左右攪動,可是鎖沒有任何動靜,她又用力來回轉動了幾下,仍然沒有動靜,她想再用力,但是又怕把鐵絲弄壞了斷在裏麵,到時候張光榮回來發起瘋把她朝死裏打。


    她把鐵絲放回工具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回到自己房間做寒假作業。


    張光榮下班回來,拎著烤鴨和酒。興高采烈地做了頓飯和張欣欣一起吃。張欣欣低頭吃飯,他給接連喝了四杯白酒,張欣欣看著他抖動的倒酒的手,靈機一動,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爸,你怎麽了?喝那麽多,遇到什麽開心的事了?”


    “開心,確實是開心的事,我們家好久沒那麽開心了。”


    “什麽開心事,您說給我也開心一下唄。”張欣欣邊說邊倒了一杯酒遞到他手中。


    張光榮看看手中的酒杯,看看張欣欣,頭有點暈,他努力睜著眼睛說:“你從來不會關心老子,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了,還主動給我倒酒。”說完把酒一口悶了。


    “我看你高興,是升職加薪了?”


    “我他媽才,才看不上那點工資呢,欣欣,我告訴你”張光榮有些搖晃不知道是酒勁上來了還是毒癮犯了,他晃晃頭,指著張欣欣說:“欣欣,我告訴你,你老子我,馬上要發財了,發大財!”


    “發財?你中彩票了?”


    “不不不不,比彩票還賺得多。”


    張欣欣又給他倒一杯酒,他又悶了,頭暈暈乎乎的。


    “那是什麽?”


    “噓!不能說,不能說。說了可是要掉腦袋的,是要掉腦袋的。”說完倒在了餐桌上。


    張欣欣似乎猜到了一些,那個年代的山城,要賺錢,不是賭就是毒,賭他是賺不了錢的,賭了那麽多年,家都快賠光了,那麽就隻剩下毒,也隻有毒會掉腦袋。


    看張光榮趴在桌子上,張欣欣過去推推他,沒有動靜。張欣欣去摸他拴在褲帶上的鑰匙串,摸是摸到了,可太難解下來,她又怕自己一用力就把他弄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鑰匙取下來,張欣欣迅速打開房間門,徑直走到衣櫃前,摸到衣角縫裏藏的鑰匙,她打開抽屜的一刹那,驚呆了:報紙裏真的是錢,很多很多錢,盒子裏有一把槍和十發子彈。她抱著那個盒子,一動不動。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張光榮步履蹣跚地進來找毒品。


    “你個死丫頭,敢翻老子的東西!”張光榮對著張欣欣的頭一巴掌拍過來,伸手就要搶張欣欣手上的盒子。幸好他毒癮犯了,加上酒還沒完全醒,力氣不是很大 ,否則張欣欣會被打暈過去的。


    張欣欣把盒子藏在身後問:“你怎麽會有槍和那麽多錢?這個春節你都幹什麽去了?”


    “小聲點,你是想我掉腦袋嗎?”


    “你到底幹什麽了?”張欣欣歇斯底裏地問。


    “我,我,我”張光榮鼻涕流了出來,他吸吸鼻子,頓了頓說:“老子先吸兩口再收拾你個小賤人。”


    他慌忙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包毒品,張欣欣一把搶走說:“你怎麽會有槍和子彈?”


    “還我!”張光榮咆哮道。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給。”


    “小賤人,還給老子!”邊說邊起身搶,可是他身子實在太虛,張欣欣一讓他就摔倒在地上。


    “你說不說?”


    “說,說,這是山老大給我的槍。”


    “山家?”山家,全山城的人都聽說過。


    “嗯,山老大給我的槍和子彈,讓我防身用。”


    “不用說,這些錢也是他給你的吧?”


    “嗯。”張光榮又吸了吸鼻涕。


    “你做什麽事了他又是錢又是槍的?”


    “我,我,我,我替他走了一趟貨。”


    張欣欣瞬間猶如五雷轟頂,從賭博家暴到吸毒她都能忍但是現在他居然去販毒,那可是犯罪啊。


    “你!”張欣欣頓了頓降低音量說:“你居然去販毒,你知道這是犯罪,是會掉腦袋的嗎?每年新橋河的河沙壩裏那麽多死刑犯,你難道不怕嗎?”


    “怕,當然怕,可是富貴險中求嘛,我們現在不是有那麽多錢?”


    “你想過沒有你要是被抓了怎麽辦?我怎麽辦?”


    “抓?你不是還有王旭和王旭的局長爹嗎?山老大說了,要是我被抓,王旭肯定會求他爹出麵保我的,他不是一直喜歡你嗎?”


    張欣欣呆住了。她似乎聽明白了,原來自己才是那個原罪之人,被不法分子利用的原罪之人。她一直認為隻要自己保持正直善良就不會傷害任何人,沒想到,到頭來自己會害了王旭和王旭的家人。隻要她和王旭在一起一天,山家人就有會利用毒品和金錢引誘張光榮販毒,她無法想象張光榮如果真的被抓,是否真的會牽連到王旭爸爸。山家,果然名不虛傳!


    張光榮趁張欣欣呆站著,一把搶過毒品坐在床上,他抖了一些在錫箔紙上,然後用打火機在錫箔紙下來回燒,再把毒品放在鼻子上連吸三口,然後緩緩躺下。


    他是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在張欣欣麵前吸毒,張欣欣知道他吸毒,但他們都回避著彼此,他躲著吸,她躲著不看,現在就在自己的女兒眼前吸毒,他做父親最後的尊嚴都失去了,也失去了張欣欣對他最後的一點期望。


    她轉身,拿著畫板和王旭送她的乒乓球拍出門了,關門的時候她用盡全身力氣,“嘭”地一聲,防盜鐵門重重關上,這一聲,她再次關上自己的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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