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吃過早飯,薛黃英剛從後院圈出個簡易籬笆圈,何老三便推著板車,運來了四桶魚。


    看著四桶尺餘長、鮮活遊動的鯉魚,薛黃英心裏也歡喜。


    “四娘,這四桶總共有三十尾,這種大小的魚,每條三文錢,你看看倒哪裏!”


    為防著水桶別傾斜灑倒,何老三一直扶著車把,穩住車身,這會兒見這家出來個幫忙幹活的漢子,忙示意他上來幫著扶車,也好讓他把桶搬下去。


    薛黃英見狀,也不等何老三動手,上前一步,一手一隻桶,輕輕鬆鬆便把盛滿魚水的木桶拎到院中。


    這種力氣活,鄭新城也不與她爭著幹,忙和薛夏薑把家裏的木桶木盆收拾出來,用來盛魚。


    這些魚是活不成的,也不在乎漏不漏水這個問題。


    何老三目瞪口呆瞧著薛黃英轉眼間把木桶拎了個幹淨,心裏不禁嘖嘖,果然是獨自進深山和野豬拚鬥的人物。


    就這把力氣,這十裏八鄉的漢子,怕是沒人能趕得上。


    薛黃英數出九十個銅板遞給何老三,何老三笑眯眯接過,眼角的褶子都多幾道。


    他把銅板小心裝好,臨走時,神色有些遲疑。


    薛黃英疑惑問道:“何阿爺可是還是有什麽事!”


    何老三糾結一會兒,方道:“容德他媳婦似乎對容澤那座小院並不死心,怕是明兒會有事端!”


    一旁的薛夏薑聞言,心裏就是一急,容家的事兒她這些日子也知道不少,實在想不明白這容家大房,怎這般沒皮沒臉。


    鄭新城聞言,心裏暗喜,這些日子見識到小姨妹的潑辣護短,隻覺容家大房踢到鐵板不說,怕是還要吃大虧。


    他眼裏帶著興奮,接話道:“多謝何阿爺提醒,咱們明兒接親時,必會準備充足。”


    何老三一臉懵,準備充足什麽!


    隻他這番提醒原就是看容澤可憐,也不欲多生事端,須知容德和馮氏難纏的緊,若是知道自家背後說他們,怕是會上門糾纏。


    他話傳到,至於薛家預備如何應對,就不是他該操心的了!


    薛黃英見他轉身欲走,忙道:“煩請何阿爺與容澤帶句話,就說我明兒親去迎親,讓他準備好香紙火燭,到時我同他一起祭拜公婆!”


    明兒是大喜之日,薛黃英不希望以後想起這一天,都伴隨著容家大房,伴隨著吵打與不快。


    心裏倏地又想起雙魚玉佩的贖金,若果然容家大房一直不消停,這筆贖金,她定然想法子,讓他們吐出來。


    “四娘放心,老頭子定然讓家裏的小兒媳把話帶到!”何老三腦子一轉,忙應承道。


    他那小兒媳最愛東家長西家短的傳些是非八卦,這話讓她帶去,不出一個時辰,村口那群老娘們必然都知道的清楚明白。


    若四娘明兒來水嶺迎親,有她勇殺野豬的事兒在前,怕是能震住容德夫妻一二。


    送走何老三,薛黃英三人便回了院中。


    “早知道咱們就自己打了,還能省些銀錢!”薛夏薑看著銀光閃閃的鯉魚,想到剛給出去的銅板,可惜道。


    ”都是沒法子的事,咱家也沒網,一時半會也打不到這許多條大小差不多的魚!”九十個銅板不是小數目,薛黃英想起來也是肉疼。


    隻村裏的河溝不讓打魚,村外的野溝多是生著蘆葦菖蒲,捉起來也難。


    何老三家有一個魚塘,裏麵多大多小的魚都有,他們也精心喂養,三文錢,也是賺個辛苦錢。


    三十條魚收拾起來容易,倒不用勞煩豆腐張,家裏兩把刀,她遞給鄭新城一把,自己拿一把,交代薛夏薑把豬喂了,雞攆到後院暫時圈起來的籬笆裏,就開始殺起魚來。


    殺魚的間隙,見鄭新城時不時偷看自己一眼,一臉的欲言又止,她也不問,隻裝沒有看見。


    最終,還是鄭新城憋不住,期期艾艾道:“阿英啊,若是明兒咱們去容家迎親,他大伯伯娘去鬧事咋辦!”


