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鬧劇的結果是,江氏帶著吳大娘子回了娘家。


    江府眾人如何氣憤先不提,吳老夫人便先生了氣。


    “守忠,你也是!如何能輕易提起休妻二字?還有,阿玨做了什麽,如何就請了家法?”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對於長孫吳宗玨,吳老夫人疼愛的心甚至超過了對兒子吳侍郎。


    吳侍郎坐在吳老夫人下首,原本就已經懊惱萬分,聞言更是悔上加悔,隻能狠狠地揉了揉有些發僵的臉頰,然後重重歎了口氣。


    “還有,江氏要回娘家,你就不曉得攔著點?這個江氏,脾氣也真夠大的,說走就走!夫妻之間的氣話,也值得帶了孩子回娘家......”


    吳老夫人的矛頭當然不會刺向自己兒子,最終還是瞄準了兒媳江氏。


    喋喋不休的話語,讓吳侍郎心煩意亂,不由自主地伸手拿起杯蓋慢慢刮著杯沿,擦出沙沙的聲響。


    將半冷的茶水一飲而盡後,終於在吳老夫人已經說到阮氏的時候,吳侍郎徹底沒了耐心,起身衝吳老夫人拱拱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守忠,守忠,阿忠?忠哥兒!”


    吳老夫人一連聲的呼喚隻換來了吳侍郎越走越快的背影。


    悻悻地坐回上首,吳老夫人皺著眉頭,對一旁站著的徐嬤嬤感慨:


    “唉,忠哥兒是被那起子賤人氣狠了!都是些不省心的貨色,早知道江氏這般不賢,便不上門求娶了,當初真是瞎了眼......”


    徐嬤嬤滿臉和善的笑意,心裏卻暗自不讚同,當初老夫人為了求娶江氏,那可是下了血本、舍了臉麵的,如今又說這樣的話,說到底,不是自個兒親生的,還是隔著一層......


    江夫人一向大方,待府中下人厚道,逢年過節,她們這些體麵些的老人兒,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節禮,徐嬤嬤對江氏向來是心存感激的。


    隻是吳老夫人和吳侍郎一樣,偏心太過,一葉障目,瞧不見江夫人的好。


    唉......


    因江氏賭氣回了娘家,這幾日吳府上下氣氛十分沉悶。


    隻是這種沉悶之氣,在殿試金榜張出的那日便一掃而空了。


    原因無他,府中馮姨娘的親兄弟高中了狀元郎!喜報送進馮家時,吳府也跟著沸騰了一回。


    馮氏喜極而泣,捧著下人抄來的金榜,淚珠兒決堤一般朝外湧。


    阿爹,春時成了狀元郎,阿爹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吧!


    西霞院內,吳三娘提前準備好的香囊香包,被前來賀喜的下人一搶而空,馮氏笑逐顏開,直接令人捧出一缽籮銅錢,漫天開撒。


    一時間,西霞院中好似熱鍋滾油,隨著撒錢的動作,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


    福壽堂裏,吳老夫人也是喜上眉梢,對著吳侍郎不住口地誇著馮春時。


    “打第一眼見到那孩子,我就知道!那是文曲星的麵相和命格,如今果然成了真!以馮狀元郎與咱家的關係,今後你在朝堂上便又多了一方助力!可見馮氏那孩子,是個有福的!”


    與吳老夫人的喜氣盈腮不同,坐在吳侍郎身邊,看似笑意盈盈的阮氏,心裏嫉妒壓抑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憑什麽!


    憑什麽馮氏那個村婦能有這般際遇?


    同樣是妾室,如今馮氏的兄弟成了狀元郎,生生將她比下去一大截!


    可歎她阮家,怎麽就沒能出個文曲星老爺呢?


    “馮家大爺成了狀元郎,固然是好事,隻是妾聽說馮氏此時正在西霞院裏漫天地撒錢......”


    阮氏咬著嘴唇,委婉地告著黑狀。


    “無妨!”吳老夫人渾不在意地擺擺手,喜眯眯道,“這是喜事,下人去道賀,馮氏沒有表示反而不妥。”


    吳侍郎摸著美髯,深以為然地笑應了一聲。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吳老夫人急忙對阮氏說道:“二哥兒今年要參加秋闈,你叫他也去一趟西霞院,找馮氏討些喜包、喜錢,也算沾了馮狀元的文氣!快去,去晚了討不到可如何是好......”


    聞言,阮氏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胸口堵得直發慌。


    剛欲開口婉拒,吳侍郎也跟著囑咐了一句:“最好叫馮氏問馮狀元討一套文房四寶,那個比喜包喜錢靈。”


    “是嗎?”吳老夫人來了精神,拉著吳侍郎問道,“必須要狀元郎用過的?”


    吳侍郎連連點頭,偏頭和母親說起了這諸多講究,完全沒注意到,阮氏臉上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住,快要裂出一條深縫。


    見吳侍郎母子聊得火熱,阮氏深深吸了口氣,纖手在尚不顯懷的腹部輕輕撫過,暗道,兒啊,你和二郎一定要爭氣,咱們的福氣還在後頭!


    ......


    江府,江氏與嫂子嚴氏也在說著馮春時高中狀元郎的事兒。


    “馮狀元便是馮氏的親弟弟?”嚴氏滿臉錯愕,隨後笑道,“你家那位馮姨娘可要跟著水漲船高了......”


    江氏輕笑一聲:“水漲船高?隻怕人家不稀罕呢!”


    說著,江氏深深歎了口氣,有些惆悵地看著嫂子,目光似是含了無限煩惱。


    “嫂子你說,一個妾室,自請離府後該怎麽活?”


    妾室自請離府?


    嚴氏目瞪口呆,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


    “誰要離府?”想起小姑子先前的那句不稀罕,嚴氏一怔,“是馮氏?馮雨湖想離開吳府?”


    江氏嗯了一聲,苦惱地揉了揉額角。


    嚴氏眨巴了幾下眼睛,過了許久才接受了這個笑話是真事兒的事實。


    嚴氏不可置信,聲調有些尖銳:“她一個妾室,竟有這等悖逆的念頭!出府?我長這麽大,就沒聽說過哪家妾室自請出府的事兒,哼,妾室出府......唯有打死了,一卷草席裹著!”


    江氏斜了她嫂子一眼,不鹹不淡地反問:“打死馮氏?那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嚴氏瞪眼,一副威嚴淩然的模樣。


    見狀,江氏隻好提醒道:“嫂子別忘了,馮氏的親弟弟是今科狀元郎!以後的天子近臣!你敢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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