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澤家小院昨晚就清掃的格外幹淨整潔,院外也打掃的一塵不染。


    王婆子臉蛋塗的鮮豔,嘴唇也塗的紅紅,一臉的褶子笑成了菊花。


    她站在院門口,眼睛一直盯著通往村尾的土路,倏地,她眼睛一亮,眼尾的紋路更深幾分,衝院中人揚聲笑道:“來了,四娘他們來了!”


    院中幾人聽到薛四娘來了,都看向在堂屋裏擺放祭品的容澤。


    容澤的手微頓,唇角不自覺漫起淺淺的弧度。


    不過片刻,人群喧囂熱鬧的聲音越來越近,陳老太太與魏氏忙去門口迎著。


    盧有福從堂屋抱起一掛鞭炮,大跨步走到院門外。


    容氏一族的兩個女性長輩陪在屋子裏,同容澤叮囑交代一些事兒。


    “聽說薛四娘是個厲害的,你此番去了薛家,遇事退讓一步,莫要與她爭鋒,她這些年一個人過活,想是習慣自個拿主意的,人在屋簷下,該低頭時,就得低頭,莫要吃了皮肉的苦,才曉得厲害輕重。”


    “家裏能換錢的東西,鐵鍋鐵鍬啥的,今兒都帶走吧,你伯娘是個混不吝的,東西若是被她搜刮走了,可拿不回來!”


    “你爹娘隻你一個孩兒,雖你往後不住村裏,到底你爹娘隻有你一條血脈,逢年過節,也莫要忘了去他們墳頭燒紙祭掃!”


    容澤細細聽著,待聽到二人提起容樹和陸氏,眸光重又染上幽色。


    他鄭重向二人施一禮,道:“多謝二位伯娘提醒,我記下了!”


    大閆氏和小閆氏忙扶起他,心裏略感欣慰,家裏的男人們覺得族中最出息的孩子與別人做了上門女婿,覺得丟人,不願意來。


    隻這麽大的喜事,容氏一族雖說人說,到底還有幾戶,若是一個出麵的都沒有,隻靠著容澤一個孩子把自個送出門子,豈不更惹村裏人笑話。


    幸而族長還沒糊塗到底,煩鬱了幾天後,今兒天不亮就點了她們妯娌二人,讓早早過來幫襯一二。


    喧鬧聲越發的靠近,大小閆氏快速瞧一眼容澤的穿著,見沒甚不妥,隨手拂了拂他的肩背,就忙向外走去。


    容澤耳朵輕動,仿佛聽到女子清脆的聲音,他用手背貼貼自己微燙的臉,隨著大小閆氏的步伐,一道走出了堂屋。


    將將出院門之際,一道雪藍色窈窕的身姿驀地現在了眸中,她走在人群的最前頭,臉上笑的溫柔清甜。


    相視的瞬間,薛黃英星眸忽地一亮,如春水的眸中,更是笑意盈盈。


    鞭炮聲劈裏啪啦響起,隔著炸開的紅紙屑,對視的兩人臉頰上迅速泛起緋紅。


    “呀,新郎和新娘子害羞了!”


    不知誰笑了一句,圍觀人群俱都發出和善的笑聲。


    “請進,快請進來歇歇腳!”


    陳老太太等人熱情招呼,哪怕看到這群迎親的人各個吃著鐵鍬農具也毫不變色。


    容澤這才回過神,有些詫異的看一眼被漢子們拿在手裏的農具,疑惑看向薛黃英。


    這麽多人呢,薛黃英也不好解釋,隻衝他微微搖頭,表示無事。


    鞭炮聲落,兩方新人又是一番寒暄客套,王婆子笑眯眯看著立在一處的二人,心裏得意非常。


    她說媒這許多年,就沒有哪對比薛黃英和容澤,更加的般配惹眼。


    “好小子,今兒這一身可真精神!”薛家昌拍拍容澤的肩頭,朗笑道。


    不止星河灣人打量容澤,水嶺的眾人也有意無意打量薛黃英,容澤雖生的削薄單弱,隻一身的書卷氣這十裏八鄉就難尋。


    何況他還生的十分好,麵容輪廓清晰精致,尤其是一雙眼睛,深邃而有神,瞧著人的時候,眼裏蘊著笑意,平和又溫柔。


    一身靛藍色的喜服穿在身上,更是風姿翩翩,儀容清雅。


    鄭新城握著斧頭,站在眾人身後,不住打量拱手同眾人問好的容澤,心裏不禁嘖嘖,就這麽個細挑模樣的小白臉,怕是禁不住姨妹的一拳。


    想著將來容澤不聽話,被薛黃英揍成豬頭模樣,一時忘形,竟笑出聲來,好在這會兒大家都是笑著,他雖笑的猥瑣些,倒也不算突兀。


    容澤雖同薛家昌等人寒暄,總覺一股視線不停打量自己,他不動聲色,借著問好的時機暗暗搜尋。


    竟是迎親隊伍裏,那個拿斧頭的男子,容澤暗暗瞧他一眼,隻見這人雖神情瞧著輕浮,生的卻頗是清俊,這人能在迎親隊伍裏,想來是薛家的親眷族人。


    “阿澤,吉時將至,同你媳婦兒磕頭拜別你們爹娘吧!”


    大閆氏看了看天色,把香爐兩旁的紅燭點燃,又燃起六支土香,開口道。


    小閆氏忙拿出兩個草編的圓墊,並排放在堂屋正中。


    薛黃英隨著容澤,接過浮起嫋嫋輕煙的土香,一同跪在圓墊上,對著堂屋正中案幾上的祭品,恭恭敬敬磕三個頭。


    大閆氏接過香,仔細插在香爐正中。


    末了看一眼眉眼柔和的薛黃英,遲疑幾息,道:“雖說你入了薛家,得空還多回來看看。”


    “多謝伯娘,我知了!”容澤看著案幾上的供品,眉眼間似有惆悵。


    薛黃英立在容澤身邊,見大小閆氏時不時打量一眼自己,再飽含憂思瞧瞧容澤,心裏不禁好笑,自己又不是夜叉,難道能吃了容澤。


    她本來秉持著不多話,容澤這邊的事兒由他自個拿主意的想法,這會兒見容澤的族人鄰裏這般不安,略略沉思幾息。


    方緩緩開口:“眾位伯娘叔嬸們盡可放心,容澤雖入了我家,永遠他都姓容,隻要容澤想,他隨時都能回來小住,逢年過節祭祀公婆,我們會認真準備香紙火燭,絕不敷衍。”


    大閆氏神色訕訕,這才想起來,桌上的供品還是薛黃英前兒請人送來的。


    “是我多操心了,四娘和傳言裏的很不一樣,伯娘盼著你們夫妻和順,早生貴子!”


    薛黃英聞言淡淡一笑,至於和傳言是什麽,她不在乎,也沒必要知道。


    左右日子是過給自己的,她自己知道自己是甚樣人就完了。


    “伯娘,這是我家的鑰匙,香火燃盡時,煩請伯娘幫我把門鎖上。”容澤從袖中摸出兩把串一起的鑰匙,放在大閆氏手中。


    “你們啥時候回來,還是我托人給你捎過去!”


    容澤看著紅燭高照的堂屋,大大的眼裏隱有水光。


    薛黃英見不得容澤憂傷的模樣,接過話頭,道:“伯娘先拿著吧,三日回門還要去墳前祭拜公婆,到時再拿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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