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崽子明明往這邊跑了,怎沒見了。”


    說完,為首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揮著棍子,狐疑溜向薛黃英幾人。


    待見這幾人推著個光溜溜的板車,車上隻餘兩個空蕩蕩的竹筐,方才收回視線。


    “進哥,我和兄弟們去追,您先回去歇著。”一個瘦小些的男人,衝著膀大腰圓的男人叫進哥,態度十分恭敬。


    “也成,記得,他從三爺手裏借了二兩銀,如今一月期限已過,按照規矩,連本帶利,一共是五兩六錢銀子,若收不回銀子,拖他回家,當他家裏人麵,腿給他打折了,再把他家裏值錢的物什都拿回來,咱們三爺從不做虧本買賣。”


    叫進哥的男人交代完後,見小弟們個個保證完成任務,又掃一眼薛黃英幾人,方大搖大擺離開此地。


    幾人見進哥離去,神色也自在許多,那瘦小男人正要吆喝其餘人去追,不防被裏麵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叫停。


    見別人疑惑看向他,這漢子一笑,意味深長瞄薛黃英一眼,道:“兄弟們莫急,難得遇見這麽水靈的小娘們,兄弟們不打聲招呼,是不是太失禮了些。”


    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個年輕女子手扶著一文弱書生,模樣生的甚是美貌。


    幾人一怔,見女子看向他們的眼裏寒意凜冽、鋒銳非常,不知怎的,都有些瑟縮。


    還是那個瘦小男子,他瞟一眼薛黃英,遲疑道:“進哥交代的事兒要緊,待明兒發了月例,花樓裏的姑娘隨你挑揀,何苦誤事,惹進哥生氣。”


    漢子張揚一笑,眉眼裏都是不屑:“花樓裏的姑娘哪有良家女幹淨,你們怕進哥,我可不怕,你們若是怕進哥責難,可自去,莫要擋我的道。”


    那瘦小男子見勸不動,索性也不再多嘴,吆喝一聲,拿著棍棒,帶著其餘三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人堵在巷子口,幾人也不是聾子,對他的目的心知肚明。


    吳氏縮在一旁,一直偷偷留神觀察他,不知確定了什麽,她一步跨到薛黃英身邊,低低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越說薛黃英眼睛越亮越冷,等吳氏說完,薛黃英已經拳頭緊攥。


    “小娘子,不知你可有了人家,在下任金寶,十分傾慕姑娘,不知姑娘可願告知在下姓名,在下定會備下厚禮,登門求親。”


    說完,他手就伸了過來。


    “豎子滾開!”容澤原在薛黃英身後,見妻子遭人調戲,一把把薛黃英扯到自己身後,怒目看向這個自稱任金寶的漢子。


    趙大海生怕容澤吃虧,忙舉起背簍,挺身站在容澤麵前,喝道:“滾,再口出狂言,休怪我報官,告你個調戲良家婦女之罪。”


    “告,你去告啊,衙門往哪開你這老匹夫知道嗎,滾!”任金寶耀武揚威說完,伸手一拽趙大海,把他丟了出去。


    薛黃英眼神微暗,手心暗暗蓄力,這人和昨兒在南吳莊聽到的一樣,確實力氣頗大。


    不過,也隻是力氣大些而已。


    趙大海背部撞到牆上,又摔到地上,捂著胸口咳個不停,吳氏驚怕的不行,忙去扶趙大海。


    薛黃英見趙大海手腳俱能動,大概是被撞的狠了,約摸震到了肺,方略略放下心。


    在任金寶手又伸過來時,她一把扯開容澤,側身避開這渣崽的手,一拳揮向了他的下腹部。


    “唔……!”任金寶瞬間倒地,捂著肚子,蜷縮的如同一個蝦子,哀哀叫喚不停。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來看熱鬧的人,按照薛黃英的想法,她恨不得把這種人渣揍的頭破血流,讓他嚐嚐我為魚肉的痛楚。


    隻這青天白日的,一個不小心,怕真的會引來差役,到時就說不清了。


    碰到和稀泥的,怕是還會要她負擔這狗東西的醫藥費,這人瞧著就是個無賴潑皮,若是被他黏上,怕是就撕不下來了。


    薛黃英瞧著往這邊看熱鬧的人,裝模作樣道:“哎呀,這人誰啊,你們認得嗎,方才他們一群人追著個漢子往這邊跑,還撞到了我相公,這該不會被打了吧。”


    任金寶躺在地上,五髒六腑仿佛上了磨盤,絞纏著疼。


    他臉色難看的很,一開口就是嗬嗬痛呼聲,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有膽大些的漢子走近端詳片刻,撫掌笑道:“瞧這頭上帶著的額帶,應是八方賭坊裏養的打手,隻有他家才會作這種不知所謂的裝扮。”


    薛黃英低頭定睛一看,果然,任金寶的額頭上,勒著一根黑色額帶,額帶的尾部仿佛還繡著小字。


    她細細辨認一番,不禁笑了,竟是個財字。


    這八方賭坊的東家真是想錢想瘋了,這些貨色穿的再跟個招財貓一樣,就憑他做這破家的買賣,或早或晚,也不過是一場空。


    她看一眼躺在地上的任金寶,恰好對方也在看她,模樣凶狠陰戾。


    薛黃英冷冷一笑,不再理會他,扶著容澤上了板車,又喊趙大海也坐進去。


    趙大海自然拒絕,這麽會兒,他已經緩和過來。


    吳氏低眉順眼,強忍住扭身啐一口的衝動,扶住趙大海,背起背簍,跟在板車後,快步離去。


    “今兒運氣著實不錯,沒想到剛來就和這畜生打了照麵。”


    走出鎮子,吳氏忍不住,沉沉出聲。


    “嬸子,你確定方才那人就是你娘家嫂子的侄兒。”


    薛黃英看向趙大海,有些不解。


    按理說,不管是吳氏,還是任金寶,和範氏都是至親。


    這麽多年,這些人不說彼此熟絡,也不會生疏的見麵不識。


    吳氏一怔,待看到一旁陰沉著臉的趙大海後,恨恨道:“他自小脖子那裏就有個痦子,方才我瞧見的真真的。”


    薛黃英凝眉回憶,方才那個叫任金寶的,脖子那裏,好似確實有個黃豆大小的痦子。


    吳氏繼續道:“他小時我見的多些,待我出嫁後,不知因著什麽,我娘就不許他們上門,這些年來,我也甚少見到他,你大叔更是隻知道有這麽一號人,再不知長的是圓是扁。”


    薛黃英聞言,心裏了然,暗道怪不得,也還好趙大海不認得任金寶,不然怕是又一場事端。


    “早知是這狗雜種,拚上我這條命不要,也和他拚了。”趙大海氣的黝黑的麵色漲紅。


    昨日晚間,薛黃英家去他們家說起白日去南吳莊買豬食槽的所見所聞,二人聞聽,俱是驚怒非常。


    雲彩更是哭的泣不成聲,趙宏當即就要找他舅母算賬,被吳氏攔了下來。


    家裏一片愁雲慘淡,始作俑者卻仍舊活的瀟灑自在,怎不叫人氣恨難平。


    薛黃英眸中滿是冷意,唇角輕勾:“大叔莫急,為了雲彩的名聲,這事兒也不能放到明麵上。”


    說完,她頓了頓,眸中晦暗不明:“方才聽那個人說,他們明兒發月錢,我這裏有個主意,你們看看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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