    薛黃英瞧他一眼,見他目中滿是期待之色,遂似笑非笑道:“還能怎麽辦,和講理的人講理,不講理的人,打服了就是!”


    說完,她一轉刀身,“啪”的一聲,狠狠一記敲在魚頭。


    “二姐夫,你瞧,這不就老實了!”


    隻見方才還在手底下亂動不停的魚生,瞬間一動不動,由著薛黃英刮鱗剖腹。


    鄭新城縮縮脖子,隻覺淺笑嫣然的姨妹仿若魔鬼,再不敢吱聲。


    午時過後,豆腐張又來一趟,看看哪裏有不妥當的,重新梳理調整一番。


    豆腐張剛走,村民們便陸續上門,因薛家是大宴,故每家每戶都來送上賀禮。


    重禮或是一隻雞鴨,或是一塊尺頭,一般的人家多是送一些自家晾曬的幹貨,或者十來枚雞蛋並些時蔬,連錢氏都皮笑肉不笑,送來一籃自家種的時蔬。”


    不管是誰,進門皆是客,薛黃英俱都含笑道謝,並邀請她們明兒來家吃席。


    錢氏僵硬笑著點頭,一出門,就狠啐一口:“我呸,要不是家裏的猴崽子饞肉菜,老娘才不來燒你家的熱灶!”


    昨兒薛家做了一天的肉菜,那香氣飄的滿村都是,村裏人又豆腐張說薛家要大宴,那就不止請近鄰親族了。


    又聽說光肉菜都有八道,想想那壯碩的野豬,就都有些坐不住,這不,剛吃過午飯,就三五成群的拎著東西來薛家賀喜。


    錢氏雖嘴上說的嫌棄,心裏算盤一撥,十分滿意,用一籃子長滿地的青菜換一桌肉菜,劃算的很。


    要知道,她家大大小小可是足有六口人,她非得吃回本不可。


    想到這,便決定,今晚不做飯了,餓餓肚裏的饞蟲,明兒才能吃的更多,氣不死薛家這小賤人,想到方才見到那張盈盈桃花麵,她心裏又是一堵。


    她的這些心思,薛黃英完全不知,便是知道,也一笑而過,不過幾口肉菜,想用這來惡心她,還差點火候。


    接待完最後一波上門的村人,薛黃英隻覺笑的臉頰僵硬,她起身收拾茶碗,忽聽院門處又傳來腳步聲。


    收茶碗的手一頓,嘴角彎起一抹弧度,轉身往院門口看去,隻見一胭脂塗臉、嘴唇紅豔的老婦人,穿著一身鮮紅衣衫,帶著個小包裹,笑容滿臉,向院裏走來。


    “老身恭喜四娘了,多日不見,四娘氣色越發的好了!”王婆子話說完,人就進了堂屋。


    薛黃英忙迎上去,薛夏薑問過好後,忙就要去灶房泡茶!


    ”你們姐妹莫忙,老身剛從水嶺喝過一碗茶,這會兒不渴呢!”


    說罷,她一把解開手裏的包裹,笑的慈和:“四娘看看,這是什麽!”說完,伸手便抖開折疊整齊的衣裳。


    薛黃英定睛一看,眼裏浮現驚喜,竟是容澤做的喜服。


    雪藍色的喜服剪裁利落,針腳細密勻稱,袖口衣擺處繡著淺黃的秋菊花紋,為這身喜服平添一抹端雅靈動。


    薛黃英手指拂過秋菊花紋,想著容澤一針一線認真刺繡,心裏仿佛灌滿了蜜,又甜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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