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手持撬棍,分成兩波拆灶台拆炕。


    一陣忙活後,土坯泥磚拆的幹幹淨淨,幾人俱都是一頭一臉的塵灰。


    衣擺發絲上還覆著不小心沾到的蛛網。


    李合順還是一貫的沉默,言簡意賅的指揮幾人,薛黃英負責運泥灰當粘合劑,容澤打下手,薛夏蟬負責遞土磚。


    四人分工合作,在薛春櫻領著倆娃兒第五次進來時,土炕隻剩收尾。


    放上最後一塊泥磚,李合順用手裏的工具把泥磚同炕瞧的緊密牢固。


    他舒一口氣,抹抹額頭的汗水,道:“好了,去拿一把柴草來,灶台和炕都能走煙,就沒什麽問題了。”


    薛黃英聽完,便去院子裏收拾上午鋪設屋頂時,散落的茅草,將將有一抱這麽多。


    薛夏蟬這兩日頓頓幫著做飯,火石恰好在身上。


    火石相擊,火星飛濺,落到幹燥的茅草上,輕輕一吹,很快星星之火可以燃柴。


    李合順讓她們試灶台走煙,他抓起一大把茅草引燃,去了東屋試土炕。


    茅草放進灶眼,上麵放鐵鍋的位置現在空空,薛黃英見那燃起的煙直往上飄,不往煙道走,眼睛忙逡巡周圍,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蓋住這兩個大大的灶洞。


    兩麵快要朽爛的高粱穗軸納製的鍋蓋出現在眼前。


    “嗬嗬,就是你們了。”


    她撿起鍋蓋,蓋在兩眼大大的灶孔上。


    “火別停,我去外麵看看煙囪冒不冒煙。”薛黃英說完,人就往後院跑去。


    這座屋子的煙道放在後牆,他們拆灶台的時候,李合順檢查過,說煙囪還能用,搭灶台的時候,他把煙囪和鍋灶的煙道重新連接上。


    看著從煙囪裏飄出來的嫋嫋青煙,薛黃英嘴角浮起笑。


    “大姐夫手藝真好,煙道很順暢,屋裏也沒有溢散的濃煙。”不知什麽時候,容澤也走了出來。


    “嗯,這兩日辛苦你們了。”


    夕陽掛在天邊,橘色光籠在容澤身上,他原本就清雅的容貌映襯的更加溫和。


    輕輕一笑,溫柔的眉眼十分動人。


    灶台搭好,炕盤好,幾人關上門。


    看著沒有鎖頭的院門,薛黃英微微皺眉,還是得有把鎖才安心。


    這要是哪個壞心眼半夜進來使壞,把鍋灶毀了,炕搗塌,他們連是誰恐怕都不知道。


    幾人拿著家夥回鄭家老宅,鄭新城和薛夏薑知道過兩日就能搬進去,臉上都是止不住的喜色。


    鄭新城尤其想搬走,不知為何,他以前住在家裏,隻覺天經地義,除了老娘強勢聒噪,動輒喝罵刻薄,也沒啥不習慣的。


    自從明公正道分家後,他老娘再指桑罵槐,他就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坐立不安,渾身難受。


    這隻有兩天,他就這麽壓抑。


    薑娘六年如一日被他老娘擠兌打壓,也不知過往這些日子,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看著身邊女子唇邊眼底浮上的笑意,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眼盲心瞎,不是個人。


    他怎麽能勸媳婦兒把那些難聽的話,當成耳旁風,忍忍就過去了。


    他怎麽能寬慰她,說他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這段日子下來,他娘寧願放任薑娘一日比一日虛弱,都要扣著銀錢不給買藥,他就知道,他娘對這些嫁進來的媳婦表裏如一的刻薄,是他瞎了眼,自欺欺人。


    望著薛夏薑溫柔期待的眉眼,他心裏又暖又愧疚。


    以後就他和薑娘兩個人過日子,他還記得第一次相看的時候,他暗暗許下的誓言。


    他要讓麵前這個恬淡如水的姑娘,一直這麽溫柔的笑著。


    “夫君,你說咱們買個多大的鍋。”


    鄭新城聽到溫和詢問的聲音,恍然回神。


    是了,他們的棲身之所還沒布置妥當,借著衣擺的遮擋,他輕輕握下薛夏薑微涼的手掌,衝她微微一笑,示意一切有他。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做這種親密小動作,薛夏薑臉倏地就紅了。


    她低下頭,呐呐不言。


    薛黃英嘴角扯出一記冷笑,多少年了,二姐對這登徒子的作態還是沒有招架之力。


    她皺眉瞥向鄭新城,隻見這廝一雙桃花眼微彎,削薄的嘴唇輕勾,鼻梁高挺,五官俊郎,十足的風流模樣。


    當日二姐相看時,自己就告訴他,這廝瞧著就不事生產,除了一張臉能看,沒甚別的好處。


    偏偏薛夏薑羞紅一張臉,隻說,他笑的純善又好看。


    她瞧著他對她笑,就覺得歡喜。


    薛黃英冷冷看著鄭新城,想要知道,這廝這麽多年,都是如何靠著這副皮囊,拿捏薛夏薑的。


    能讓她受盡委屈,依然癡心不改。


    鄭新城費力把一個布包從炕裏側拖出來,對薛夏蟬說:“勞煩三妹了,我和你二姐能用上的,就從三妹家裏買,該多少銀錢,就從這裏麵拿。”


    薛夏蟬點頭同意:“那就謝謝二姐夫照看咱們生意了。”


    “三妹這話豈不是打我臉,我和薑娘多勞你們幫忙,待到搬家那日,你們都過來,咱們吃個暖房飯。”


    他說完,臉色浮現愧色:“三妹那裏若有布料,挑兩塊柔軟輕薄的尺頭,留給你二姐做夏衫,薑娘嫁給我著實委屈了她,這麽些年,也沒幾件順心的事兒。”


    “夫君。”


    薛夏蟬還沒出聲,薛夏薑已然感動的不行,眼裏含著一汪水,看起來十分的柔弱可憐。


    薛黃英隻覺眼睛疼,她猛然出聲:“時辰不早,我們得回家了。”


    發覺自己語氣太過僵硬,看著薛夏薑投過來的無措眸子,遂放軟聲音,無奈道:“明兒我再來,幫你們把屋子清掃一遍。”


    說完,把自己想到的東西,一一說出來,讓掌著銀錢的薛夏蟬幫著采買。


    幾人離開鄭水村,同昨日一樣,薛夏蟬留下給二人做晚食,又給薛夏蟬熬湯藥。


    回到家,雞鴨倒還好,早上留的青草分量足夠。


    兩隻豬就有些遭不住,幾人還沒到家,就聽豬扯著嗓子叫喚,顯然餓的不行。


    天色早就黑下來,燈火中,薛黃英沒顧得上做飯。


    先用麩皮煮大半桶豬食,倒進豬食槽。


    兩隻豬張大嘴巴,哈哧哈哧吃的很急。


    “小姨,咱們吃什麽。”長鬆摸著癟癟的肚子,可憐兮兮。


    “嗯,吃雞蛋煎餅吧。”


    雞蛋家裏不缺,雞蛋煎餅做起來也快,再熬上一鍋湯,就齊活了。


    她手腳快,又有薛春櫻幫忙,半刻鍾後,第一張柔軟金黃的雞蛋餅就鏟了出來。


    嬌嬌和長鬆分食一張雞蛋餅,吃的眉眼彎彎。


    吃過飯,薛黃英原本想洗個澡,想到明兒還是一身灰,方忍著作罷。


    洗漱過後,薛黃英和容澤躺在炕上,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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