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月聽聞解連環的話,沒有開口打斷隻默默聽著。


    氣氛隨著解連環這句話瞬間降到了冰點。


    過了幾秒,解語臣忽然低低笑了幾聲。


    他低垂的眉眼抬了起來,神色如常。


    仿佛先前那滲人的嘲諷笑聲,仿佛不是從他口中發出來的。


    解語臣甚至還有閑心伸手幫她加了半杯茶水,嘴角噙著抹熟悉的笑意。


    “原來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那條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


    “我掌握了解家又如何?”


    “我是解家主又如何?”


    “解語臣分文不值,我是你們所有人的貴人。”


    “我唯一的貴人,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你們要趕盡殺絕,要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我唯一愛的人,你們害怕破壞了局麵。”


    “憑什麽我要放手,憑什麽我不能和她在一起!”


    解連環聲音繃得很緊,透著股陰沉沉的壓抑。


    “解語臣,就憑你姓解!


    就憑你是二爺九爺定下的小九爺!


    執旗人沒了,棋子一樣分毫不差按照規定去走。


    誰來了也不能動,棋子沒有選擇的權利。


    我不能,你不能,她也不能。


    小花,放手吧。”


    “為什麽,為什麽。


    我就這麽一點最後的溫暖,也要被剝奪…”


    解語臣和沉默的江南月對視,她姿態從容甚至還帶有一絲笑意。


    “解語臣,這是你們的家事。


    我不便參與,我給你三天時間。


    你怎麽選擇,我都不會怪你。”


    她溫柔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尖銳冰冷的銀針,一根根摁進解語臣的血肉裏。


    解語唇邊的笑僵了僵,卻又極快地調整過來,快得那一刹那眼底露出的惶然好似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江南月施施然一口飲盡半杯苦澀的茶水,拿起折扇頭也不回的出了解府。


    解語臣下意識看了眼坐在對麵的父親,滿臉事不關己逼迫他選擇的這個人。


    心下有種被人耍了的惱怒,忍著沒有當場詰問對方。


    咬牙道:“好,想談什麽。你可以說了…”


    解連環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剛要說話。


    解語臣忽然又重新望向他,慢慢微笑道:


    “我這個人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被威脅被選擇,怎麽選我說了算。”


    出了解府的江南月,感受到空氣裏潮濕的氣息愈發濃重,逼得人喘不過氣。


    回到齊府的江南月,發現神出鬼沒的黑眼鏡回來了。


    江南月這時想,或許感到不舍的並不隻有解語臣一個人。


    就像他明明看出她刻意的避而不談,雙方也心知肚明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卻都選擇了視而不見,雙方同時行走在鋒利的刀尖上,信任早已岌岌可危。


    隻是再如何小心翼翼,也終有要見血封喉一刀倆斷的那天。


    瞥見黑眼鏡掃過來的視線,江南月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那是一種自我嘲諷,也是一種對無法預知的未來的挑戰。


    “瞎子,之前的布局可以開始了。


    三天之內不動聲色完成,能做到嗎?”


    “你說的我什麽時候沒有做到!”


    “好,通知下去吧!”


    黑眼鏡以為江南月會失控,可當他的目光落到她臉上時。


    發現江南月的表情平靜得有些奇怪,像把暗礁藏在風平浪靜下的海麵不動聲色。


    黑眼鏡頂了頂腮幫,難搞哦。


    小姑奶奶越來越琢磨不透了,不知道是不是發瘋的前兆。


    這邊齊府私下在有條不紊的處理她下達的命令,那邊解府倆人吵的天昏地暗。


    聽說家裏都被解語臣砸的一地狼藉,聽聞此言。江南月也一笑而過;


    她很累,精神上身體上都很疲倦,已經懶得追根究底誰把消息特意送進來的。


    外麵逐漸有雷聲響起,轟隆隆的,隱約有冷風從四麵八方的牆縫裏灌進來。


    她抬頭看了窗外,黑沉沉的雲,一道扭曲的閃電猛地劈下來。


    震耳的驚雷在頭頂翻滾,照得整片天空都慘白地亮了一瞬。


    “瞎子,暴雨要來了…”


    抱著雙臂靠在她身後牆壁的黑眼鏡低低“嗯”了一聲。


    屋外風吹得急,驟雨劈裏啪啦地打在頭頂瓦片以及半開的窗戶上。


    吵得人心慌又焦躁,長滿青苔的牆角也開始滲水進來,空氣沉悶料峭。


    聽著雨聲淅淅瀝瀝的下來,兩人都好一會兒沒有再開口。


    黑眼鏡兩條長腿懶散地搭在凳子沿,若有所思地盯著依靠在窗邊伸手接雨水的江南月。


    墨鏡下得眼睛不知道在看什麽,整個人一動不動。


    江南月被他盯煩了,“嘖”了聲看過去,“又幹嘛?”


    有事說事,盯人又不出聲算怎麽回事。


    他不是一向很鬧騰嗎!怎麽這次回來不講話了。


    難道南瞎要變得又瞎又啞了?


    “大小姐,確定好了嗎?


    以後想反悔可回不了頭了!”


    江南月身心俱疲,心想她真是閑得發慌在這跟黑眼鏡搭話。


    黑眼鏡語氣欠揍,要不是長了張好騙人的俊臉,都不知道被人暴打多少次了。


    反正她現在就挺手癢的,把接雨水的手收回來直接摔到了身後黑眼鏡的臉上。


    “大小姐,玩得開心嗎?瞎子我可要收清洗費哦!”


    黑眼鏡走了過來,抓起解語臣留下得手帕擦了擦手。


    隨手扔在一邊,順手坐在了她的對麵。


    江南月趴在小茶幾上翻了倆個白眼,也不再搭理他。


    兩人坐在小塌上聽屋外勢頭越來越狂躁的暴雨,轟隆隆的雷聲就沒停過。


    黑眼鏡在墨鏡的掩飾下,看著趴在那聽雨的江南月。


    黑眼鏡心裏暗暗吐槽,才半個月沒有見而已,她就把自己搞成了這副鬼樣子。


    戀愛果然沒有好下場,從啞巴到花兒爺。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他看不得她這副小可憐的樣子…


    江南月突然笑了笑,“黑爺這麽憐憫的看著我做什麽,不會是覺得我可憐吧?”


    黑眼鏡撚了撚指節,半晌才道:“有點兒。”


    你該永遠張揚囂張,那才是小姑奶奶該有的排場最對。


    他希望江南月沒有憂愁,


    向陽而生,沐光而往。


    永遠不會因為任何人感到傷心…


    也不會因為任何事痛苦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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