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院裏。


    江氏正和閨女說著吳三娘。


    “三妹妹去了湖州,隻怕日後也難見麵了。”吳大娘子喃喃自語,聽起來很是失落。


    江氏失笑,將麵前的桃花酥朝吳大娘子那邊推了推。


    “這是好事,三娘成了佛女,又遠遁湖州,那阮氏便是有通天的本領,也鞭長莫及。”


    聞言,吳大娘子黯然地點點頭,默默捏了塊桃花酥,小口吃了起來。


    唔,甜而不膩,很香。


    從前,三娘最喜歡這樣的糕點......


    吳大娘子細細嚼著點心,想著她那貪吃的三妹,慢慢想出了神。


    江氏見狀也不打擾,端了盞玫瑰清釀慢慢品了起來,母女倆難得地享受了一會子清靜。


    吳侍郎進來時,正好看到這溫馨的一幕。


    浣紗頭一個發現了吳侍郎,當下忙低聲提醒了江氏一句。


    吳大娘子見到父親來了,起身福了福,隻是嘴巴撅得老高,都快能掛油壺了。


    “阿瑩這幾日睡得好不好?還做噩夢嗎?”


    吳侍郎自認為對子女很關心,於是溫和地問道。


    吳大娘子不看他,低聲應了句“挺好的,多謝父親關心”,說完便向江氏告退了。


    看著閨女離開的背影,吳侍郎有些不悅。


    “阿瑩這是怎麽了?”


    聞言,江氏也不生氣,隻淡淡地回道:“阿瑩該喝藥了。”


    吳侍郎蹙眉:“方才不是說挺好的,怎麽還沒斷了湯藥?”


    “誰知道呢,許是那苦藥好喝吧。”江氏譏諷地笑了笑。


    說來也奇怪,以前她一門心思係在吳侍郎身上,見了阮氏便恨得走不動道,如今經曆了馮氏離府的事,從前那種妒忌酸澀的感覺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一同消失的,仿佛還有她對吳侍郎的那份掛心......


    比如,吳侍郎昨夜和浣花在書房做了什麽,她如今竟一點兒也不在意......


    莫非這便是哀莫大於心死?


    可她有什麽可哀的?她兒女雙全、娘家顯赫,又無病無災、清閑自在的。


    怎麽就忽然心死了?


    江氏想出了神兒,連吳侍郎和她說話都沒聽到。


    還是浣紗趁著給吳侍郎端茶的工夫,悄悄拉了拉江氏的衣角,江氏這才回了神。


    “老爺方才說什麽?”


    聞言,吳侍郎臉上的不悅之色更濃了,眉毛擰得能夾死蒼蠅。


    “我說,小孩子家家的,哪有愛喝苦藥的!你也不看著點,是藥三分毒,告訴阿瑩能不喝就不喝了。”


    江氏哦了一聲,看起來不甚在意。


    見狀,吳侍郎抬高了音量,再次強調:“我跟你說的話都是為了孩子好,你怎麽一直走神兒?”


    “為孩子好的事兒多了,何必一直拿這個說嘴。”


    江氏看起來比吳侍郎還要不耐煩。


    吳侍郎眼珠瞪得溜圓,他怎麽覺得江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是還沒消氣?


    吳侍郎在心裏重重一歎,她人都回來了,還堵那一口氣作甚?


    於是吳侍郎擺出語重心長的嘴臉,準備對江氏說教一番。


    江氏美眸一掃,就知道吳侍郎要講課,當下也懶得應付他,起身說了句“我累了,老爺請便”,扶著浣紗的手便朝馥春院外走去。


    吳侍郎:......


    不是,你累了,你不進屋休息,跑出去做什麽?


    “你先別走,我來是有事尋你。”見江氏說走就走,吳侍郎連忙出言攔阻。


    想到接下來要說的事,吳侍郎福至心靈,似乎有些明白江氏為什麽心情不好了。


    浣花!一定是因為浣花!


    江氏這是吃醋了!


    當下,吳侍郎也不再多耽擱,直截了當地說:“昨夜浣花擅闖書房,不合規矩,要怎麽處置,全憑夫人的意思。”


    說完,吳侍郎以一種“你該滿意了吧”的表情看著江氏,等待著江氏對浣花的懲戒。


    想起江氏一貫的霹靂手段,吳侍郎心中替浣花歎惋,可惜了一個水靈靈的姑娘。


    不過算了,本來也沒什麽情意,江氏的丫鬟,便由著她處置吧。


    可吳侍郎預想中的嚴懲並沒有出現,江氏連頭都懶得回,直接吩咐浣紗道:


    “既然老爺屬意浣花,那你就替我跑一趟,給浣花拿五十兩銀子作為納妾禮,明個便開了臉,住進碧柳院旁邊的青筠院吧。”


    啊?


    什麽東西?


    吳侍郎聽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江氏的“嚴懲”。


    這......浣花怎麽就成他的妾室???


    荒謬!


    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啊!!!


    等吳侍郎反應過來時,江氏已經扶著浣紗的手,朝吳大娘子的海棠院去了。


    吳侍郎煩躁的哎呦了一聲,右拳頭砸了下左手掌,也跟著朝海棠院的方向去了。


    海棠院裏,玉喜剛安撫好吳大娘子。


    吳大娘子眼睛紅紅的,瞧著是哭過的樣子。


    見江氏來了,吳大娘子連忙用涼帕子按了按眼角,起身要行禮。


    江氏上前摟住她,一並坐在了胡床上。


    “阿瑩,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可哭有什麽用?你也不小了,從前有我和你兄長護著,如今你也該學些手段了。”


    說完,江氏一聲長歎,心裏對阮氏和吳侍郎又多了幾分怨恨。


    若非家裏有個禍患,她的寶貝女兒哪裏需要學那些勾心鬥角的手段?


    她的阿瑩,原本可以平安愉快地長大,天真美滿地過完一生,在家時,有母親和阿兄護著,出嫁了也有舅母和表兄護著......


    該死的阮氏!


    殺千刀的阮青郎!


    “阿娘,那些醃臢手段我不想學,那些汙穢事兒我也不想聽……”


    說著,吳大娘子鼻頭一酸,眼淚險些又掉下來。


    江氏哄了又哄,見閨女止了淚,這才繼續勸道:


    “阿瑩,你心思單純,從沒有害人的心思,可防人之心不可無!旁人千防萬防,都不如自己存了一縷戒心來得實在!不說旁的,就說你三妹妹,險些淹死在自家的錦鯉池裏,這事兒,你三妹最後討回公道沒?”


    “父親偏心,三妹妹沒法子,可我有阿娘和阿兄!”


    聞言,江氏哭笑不得,看來是她把阿瑩護得太緊了,這孩子竟這般沒有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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