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青絹垂頭耷拉眼,低聲道:


    “回姨娘的話,青紋青綃幾位姐姐......她們都被張管事帶走了.......”


    帶走了?


    阮氏心裏怦怦直跳,盯著青絹厲聲質問道:


    “說,為什麽帶走她們?到底出了什麽事?快告訴我!”


    青絹害怕極了,朝後退了兩步,磕磕絆絆地說起了白日裏的所見所聞。


    ......


    書房裏,吳侍郎坐在書案後,看著地上跪著的次子吳宗璋,臉上閃過一絲疲憊。


    “阿璋,回去吧,你娘的事......你還小,以後自會明白的,眼下,多說無益。”


    聞言,吳宗璋直起上半身,半是痛苦半是不解地質問道:


    “阿爹!阿娘她到底犯了什麽錯?阿娘身子弱,又剛沒了弟弟,阿爹怎能狠下心來軟禁她!”


    “放肆!我還沒質問你私自逃學歸家的事,你竟還質問起我來了!你的孝道呢,都學到哪兒去了?滾回學堂,好好念書,再這般胡鬧,小心家法伺候!”


    終於轟走了吳宗璋,吳侍郎像是累極了,慢慢靠在圈椅上合上了眼。


    書房外,吳宗璋帶著七分驚疑三分委屈,一步三回頭,慢慢朝外挪。


    剛挪出書房沒多遠,就遇到了出來散步的江氏和浣紗主仆。


    “二郎怎麽在這兒?這夜深露重的,用晚膳了沒有?”


    江氏滿臉的關切,讓吳宗璋亂哄哄的內心湧現了一絲暖意,隻是心底還是存了些許警惕,忙行了禮,恭敬又疏離地答道:


    “回母親的話,還沒用膳......父親叫我回學堂......”


    聞言,江氏臉上劃過一抹不讚同,柔聲道:


    “你父親是忙糊塗了,你先回院裏歇一歇,我叫人給你準備些吃食,明日一早再走,你父親問起來,就說是我攔下了你,無妨。”


    說完,江氏便吩咐浣紗去小廚房拿些吃食,送去吳宗璋的鬆聲院。


    吳宗璋想著外頭的宵禁,便點頭答應了,轉身回了鬆聲院。


    吳宗璋原不指望江氏能送多少吃食來,已經洗漱好了準備歇下,外間忽然傳來浣紗的聲音,緊接著房門一響,隻見小廝榮寶提了兩隻雙層食盒,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吳宗璋起身打開食盒,見裏頭放著兩樣涼菜、兩樣熱炒並一大碗羊肉湯麵,另一隻食盒下層還放著一碟子切好的青蒜。


    吳宗璋怔了怔,望著那碟子青蒜,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阮氏從不許他吃青蒜,她總嫌青蒜味道太衝,可吳宗璋就愛吃這口。


    沒想到他這點癖好,嫡母竟知道得一清二楚......


    難道母親平日裏也關注過他?


    見榮寶擺好了碗筷,吳宗璋也不客氣,抄起筷子吃的風卷殘雲。


    羊肉湯麵再配上這青蒜,真香!


    餓過了勁的五髒六腑被填飽,吳宗璋滿足地喟歎了一聲,整日在學堂,他已經好久沒吃得這麽舒坦了。


    至於阿娘被軟禁的事兒,唉,明日再說吧......


    ......


    海棠院裏,吳大娘子拉著吳三娘正說著悄悄話。


    見夜色漸濃,吳大娘子便邀請吳三娘留宿,吳三娘自是爽快答應。


    小姐妹躺在床上,一人一個被窩,吳三娘忽然支起胳膊,壞笑道:


    “大姐姐,那玉雕龍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聞言,吳大娘子翻了個身,先是一驚,繼而跟著笑道:


    “你怎麽知道?阿娘告訴你的?”


    吳三娘沒回答她這一句,轉而說道:


    “大姐姐這計雖好,卻容易被戳破,我有法子描補一二,大姐姐想不想聽?”


    吳大娘子瞬間來了精神,連忙催著吳三娘繼續說。


    吳三娘笑得不懷好意道:


    “大姐姐何不請人做個玉雕龍?”


    “假的?”


    “嗯,玉質不用多好,做好了在熱油鍋裏炸上一炸,或是塗上一層火堿,用石灰包上,放在灰燼裏頭悶燒,瞧著時間,別燒過了頭。”


    見吳大娘子一臉的驚奇,吳三娘便多解釋了幾句:“這是玉器做舊慣用的法子,我在湖州聽說的,大姐姐找懂行的人試一試。”


    “做好了別直接給褚老太,偷偷送到褚家村去,交給她那兩個兒媳,再慢慢放出風聲,叫阮青郎知道。”


    吳大娘子已經徹底聽呆了,隻能跟著連連點頭。


    “三妹妹,你這次出府,瞧著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姐姐跟我說說,我改。”


    聞言,吳大娘子險些笑岔氣。


    小姐妹嘀嘀咕咕到半夜方才睡去,殊不知馥春院裏,江氏也在柔聲細語地安慰著剛被她從書房請回來的吳侍郎。


    “老爺喝了藥口苦,浣紗煮了些百合甜湯,老爺潤潤口,百合安眠,待會兒老爺也能睡得好些。”


    吳侍郎勉強笑了笑,聲音中夾雜著難掩的悲痛:“嗯,哄亂了一日,心裏煩,眼下著實睡不著。”


    聞言,江氏拿起木梳替他篦頭發,輕聲道:


    “是啊,誰能料到阮妹妹會那般心狠,那大磚媳婦也是個貪財鬼,竟然替阮家遞那樣的髒藥進來,仔細說來,妾身也有疏漏,才叫這起子小人尋到了空。”


    “這怎麽能怪你,偌大一個家,百密一疏。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存了惡念。”說完,吳侍郎重重一歎,隨後慢慢閉上眼睛,享受著篦頭帶來的舒適。


    “審大磚媳婦的時候,老爺不方便在場,有件事......妾身不知當不當說。”


    “但說無妨,已經這般田地了,難道還有更糟的?”吳侍郎自嘲一笑,看起來很是苦澀。


    江氏似是難以啟齒,神色憂憂道:


    “大磚媳婦說,那藥是阮氏主動叫阮家尋的,原是要......是要......”


    吳侍郎心裏閃過一絲不妙,急忙睜開雙眼問道:“是要做什麽?”


    江氏勸道:“罷了,她已然失了孩子,老爺還是別問了。”


    江氏越是這樣說,吳侍郎越是感覺不妙,心思電轉,忽然想起張管事說那藥裏有赤汞的話。


    時下,夫妻之間,赤汞多用於避孕,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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