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傾,湯麵做好,薛黃英盛出一碗,想到覃善一早交待多多放些山椒粉。


    扭頭瞅一眼老頭微眯著眼,神遊天外的模樣,一咬牙,便舀大半湯匙紅豔豔粉末放在麵上,一湯勺熱麵湯衝下去,辣味兒就出來了,紅湯白麵配著炒的油香的澆頭,足以讓人食指大動。


    “覃伯,您嚐嚐,若太辣了,晚輩再重新給您老換湯。”


    覃善借著桌上油燈的光亮,看一眼湯麵,也不說話,他拿起擺在湯麵上的筷子,細細拌了拌,挑起一筷子,吃進嘴裏,半晌後,笑道:“這樣就很好,終不是以前吃的味兒了。”


    薛黃英本欲繼續去盛戲班子其他人點的飯,回頭見容澤和任大湖一個盛一個送,倒用不著她。


    她這會兒也不著急,想到覃善之前說過,他的家鄉山椒是用油浸的,就有些好奇。


    且能讓覃善這個走南闖北、吃過不少山珍海味,仍舊念念不忘的味道,縱然有思鄉情結,想來,更多的是這滋味確實出眾。


    她默默收拾殘局,留意到覃善喝完最後一口湯,忙又盛一碗麵湯,放到覃善麵前。


    “覃伯再喝些麵湯,方才那碗麵太辣了些,再喝些湯緩緩,也省得上火。”


    覃善點點頭,略喝幾口,見薛黃英瞧著自己欲言又止,才反應過來這小娘子怕是有什麽事,擱下碗,道:“娘子有話但講無妨。”


    他半生漂流,瞧見這鋪子裏小夫妻勤勞踏實,這幾日忙忙碌碌,如兩隻不停轉的小蜜蜂,就覺人世間的煙火氣,就該如此。


    覃善這些感慨,薛黃英當然不知,她見覃善目光寬和,便坐到覃善對麵,笑道:“那日聽覃伯說,您的家鄉把山椒粉做成油浸辣子,敢問覃伯,您老知道怎麽做嗎。”


    覃善微一愣,再沒想到薛黃英問的是這個,不過也沒甚,他恰好知道,覃善笑笑,麵上似有懷念。


    一會兒後,溫和道:“這東西好做的緊,素油和辣椒粉自己看著配比,想要辣油稠些,就少放油,想稀一點,就多放素油,把油燒的燙燙的,山椒粉裏放上攆的細細的鹽粒,把熱油攪和進山椒粉裏就成。”


    “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它就是一味調料,同蔥薑蒜並無不同,沒那麽多複雜道道。”覃善從懷裏掏出一串銅板,擱在桌子上,人就要起身離開。


    “覃伯給多了,您這碗連同方才送到戲班子的八碗,一共五十四文。”


    “老夫吃的高興,多出的那些,就當是老夫給的賞錢。”覃善大方擺擺手,起身就走。


    薛黃英瞧著他大步離開的身影,額頭冒出幾條黑線,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吃完飯給賞錢。


    她拿起桌上的銅板,心裏也高興,賞錢就賞錢吧,到手的實惠才是真的。


    解開串銅板的紅線,薛黃英數出三十枚,放在桌子上,衝正歸置鍋碗瓢盆的任大湖道:“大湖哥,這三十文二十文是你今日的工錢,餘下的十文是守夜的工錢,還要麻煩你辛苦再守一晚。”


    任大湖麵上帶著喜色,連連衝薛黃英道謝,口裏不住保證,請他們夫妻二人放心,定把鋪子裏的這些東西都看住,不讓賊人摸出哪怕一根筷子。”


