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一雙手很是靈巧,約摸一盞茶時間,就梳了兩三種發髻。


    最後在薛夏蟬的建議下,還是選用了第一種。


    “嗯,還是全盤起來梳成螺髻,堆發於頭頂好看!”


    吳氏比劃了一下位置,最後把絨花木簪橫插在發髻上,又細細端詳一番,從方桌上拿一朵雪藍紮花,簪在發髻後方。


    “這雪藍色紮花倒和這喜服相稱!”吳氏笑道,讓薛黃英站起來,看看還有無疏忽的地方。


    薛黃英聞言站起身,她手下意識往腦後一摸,這朵雪藍紮花是昨兒王婆子送喜服時,夾放在袖袋裏的,也是後麵她摩挲衣裳發現的。


    細棉的料子觸手柔軟,她隻輕輕一觸,就收回了手,生怕花兒碰的塌癟掉。


    “嗯,雖說人靠衣裝,但咱們阿英生的好,這衣裳上身,更是相得益彰,衣裳顯的人出挑,人也把衣裳穿的雅致!”


    薛黃英聽這幾人毫不含蓄的誇讚,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她身姿窈窕,雪藍色喜服罩在身上,越發顯得腰肢纖細,曲線柔美,衣襟袖口裙角處點綴的淡黃色菊瓣紋,更添幾分輕盈靈動。


    滿頭的青絲繞成螺髻盤於發頂,以紅線為結,又增三分喜色,插於鬢邊的絨花木簪襯的人清雅非常。


    微微一個旋身,腦後的雪藍紮花俏皮又甜美,緋紅的臉上笑意盈盈,眼波如籠著一汪春水,顧盼流轉間,整個人仿若一朵盛放的鮮花,窈窕動人!


    等待吉時的過程中,薛家旺和她婆娘俞氏過來問迎親用漢子,還是婦人。


    不怪兩人拿不定主意,往日娶媳婦,都是從親族裏挑選福氣深厚的婦人陪同迎親,這薛黃英是招贅,容澤又是男子,這用漢子,還是婦人,兩人一時就作了難。


    薛黃英聞言,心裏一動,想到任老三送魚過來時的提醒,思索片刻,溫聲道:“咱們是招贅,就請叔伯哥哥們陪我前去吧。


    薛夏蟬聞言,忙不迭點頭,:“對對,把她三個姐夫也帶上,往後都是一家人,也認認臉!”


    任家昌聞言點點頭,就要和婆娘退出東屋。


    不防薛黃英又道:“我記得迎新娘子歸家的時候,迎親的多是帶著鍋鏟長勺搗衣棒去,容澤是男子,將來是要頂門立戶的,帶這些就不妥當了,也不好看!”


    她眼睛看向在東屋門口探頭探腦的鄭新城,揚聲道:“勞煩二姐夫把家裏的釘耙鐵鍬斧頭木叉都找出來,人手一把,對了,還有扁擔,隻盼著容澤來我家後,能挑起薛家的擔子!”


    鄭新城聞言,眼睛就是一亮,這是要去和容家大房幹仗嗎,打起來,快點打起來,想到姨妹那日駭唬自己的準頭,決定把斧頭再磨的鋒利些。


    最好把容家大房嚇的屁滾尿流,隻求姨妹的混賬名聲傳的再遠些。


    看她往後還怎麽摻和自己同薑娘的事兒。


    卯正時分,薛家昌等薛氏族人大多到齊,薛黃英由薛家昌引著,親手點兩支紅燭於堂前,恭敬上三炷香,最後燒一遝黃紙在火盆中,又跪地磕上三個頭,才緩緩起身。


    院中已然忙的熱火朝天,桌椅板凳都已經擺放好,豆腐張正在西屋屋簷下的簡易灶台下,蒸煮食物。


    肉菜的香味飄了滿院,早起的孩子們正在門口探頭探腦,隻等著新郎到家,便能入席。


    薛黃英跟在薛家昌與薛家旺身後,倆人一人手抱一隻大公雞,一人手持一把釘耙,一臉喜氣穿院而出。


    “喔!新娘子去接新郎啦~”


    “新娘子去接新郎啦~”


    村裏的稚童看見從院中走出的一行人,歡呼連連。


    村裏的叔伯嬸娘,鄰裏族人,不管心裏作何感想,麵上都是喜氣洋洋,滿嘴的誇讚恭賀。


    “英娘今兒可真好看,好好好~”


    “這頭發梳的好,是雲彩她娘梳的吧,趕明兒我家姑娘成親,也請她去梳頭!”


    “聽說新郎也生的一表人才,又識文斷字,真是天作之合!”


    一片恭賀聲中,也夾雜著一兩句不大不小的質疑,比如:“咱們這喝的是喜酒吧,怎這新娘子穿這麽素淨,開這麽個頭,後頭怕是不吉呢!”


    薛黃英眼神倏冷,唇角笑意依然,不用扭頭,隻聽這陰陽又刻薄的聲音,就知是錢氏這老娘們。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這老娘們以為這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就能令她不痛快,薛黃英微微一笑,果然,四周倏地一靜,眾人看向錢氏的目光都帶著不善。


    “你這死老娘們今日是不是吃了屎來的我家,再滿嘴噴糞咒我妹妹,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你!”薛夏蟬滿心感動被這沒眼色的臭娘們衝了個幹幹淨淨。


    這婚禮才剛開始,她就這這唱衰,一時氣的柳眉倒豎,看著錢氏的目光仿若帶著刀子,恨不能把她嘴巴撕爛。


    “哎吆,蟬娘消消氣,這老娘們嘴巴一向沒個把門,今兒是英娘的好日子,可不興生氣,要高高興興的!”


    “英娘啊,莫要和這糊塗蛋計較,快些去把新夫婿迎回家吧,咱們這些大娘嬸子們,可都等著吃席呢!”


    眾人慈和勸完薛黃英姐妹,又扭頭皺眉告誡一臉不服的錢氏:“你這婆娘腦子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夾了,幸而英娘大度不和你計較,若真是那脾氣暴躁的,就衝你方才那些話,扇你兩個大耳刮,你也沒理!”


    “就是,人家英娘隻沒穿大紅色,那雪藍多雅致,怎麽就素淨了!”


    “容家那小子還在孝中,英娘要真是大紅大綠,那才叫紮心呢,這原是英娘體貼,怎到你嘴裏就和吉不吉扯上。”


    “便是隻看英娘一番孝心,老天爺也定會保佑她和新夫婿日後過得順順當當。”


    錢氏聽著這衝著自己的斥責,隻覺臉上挨了一個又一個巴掌,氣的臉上漲紅,原還爭吵幾句,待看到眾人警告不善的目光,隻得恨恨收聲。


    心裏氣恨難平,發誓待會兒定要使勁吃肉菜。


    經過錢氏這個小插曲,薛黃英輕飄飄的心也落在實處,一行人走出村子,經過石板橋的時候,走在最前頭的李合順放一串小鞭炮,鞭炮劈啪聲中,薛黃英踏過了橋。


    她看一眼走在前麵的薛家昌和薛家旺。


    薛家昌手裏的大公雞喔喔不停,薛家旺手裏的釘耙扛在肩上,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身後跟著的漢子們,俱是扛著握著各種農具,鐵鍬,斧頭,扁擔等等,一應俱全。


    她心裏有底,腳步越發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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