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春分時節,葳葳蕤蕤。


    恰如飛鳥倦知還,淡蕩梨花深院。


    江南念以手支頤,趴在道觀窗邊感受雨意。


    重遊故地,朱顏未改人卻獨行。


    當一彎月色袖手了春山遲暮。


    玫瑰凋敝於繁華盡處,


    我在三月落櫻的微風裏幾近荒蕪。


    若是明月誤我心,何教春風種蘭因。


    江南念欣賞江城霧蒙蒙的陰雨天,看著手裏依舊潤滑的桃木簽文。


    三十簽 中


    話別無長夜,相思又此春。瑤姬不可見,巫峽更何人。運石疑填海,乘槎欲問津。


    瑤情每未注,誰共爾為鄰?


    該走了。該忘了。


    退燒之後,江南念看著一切感覺索然無味。


    她對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態度甚覺厭煩。


    拋下解語臣獨自去了江城,朋友圈隻發了一條信息。


    【江南暮春,香浮花月。


    江南雨遲,我等一場花意。】


    方才剛下過雨,山腰間煙嵐飄來蕩去。那煙嵐花樹深處,布穀鳥清脆歡快地叫著。


    天氣還帶點寒意,賞花的主道上就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江南念獨自走入了遠離人群的小道,緩緩上了青石階梯。


    欣賞著一樹樹開得熱鬧的粉櫻,


    柔軟的發絲垂在側臉上,嘴唇抿著,顏色是很淡的粉。


    佳人身姿纖細,尖細的下巴微微裹在粉白色衣衫裏。整個人看上去弱不禁風,似要乘風而去。


    原來,一直向前走的是張麒麟,被留在原地的隻是自己。


    原本熱熱鬧鬧一片,現下隻餘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台階上。


    “~念念~”


    正對景傷春的江南念回眸,微風吹過,落下片片紛飛的粉櫻,白裙少女就站在那裏。


    站在他麵前,長發垂至腰際,麵色倒比春日的落花還要來得蒼白,可眼睛是靈動哀傷的。


    在看清青年麵容的那一瞬,江南念忽地停住了腳步。


    “解語臣?”


    清泠泠的聲音像是融了初雪,輕飄飄地散在春日中。


    解語臣含笑向她行來,他走至江南念麵前,微微垂眸,


    “怎麽,短短幾日便不認得了?”


    像是終於確定了是他,江南念才覺真正地醒了過來,清涼的眸蒙上一片霧氣。


    她委屈的很,這模樣,頗有幾分我見猶憐之意。


    解語臣朝江南念那個角度看去,卻見她抿著唇一言不發,眸色蒸騰著霧氣。


    “月亮,很意外先出現的是我嗎?”


    江南念見解語臣唇瓣翕動著,領口因著方才激烈的跑動敞了些。


    “你很失望嗎?因為不是他?”


    他那張臉是正經的,眼神中卻帶點欲說還休的意味。溫文爾雅又看似正經的人,使起這樣的手段來才最要命。


    麵上一副好顏色不說,更何況。


    那雙帶著些水汽的含情眼又一刻不離的盯著她。


    恍惚中有一刻的失神,反應過來的時候好似又有點失態。


    遲疑之中有點慌亂,恍惚著稍微放鬆一下。


    腦中上一刻浮現的明明是張麒麟,下一刻出現在她麵前的卻是解語臣。


    “解語臣,誰出現都不重要了…”


    他說不出是為什麽,竟從心底湧上來一種難以明狀的澀意。


    偏偏解語臣還緩緩抬起頭,迎麵撞上她的視線,目光銳利,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樣開了口:“月亮,連給我一個慢慢來的機會都不願意麽?”


    “所以,你拋下我離開了?”


