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從正月起,她就鮮少和雲彩碰麵了。


    正月時大嬸子說雲彩姥姥病重,雲彩的舅舅說老人想外孫女,來接雲彩過去小住。


    這一住就是許久,直到她成婚,雲彩也沒回來。


    再回來後人很少出門,她那時新婚,自己家裏的事情又多,也極少登趙家的門找她玩兒。


    容澤來家後,雲彩許是為了避嫌,更是從不上門,她自個又是做生意,得閑還要幹地裏的雜活兒。


    間或還要給二姐撐腰子,更是少有閑暇的時候。


    中間寥寥和雲彩幾回碰麵,話也說的匆匆。


    薛黃英端著盆往回走,細細想了一回雲彩的轉變,似乎就是從她姥姥家回來,這個往日活潑愛笑的小姑娘變得沉默寡言,若不是洗衣,怕是門都不會出。


    壓下心底的疑慮,薛黃英推開門,就見容澤正在收拾院子。


    夏日烈日炎炎,哪怕還沒到正午,從枝葉間漏下的陽光,已帶著灼人的熱意。


    容澤著一身洗的發白的舊麻衣,拿著掃帚清掃雞鴨啄過的草渣糞便,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浸濕,衣裳的前襟後背,被汗水洇濕好大一片。


    “瞧你熱的,先歇歇喝碗茶水,要幹活那是天天都有活,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薛黃英快步走進來,把盆放在屋簷下,從灶房端出一碗涼茶,遞到容澤手邊。


    容澤接過碗,仰頭一飲而盡,溫聲道:“你還說我呢,自己不也是閑不下來,快去堂屋涼涼汗,衣裳待會兒我來晾,這會兒煙塵大,等我把這些東西清出去,就好了。”


    薛黃英聞言,並不推辭,她倒也沒有去堂屋,而是轉身去了後院,挑著豆角摘了一大把,轉身出了門。


    他們家離趙大海家很近,就隔幾個麥秸垛,敲開門,開門的恰是吳氏。


    薛黃英看一眼院中懸掛的猶在滴水的衣裳,含笑道:“嬸子一個人在家呢。”


    吳氏忙把薛黃英迎進去,笑道:“你大叔閑不住,去地裏瞅莊稼缺不缺水,大宏出門野了, 就剩我和雲彩在家,她在屋裏繡花呐!”


    說完,吳氏就吆喝喚雲彩,言道:“你阿英姐來了,你也出來陪著說說話,別淨一天躲屋裏做針線,當心眼睛瞅壞了。”


    薛黃英忙止住她,道:“雲彩既在忙,嬸子莫要折騰她了。”


    說罷,把手裏的一大把豆角遞上,說明來意:“豬圈這不是晾幹了嗎,就差豬食槽和飲水槽就能用了,聽說嬸子娘家村裏有個石匠,我想問問嬸子,可知這兩樣東西價格幾何。”


    吳氏聽到娘家,麵色就是一僵。


    她不自在搓搓手,麵色緩和幾分,扯起嘴角:“這東西都是石頭鑿出來的,貴倒是不貴,給個手工錢,他們就樂意的很,兩個加一起約摸五十個大錢就能拿下。”


    薛黃英裝作沒看出她的窘迫,依舊噙著笑:“聽嬸子這樣說,我心裏就有數了,等下半晌我就和阿澤去南吳莊,早些把東西置辦好,豬也不用擠一塊了。”


    話說完,薛黃英就要走,吳氏忙讓她把豆角帶回去,直言自家的菜園裏豆角長瘋了,吃不完。


    薛黃英不肯,倆人拉扯兩三回,吳氏見推不過,方接下。


    吳氏手裏攥著豆角,想了想,抬步往西屋走去。


    輕輕推開門,就見雲彩正怔怔坐在窗戶下,手裏的繡棚掉到地上都不理會。


    吳氏暗歎一口氣,走上前把繡棚撿起來,拍拍雲彩的背,柔聲道:“這是怎地了,是繡線配不上色,還是花樣子不時興了,明兒逢集,咱們再去繡莊挑塊輕薄些的布料,天越發熱了,好在今年賣辣椒存了幾個錢………!”


    “娘,阿英姐下晌去南吳莊,你說他們會不會碰上舅母,舅母會不會和阿英姐嚼舌根……!”


    雲彩抓住吳氏的袖子,模樣泫然欲泣,眼睛裏滿是惶恐不安。


    “她敢!”吳氏瞧著這樣的雲彩,心疼的不行,越是心疼,她心頭燒著的火越旺。


    在心裏把她娘家嫂子的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一遍猶不解氣,又怕驚著雲彩,隻得生生壓下心裏的怨憤。


    她挨著雲彩坐下,把她攬在懷裏,想了一想,溫聲道:“莫怕,你舅母若是嘴巴嚴實些,也就罷了,若是想拿你的閨譽到阿英麵前出幺蛾子,她隻要露出口風,阿英就饒不了她。”


    雲彩窩在吳氏胸口,想著小時她被村裏的男娃欺負,都是薛黃英給她出頭,心裏才略略安心。


    隻是,下次呢,不是每個人都似阿英姐一般維護自己。


    更多人非但不去罵那個始作俑者,偷看她洗澡的潑皮。


    說不定還要背後講究嘀咕她不檢點,拿這些破事當笑話看。


    吳氏輕輕撫著雲彩的背脊,眸色沉沉。


    雲彩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這個潑皮在一日,她一日不能安心,她最怕的就是哪日雲彩成了婚,這潑皮豬油蒙了心,在外麵胡說八道。


    那時才是糟糕,別人不會管這潑皮偷看雲彩洗澡的無恥行徑,隻會覺得是雲彩的原因。


    若是她的夫家也跟著添柴加火,哪裏還有雲彩的活路。


    吳氏越想,越是心焦。


    心如被油煎了一般,恨不能立馬掐死那下流種子,以絕後患。


    薛黃英從趙家出來,心裏更是確定雲彩的異常怕是和她姥姥家有關。


    按照往常,吳氏聽說自家要買這種重東西,定二話不說攬在趙大海身上,讓趙大海出力幫忙拉回來。


    何況石匠和吳氏娘家同村,依著吳氏的脾性,不說幫忙運回來,至少也會帶著自己認門。


    且吳氏對娘家人很親熱,提起來永遠笑眯眯的模樣,從不會出現方才的冷意。


    回到家,院子已經收拾齊整,衣裳也晾了起來。


    容澤正在往大木盆裏倒水,夏日日頭好,曬上一日,晚間洗澡就是熱的,既省柴火,也省了燒火的悶熱。


    吃過午飯,略歇了歇,喂過豬,又給飲水槽裏添一回水後,倆人再不耽擱,裝上銅板,鎖上門,拉上板車,就去了南吳莊。


    南吳莊距離他們八九裏路,路程不近,倆人挑近路,緊趕慢趕,在半下午時,到了村口。


    和樹下乘涼的老人問清楚石匠家的位置,二人留意著門口有一堆石料的人家,不多會兒,就到了石匠家。


    和吳氏說的一樣,飲水槽和豬食槽兩個加起來,要價確實不算高,兩個加一起五十五文。


    薛黃英央石匠婆娘給算便宜些,一番你來我往後,以五十個大錢成交。


    “你倆要麽略等等,我家老頭子進山選石料了,該是就回了,等他回來,讓他找人幫你們搬車上。”


    石匠婆娘指著豬食槽和飲水槽,麵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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