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薛夏薑頭發散亂,臉上明晃晃一個巴掌印,她眼裏滿是驚惶羞愧,一手遮麵哽咽低泣。


    鄭金虎和諸氏俱是臉色黑沉,冷著一張臉,厭煩看著因為哭泣,身軀微微顫抖的薛夏薑。


    大房夫妻兩個,與二房夫妻兩個,滿臉的鄙薄和厭煩。


    尤其是大房鄭寶城夫妻,煩躁中又帶著怨色。


    “寶城她娘,阿贇這孩子昨兒那麽晚才到家,這舟車勞頓的,你不說讓他好好休息休息,這一大清早的責罵折騰個什麽勁!”


    院裏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婦人拄著拐杖,極力勸道。


    “嬸子不知,都是因著這個有外心的媳婦兒,害得我家阿贇吃了好一番苦頭!”諸氏臉色快速變幻,哀哀歎息一聲,指著薛夏薑,厲聲喝道。


    “伯娘這話從何說起,不知我二姐如何讓你家大孫子吃苦頭了,伯娘說與我,若果然是我二姐的錯,我這便把她領回家,讓她到我父母墳前磕頭認錯!”


    薛黃英強自平複胸腔激蕩升騰的怒氣,方快步往薛夏薑身邊行去。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就見她扯開薛夏薑遮麵的手,眼裏滿是痛惜之色,轉過頭,眼裏滿是冰寒銳利。


    眼神在鄭家眾人身上走一圈,聲音帶著狠意:“若是你們


    想著我薛家無人,肆意欺辱我二姐,便是我薛家如今隻剩我一個未嫁之女,也絕不與你們幹休!”


    “誤會,都是誤會!”鄭金虎瞪一眼滿臉怒色,張口欲言的諸氏,陪笑解釋道:“阿贇這一趟去府城,受了大苦頭,人都瘦了一大圈,人也懨懨的沒精神,你伯娘心裏著急,不止你姐姐挨了罵,就是老大家的,同老二家的,也吃了掛落。”


    他說完,就瞪著諸氏,逼著她出聲變態。


    “就是這樣,老婆子我脾氣急,看到家裏孩子遭這麽大罪,又聽說他在府城時,被你三姐怠慢糟踐,一時就沒管住嘴!”諸氏心裏不甘,說話時候,還不忘踩薛夏蟬一腳。


    圍觀的眾人聽完,雖不明白這事和羊角村的薛夏蟬有何關係,然看向薛黃英和薛夏薑的眼神中,隱隱帶著不悅。


    鄭贇算是他們鄭水莊最出息的孩子,昨兒經過村口一句回來時,好多人都看見了,那衣裳皺皺巴巴,髒的很。


    原本豐潤的麵頰,也消瘦下來,眼睛都摳僂下去,一看就知沒少遭罪。


    這會兒聽說是被薛家人怠慢糟踐所致,圍觀村人瞧向薛夏薑的眼神,都帶著不善。


    “我三妹沒有,你們胡說……!”薛夏薑聞言,紅著眼圈辯解。


    隻她聲音細細,嗓門兒也輕,氣勢也弱,更是令諸氏眼神又淩厲三分。


    “你的意思是我說謊了,老天爺啊,你怎不打個雷,劈死這忤逆不孝的婦人!”諸氏說完,就哭嚎起來。


    薛夏薑聞言,登時呆住,呐呐:“我沒有,你,你胡說!”


    薛黃英冷眼看著這死老婆子唱念做打,把急的臉色漲紅,不知如何辯解的薛夏薑拉到身後,冷冷道:“伯娘不用轉移話題。”


    她麵色冰寒,眼睛更似利刃,道:“方才大伯說鄭贇此次去府城遭了大罪,伯娘心急之下,又是罵這個,又是打那個!”


    她側開身子,露出身後的薛夏薑,一指她臉上清晰的巴掌印,厲聲道:“我二姐既不是鄭贇的娘,也不是你家的仆人,鄭贇遭罪,做什麽打她這個隔房嬸子,若說照顧不周,打罵也該對著你大兒、大兒媳去,那才是該對鄭贇負責的人。”


    “口口聲聲說我三姐怠慢糟踐鄭贇,你們這就把鄭贇叫出來,我倒要問問,我三姐一個農家婦人,到底做了何事,讓你們覺得怠慢糟踐你家秀才根苗!”


    說罷,薛黃英聲音陡然拔高,衝著房屋喊道:“鄭贇,你出來,你阿奶因為你打一直刺繡補貼你束修的嬸子,你是如何心安理得窩在房裏不出來的!”


    鄭贇沒叫出來,沈氏擼起袖子,怒氣衝衝:“這事和我兒子無關,你想知道,那我告訴你,我家阿贇隨著書院包的船去府城長見識,也好為來年的院試長些經驗……!”


    說到這裏,她見薛黃英露出譏諷的神色,心虛了那麽一瞬,梗著脖子快速道:“我家銀錢不豐,阿贇出門時盤纏沒有帶夠,後麵幾天就有些吃不上飯,你三姐姐夫也在那條船上,想著親戚裏道的,借一借總行。”


    她越發的理直氣壯,身背挺得筆直,道:“哪能想到你三姐非但不借,還折辱我兒,說他打腫臉充胖子,有多少銀錢辦多少事,清粥饅頭一樣餓不死,讓他莫要晃蕩,隻專心做學問!”


    她唾沫星子亂飛,幾乎問到薛黃英臉上,質問道:“我兒大老遠跑府城,就是為了長見識的,她讓我兒不要出門,不知安的什麽心!”


    圍觀村人一聽,還真如沈氏說的一樣,鄭贇就是為了長見識,備戰考秀才才來的府城,你這開口就不讓人家出門,確實不妥。


    “我呸,別讓我大耳刮子抽你,什麽你家銀錢不豐,盤纏沒有帶夠,你同大家夥說說,你家鄭贇去府城,你們給她帶了多少銀錢,幾件衣裳!”一道清脆冷厲的聲音在院外響起。


    眾人定睛一看,不是薛夏蟬,還能是誰。


    她夫家的羊角村同鄭水莊隔河相望,她來鄭家次數頗多,兩村時常往來,薛夏蟬又開了個雜貨鋪子,對村人們來說,那就是熟麵孔。


    見主角之一到場,眾人都讓開路,好方便她進院和鄭家人對峙。


    “說呀,怎樣不說了,剛才不是叭叭能說的很嗎,二十餘天的行程,竟是一件衣裳不帶,上船三日就沒了飯錢,你們這是讓他去府城長見識,還是讓他去府城乞討啊!”


    “你家底不豐,誰家有金山銀海,我們夫妻帶的銀錢都是籌借來備著進貨吧,念著親戚一場,我把我男人的衣裳挑好的收拾出來兩身,供他換洗,也同他交代過,讓他吃飯跟著我們夫妻,大魚大肉沒法子,清粥饅頭還是能吃飽的!”


    “想著他讀書辛苦,我們夫妻的每餐飯食分給他一半,粥是米粥,饅頭是白麵的,你家到底什麽家底,這般好的飯食都看不上,我們夫妻餓的受不住就喝涼水,他吃飽喝足睡大覺,完事還說我們糟踐他,真是喂了狗了!”


    鄭金虎臉色冷沉,諸氏和沈氏氣的破口大罵,卻不知如何辯駁,唯有二房的丁氏,悄悄瞧瞧這個,再看看那個,眼裏藏著幸災樂禍。


    薛夏蟬話音一落,圍觀村人頓時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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