    就跟她看到自己喜歡的物件想要據為己有一樣,和這點也還有些微妙的不同,解語臣這種情緒顯然更甚。


    他有點委屈。


    江南念居高臨下看他,背後櫻若朝霞開得炫麗,美人梨花帶雨粲然一笑讓人恍惚。


    “解語臣,是你,我心甚悅。”


    他動作繾綣地將她垂在臉頰邊的發絲捋到耳後。


    擁有一雙桃花眼的解語臣將江南念攬入懷中。


    “月亮,哭什麽呢,這樣我可是要心疼的。”


    他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溫柔如水,透著輕佻的不正經,可江南念才覺真實,她伸手錘了他一下。


    “我等一場雨後櫻花開,等了好久。”便不是他也無所謂了!


    語氣有些埋怨,江南念再度抬手時卻緊緊抱住了眼前人。


    像黑瞎子常說的,她總是習慣性的口是心非傷人傷己。


    “是我的錯,讓月亮久等了。”


    解語臣笑著如是道,“以後,我不會讓月亮等了。好不好,嗯?”


    她不知,等他回來又見一室清冷。


    無處可尋,解語臣坐在海棠樹下。


    他手裏拿著一支煙,點燃了,沒抽,隻是看它一點一點燃盡。


    他算無遺策,卻算不了半分她的心。


    眼前霧氣彌漫,他盯著那片白霧看了一會兒,又伸手把它揮散了。


    又不是賣火柴的小女孩,還指望著從煙裏看到想念的人嗎?


    別到時候,一身煙味,還被嫌棄了。解語臣想,這倒很有可能,畢竟月亮,嬌氣,還很記仇。


    無邪隻是沒有認出她來,就一直被放在她的黑名單裏。


    他站起身來,把煙摁滅。


    他回過頭,看到深夜的最後一點星湮沒在天際盡頭,日出前最黑暗的時候來了。


    屏幕亮了,她發的朋友圈,


    迷茫又破碎的她,是否也在想念別的人。


    他想,月亮,等我找到你。


    等我找到你,帶你回家。


    一直跟著保護她的人,發來信息。他連夜趕了過去。


    他去赴一場,可能不屬於他的春日宴。


    解語臣沒有深究,他也不想深究。


    江南念低下頭時,解語臣沒有一點防備。


    解語臣就順勢攬住她的腰,氣氛開始變得曖昧,溫度也跟著上升。


    感受到臉側轉瞬即逝的柔軟觸感,江南念眼角挑起笑意愈發蠱惑,反觀是解語臣,反應過來後,眼尾漫上紅暈。


    江南念在微風細雨漫天落櫻中,主動吻向了解語臣。


    “解語臣,我等的花開了。雨停了,你來了。”


    這句話,江南念說出的很輕鬆,幾乎是不帶什麽負擔的。


    隻在她話落的一瞬,解語臣的眸色變得深邃了許多,像是透著欲來的風雨,叫人看不真切。


    “月亮,我很開心。沒有錯過你的花開…”


    解語臣尾音微揚,和他每次喊她一樣,可又不一樣。


    身前的解語臣上前一步平視,挑起她的下巴。


    緊接著,一個吻落了下來。


    是實實在在的吻,唇瓣與唇瓣緊貼在一處,舌和舌的交纏。


    解語臣環著她,另一隻手強硬地抵在頸後,不容她拒絕。


    江南念覺得自己像是化成了一灘春水,提不起一點力氣。


    雙臂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攀上解語臣頸部,他親的凶狠,江南念不時唇角泄漏出一些嗚咽之聲。


    好像小貓發情,幸好林深處微雨之時無人至。


    良久之後,解語臣稍稍拉開了些距離,抵著江南念的額頭,二人都在喘息。


    “月亮,花好看,我眼中的你更好看。”


    “解語臣,我喜歡花,也喜歡你。”


    驟雨初歇時分,直至那一縷陽光努力穿透陰雲照向大地,萬物嘩然。


    春夜裏星河明滅,


    你步履驚鴻,與落櫻麗色入夢。


    隻此一瞥,我的夢便如海棠羞怯。


    解語臣,我來看的不是櫻花,是年少時那濃烈的喜歡。


    我等到的是,海棠依舊,君心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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