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後頭不遠有棵楊樹,楊樹下支起一個簡易小食攤。


    柳氏忙著炸菌子,翻菌子,忙的額頭上都沁出汗珠。


    “你個敗家娘們,菌子炸熟了還不撈出來,擱鍋裏白耗油,我家有多少油給你浪費……”


    “你瞅瞅你掛的那麵糊,麵粉不要銀錢嗎,我家怎麽娶了你這麽個婆娘,一點不掌家。”


    “…………!”


    馮氏舉著一把扇子,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油鍋,嘴裏罵罵咧咧。


    大庭廣眾之下,柳氏敢怒不敢言,迎著旁人戲謔的目光,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一抹額頭的汗,有心分辯兩句,但看婆婆那張難看的死人臉,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突地,她眼睛一亮,是舅媽帶著客人過來了。


    “炸菌子,炸菌子,四文一碗的炸菌子,好吃的很呐!”


    馮氏眼睛尖,一眼就看到走過來的人群,忙扯著嗓子吆喝起來。


    “老嫂子,你家的炸菌子能嚐嚐嗎。”


    眾人看到擺在簸箕裏黃不黃,白不白的炸菌子,眉頭就是一皺,這品相,一瞧就知火候不夠。


    馮氏聞聽此言,看一眼圍在攤子前的十好幾人,就有些肉疼,這一人一根,就去了十幾根,十幾根炸菌子,也有一滿碗了,那就是四文錢。


    她稀疏的眉毛一橫,下意識就想拒絕,不妨娘家嫂子一把扯住她袖子,衝著眾人討好笑道:“嚐嚐嚐,咱家的麵粉掛的多,吃著軟糯香口,那小娘子舍不得放麵粉,炸的就焦脆些,兩種炸菌子不是一個口感,大家莫要搞混了哈!”


    馮家大嫂戚氏抹抹額頭的汗,心裏不禁為自己的機智豎了個拇指,便是一會兒這些人唱著味兒不對,有這些話打底,也能圓回來了。


    眾人聞言,頂著馮氏一眨不眨防賊一樣的目光,試探挑著細小些的菌子拿了,剛放進嘴巴裏,輕輕一咬,就“呸”的一口吐了出來。


    “這哪是軟糯香口,這是剛進油鍋裏就撈了出來吧,麵都沒有炸透,淡不拉幾,菌子怕是都沒熟。”


    “就是,這不是糊弄人嗎,就這玩意,還賣四文,心怎麽這麽黑呐!”


    “走,淨耽誤事兒,不走這一遭,咱們飯都吃差不多了,這會兒還得重新找飯,等吃完,下午場的好位置怕是都沒了。”


    眾人不住埋怨,把手裏的菌子一丟,轉身就要走。


    “天殺的,哎吆,都來看看啊,遇到白吃白喝的了!”


    馮氏手裏端著碗,正準備往碗裏夾炸菌子,不防這些人滿口嫌棄扔到地上不算,竟還轉身就走,可真是氣死她了。


    這些人麵對別人的指點和打量,麵上也下不來,轉身辯解:”你家的炸菌子沒有炸熟,咱們吃壞了,到時算誰的。”


    “是呀,先前這個嬸子可是說了,嚐著不好吃可以不買,你這般作態,是不是想強買強賣。”


    “…………!”


    戚氏一個頭兩個大,心裏煩馮氏煩的要死,隻覺這個小姑子和以前一個樣,抓小放大。


    她恨恨瞪一眼馮氏,止住她將要開口的話,忙一拉身邊的一個婦人,陪笑道:“對不住,對不住,也是咱家心實,想著白麵金貴,我家外甥媳婦就掛的麵糊多些,這不,就沒炸透,你們且等等,咱們再回次鍋,保管炸的焦脆香酥。”


    柳氏知機,忙把泥爐的出風口開到最大,用撈勺撈起炸菌子,又重新放進鍋裏。


    眾人見她速度如此迅速,此時再走也來不及,隻得憋氣等著。


    “對不住了,大家嚐嚐看,可熟了!”


    倒在簸箕上的炸菌子顏色偏老,眾人皺著眉頭,一旁的馮氏虎視眈眈,他們實在想不明白,買個飯食,怎麽就到了這個地步!


    果然,有些便宜沾不得。


    他們捏著鼻子,氣哼哼一人要一碗。


    柳氏和戚氏還來不及鬆口氣,就見馮氏裝一碗炸菌子,覺得有些多,又拿筷子扒拉掉幾根。


    眾人登時就不幹了,先前他們買的那家炸菌子,人家一碗堆的冒尖,還有幾種秘製調料。


    這家炸菌子鹽舍不得放就算了,竟連量都少那麽多。


    怪不得四文錢,眾人瞧著馮氏手裏平平一碗炸菌子,扭頭就要走。


    他們也不是冤大頭,沒道理銀錢花了,還不痛快。


    戚氏氣的半死,喊住要走的眾人,一把奪過馮氏手裏的碗,微微一傾,拿筷子拔的冒尖。


    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娘們的生意也隻能活今兒一天,不,是隻能幹這麽一會兒。


    “給,四文錢。”戚氏滿臉陪笑。


    終於把這些人應付過去,柳氏也鬆口氣,見再沒人,便把泥爐的出風口封上。


    戚氏看也不看馮氏黑沉沉的臉,拿走屬於自己的抽成,拍拍柳氏的肩膀,本想轉身就走。


    想到馮氏畢竟是自個小姑子,和家裏老頭子一母同胞,冷冷道:“你這門生意還是趁早歇了,勞人費力的,節省成本也不是你這麽節省的,客人都不滿意,這生意早晚得黃。”


    戚氏說完就走,馮氏氣的要死,見柳氏低眉順眼收拾油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生意交到你手上,隻賣這麽十來碗,我家娶你時,媒人怎麽說的,說你茶飯手藝好,這不騙人嗎。”


    柳氏聞言,瞥一眼馮氏,淡淡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媳婦一早說過,容澤家的炸菌子做的甚好,咱們沒那些秘製調料,至少口感上分量上,也不能差太多,娘不聽我的,這會兒倒抱怨起我來。”


    可憐她家男人今兒一早就去山上采菌子,這生意就這麽黃了,若說不甘心,怕是沒人比得上她。


    畢竟擇菌子,清洗菌子,乃至於最後炸菌子,都是她親力親為。


    生意讓這死老婆子攪和的做不下去,這婆子不說反省自己,倒對著自己倒打一耙,這世上就沒有這個道理。


    馮氏見柳氏竟然敢頂撞她,氣的跳腳:“我說啥就是錯的,你就那麽喜歡捧容澤的臭腳,覺得人家拉的屎都是香的,作甚還在我家,還不趕緊攀你的高枝去。”


    罵完,又見這堆爛攤子還要收拾,借著這個時機,狠啐一口,噠噠噠就跑了。


    柳氏氣的倒仰,見婆婆扭著小碎步往家跑,又看一旁的粗瓷盆裏還剩大半盆沒炸的菌子,索性心一橫,又把出風口打開。


    通紅著一雙眼睛,勉強扯出一抹笑,衝看熱鬧的人群吆喝起來:“炸菌子,香酥可口的炸菌子,三文一大碗,堆的冒尖的一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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