    說完,便催促薛黃英與容澤早些回家。


    “你倆回去吧,天不早了,路上當心些。”說罷,又忙用剩下的柴禾紮了兩個火把,引著後,遞給了容澤。


    因著明日不用再從家裏帶東西,這次回去,倆人輕裝簡行,除了放在背簍裏的陶甕,啥也沒帶。


    夜戲後,薛春櫻夫妻帶著倆娃兒已經回來,他們已提前從趙家拿回院門鑰匙。


    等到薛黃英二人到家,已是子時末,倒是不用擔憂敲門擾鄰人清夢。


    “快些進來,累壞了吧。”薛春櫻開的門,見到二人手持一根將要燃盡的火把,忙讓開門,方便兩人進來。


    “鍋裏溫著熱水,洗漱後再上炕。”薛春櫻交待完,就一臉倦意的回了西屋。


    容澤把火把插在灶房的土坯空隙處,端著盆就去了灶房。


    伸手摸了摸,鍋裏的水溫熱,體感正好。


    倆人匆匆洗漱完,把將要燃盡的火把拿回東屋,小心把油燈燃亮,便迫不及待上炕。


    “嘩啦啦……”一陣悅耳聲響。


    倆人也不說話,一人拿幾根麻線,就開始串銅板。


    好一會兒後,原本散亂的銅板串的規規整整,薛黃英點開始點被褥上的銅錢串:“一串…兩串…三串………十四串……”!


    今兒是最後一天,也是賣的最多的一天。


    倆人心滿意足,火光映的二人臉蛋紅紅,眸色熠熠。


    ”咱們第一日扣除本錢,進賬五百個銅子,第二日也差不多,後麵添了新品,一日比一日賣的多,這五日下來,扣除成本,竟賺了三吊八百多個大錢!”


    薛黃英一番默算後,不禁嘖嘖,好比今兒個賣的解暑湯水,它的本錢就是那兩包紅糖。


    至於杏幹山楂片乃至於紅棗薄荷草,在薛黃英看來,那都是自家去山上采曬的,一文錢沒花費。


    至於人工和柴火,這兩樣對他們莊戶人家來說,都不值錢。


    這次擺的小食攤,成本的大頭就是麵粉和油鹽醬醋。


    薛黃英把散碎銅板數出三十文,放在一個錢袋裏,藏銅板時,順手把錢匣子撈了上來。


    她把裏麵為數不多的銀子都摸一遍,最後挑一塊不大不小的,略掂了掂,衝容澤道:“這塊碎銀有二兩,先前我怕手頭銀錢周轉不開,從三姐那裏借了二兩,如今既用不到,就早些還了她。”


    容澤不置可否:“這些事兒你自己看著就是,不用知會我。”


    薛黃英聞言,不禁莞爾:“那不行,你如今是咱們家的管錢袋子的,一應銀錢往來,你我都要心中有數才行。”


    “行,我這個管家漢已盡知,快睡吧。”


    二人相視一笑,都覺心裏甜滋滋的。


    二日,因為沒有早起的壓力,倆人一腳睡到大天亮,穿衣出屋後,就見嬌嬌和長鬆也起了,二人正小聲嘰嘰喳喳拋著嫩草喂雞鴨。


    “小姨,小姨父,你們起了,方才我撿了幾顆蛋,就在那兒。”嬌嬌噠噠跑過來,一指屋簷下一隻墊著茅草的籃子,笑的開心。


    “嬌嬌真乖,等會兒小姨給你煎雞蛋餅吃!”


    “小姨,小姨父,我喂雞和鴨子了,我也想吃雞蛋餅。”長鬆急急跑到二人身邊,仰著頭,眼巴巴盯著薛黃英和容澤。


    倆人瞧著他如此可愛,不禁笑道:“成,長鬆也有,和姐姐一起吃。”


    “好哎,好哎,吃雞蛋餅了。”


    薛春櫻在灶房聽到院裏的熱鬧,沒好氣道:“我熬了稀飯,剛和好麵,準備貼餅子,中午再吃雞蛋餅吧。”


    倆娃兒一聽,頓時蔫下來,怏怏不樂。


    “沒事沒事兒,等會小姨做炒雞蛋給你們吃。”薛黃英摸摸他們細軟的頭發,小聲安撫道。


    “耶!”倆娃兒又開心起來。


    薛黃英見他倆如此好哄,嘴角噙出一抹笑。


    “阿英,灶台上你擱的這布袋,裏麵放的是啥。”薛春櫻的聲音從灶房傳出來,帶著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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