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鐵鍋兩百三十文,油鹽醬醋八十文,盛它們的四個小壇罐子二十文………


    榆木案台一百八十文,案板二十文,大水缸五十文………


    林林總總算下來,薛夏蟬嗓音爽利:“一共用了一吊零一百文。”


    鄭新城看著窗欞上新糊的薄透窗紙,又看一眼炕裏側牆上,釘的結結實實的靛藍碎花土布,這是防土坯上鬆散塵土掉落炕上的。


    光這些土布就要一百文,鄭新城實在肉疼。


    他咬咬牙從懷裏掏出一吊錢,又另外拿出一串,推給薛夏蟬。


    薛夏蟬笑眯眯接過,還不忘開口道一聲:“謝謝二姐夫。”


    “不謝不謝,這幾日辛苦你跑來跑去了。”


    薛夏蟬手一擺:”這都是小事,隻要姐夫日後好好待我姐就成,若是還和以前一樣,讓她傷心,這次我來來回回的辛苦,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那不能,不能。”鄭新城看著薛夏蟬認真犀利的眉眼,連連保證。


    薛夏蟬輕哼一聲,扭身去了灶間。


    鄭新城大呼一口氣,一扭頭看見薛夏薑溫柔瞧著自己,頓時覺得自個運氣可真好,媳婦兒溫柔又和順。


    不似那兩個母夜叉!


    灶房和東屋連著一道門,動靜聽的一清二楚,薛夏蟬過來,薛黃英便衝她樂滋滋一笑。


    容澤正站在案台前,切著豬肉。


    “三姐,咱們去打水吧,這鍋碗瓢盆都得清洗一遍!”


    “成,早起鄰居家嫂子告訴我取水的地兒,我帶你去。”


    說著話,倆人就拎著木桶走了出去。


    剛跨出院門,薛黃英就輕聲道:“大姐走的時候留下二錢銀子,說是送二姐和姐夫的暖屋禮,咱們也要依著大姐的禮,封一個嗎。”


    薛夏蟬點頭,笑道:“哎,我這幾日忙上忙下伺候他們,臨到頭,還賠不是二錢銀子,哪裏說理去。”


    薛黃英知道她是玩笑話,也跟著打趣幾句。


    說話間,就到了取水的地兒,竟是一口大井。


    井欄比成人的小腿都高,上麵架著個轆轤。


    星河灣背靠大山,洗衣去河邊,吃水用的山泉水,拿桶去蓄水池直接拎就成。


    整個村子也沒一口水井,這會兒見這口井還配著取水的轆轤,也不要薛夏蟬動手,忙把木桶掛在鉤子上,搖著卷筒,很快木桶就放了下去。


    又搖卷筒,一桶清淩淩的冰涼井水,就搖了上來。


    薛夏蟬所在的羊角村同樣有這種水井,且還不止一個,她見薛黃英玩的歡喜,微微一笑,就由她去。


    水一桶桶拎回家,不到兩刻鍾,水缸就已經裝滿。


    新置的鍋碗瓢盆也刷洗的幹幹淨淨,正擺在太陽下,曬幹水珠。


    接下來就是燎鍋底,薛夏蟬舀上兩瓢麵,開始兌水和麵。


    薛黃英坐在灶塘前,開始生火。


    容澤拎著鍋鏟,等鍋熱了,便把切好肥肉丟進去,豬油煉出來,徹底浸潤鐵鍋,這鍋就算開好了。


    兩口鍋依次開好,就開始做午飯,搬家第一餐,鍋裏得油汪汪的,往後日子才會旺旺的。


    倆人過來時買的四斤五花肉切的幹幹淨淨,肥瘦相間的肉切成小塊,焯水後下鍋炒的表麵微黃,放醬,放糖,快速翻炒。


    醇厚葷香很快溢散開來,兩間屋子滿是肉香。


    待每塊肉的邊邊角角都沾上紅亮醬色,一瓢清水下去,再蓋上鍋蓋,開始小火慢燉。


    “這是做紅燒肉嗎。”


    鄭新城吸吸鼻子,悄悄吞咽口水,揚聲衝灶房問道。


    “嗯,配白麵餅子。”


    麵團已經醒好,薛夏蟬把麵分成兩劑,往案台上灑一把麵粉,拿起擀麵杖,開始擀起來。


    白麵餅子擀成厚厚的鍋巴,鍋開水滾時,兩劑麵團擀成切好。


    容澤上手掀開鍋蓋,把白麵餅子小心沿鍋壁貼一圈,餘下沒地貼的,放在起泡翻滾的醬水上。


    香氣越來越濃,紅燒肉特有的香味,與焦香的麥味裹挾一起,直往眾人鼻腔鑽去。


    “真香,差不多好了吧,再燒,餅子要炕黑了!”


    鄭新城吸著鼻子,有些著急。


    薛黃英聞著餅子炕出的焦香味兒,慢慢去掉柴火。


    略等片刻,容澤一把掀開鍋蓋,水汽蒸騰而起,香味更濃,直衝人天靈蓋。


    先把鍋巴揭掉,果然,貼著鍋壁的那麵炕的正好,金黃金黃的。


    又拿幾個碗,把扔在湯汁上的幾張餅子也夾起來。


    這幾張醬汁浸潤透的餅子,夾起來一點也不汁水淋漓,看著就知味兒很不錯。


    鍋裏餅子都拿出來,容澤拿起鍋鏟,又是一頓翻炒。


    粘稠的醬汁粘在肉塊上,紅亮誘人,令人食欲大動。


    “開飯了。”


    一大海碗紅燒肉擺在臨窗的方桌上,每人麵前一隻粗瓷碗,瓷碗裏是浸滿湯汁的鍋巴。


    薛夏薑撥出一部分紅燒肉,又拿兩塊鍋巴,一起放進瓷碗裏,擱在炕桌上。


    鄭新城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大口吃進嘴裏,熱燙的紅燒肉剛一進口,舌尖就滿溢醇厚濃香。


    輕輕一咬,鮮美多汁,軟糯彈牙。


    再咬一口鍋巴,鍋巴香脆,嘎吱聲響在口中。


    鄭新城吃的眯起眼,衝坐在桌邊的薛夏蟬豎起拇指。


    “三妹手藝越發好了,妹夫有福。”


    薛夏蟬瞧一眼含笑的容澤和薛黃英,樂道:“二姐夫可是誇錯了人,這肉是容澤燒的。”


    說罷,她狡黠一笑:“要有福,也是阿英有福。”


    薛黃英迎著薛夏蟬打趣的目光,半點不扭捏,大大方方一笑:“三姐說的是,容澤這般好,確實是我的福氣。”


    言畢,衝容澤甜甜一笑。


    容澤眸光明亮,忍了忍,終究沒壓住心裏升騰的歡喜,唇角微彎。


    鄭新城見他倆那膩歪樣子,頓覺牙疼,覺得口裏的紅燒肉也沒那麽香了。


    搞什麽!


    活像天底下就他一個好男人似的。


    鄭新城瞧著容澤俊秀溫潤的和氣模樣,見他乖巧和氣給小姨妹夾菜拿餅,隻覺這廝踩著他抬高自己,心裏微有不爽。


    但見媳婦和三姨妹對容澤都頗滿意,一時也不敢出言譏諷,隻氣悶咬一口焦香的鍋巴。


    化不爽為食欲。


    薛夏蟬和薛夏薑見這對新婚夫妻相處頗甜蜜融洽,也越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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