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韻隻是對自己這位叔叔有陰影而已,並不是缺心眼,被丁向南這麽一提醒, 她自然就有了說辭。


    “工作的事回頭再說,咱們先去吃飯。”她跟丁向南一唱一和,然後又扭頭對王紹武說,“叔叔,向南也不是外人,吃東西也不挑,回家讓吳阿姨簡單做幾個菜就行了。”


    說完這話她不等王紹武反對,直接拉著丁向南的手就往裏走。


    看著那個優雅高貴的美女,拉著丁向南的手就往小區裏走,車裏的阿飆師傅登時就急眼了。


    他瘸著腿下了車喊道:“兄弟,你是到地界了,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啊!我的腳還瘸著呢,開不了車!”


    丁向南本來想讓王韻安排司機,把這位阿飆送醫院處理一下,再給他送回家。


    可是現在差點連她的家門都進不去,停下來多說一句話,都有可能被王韻這位叔叔攔在門外,所以他準備先進家門,後再安排他。


    沒想到他自己卻下車喊了出來。


    “韻姐,我的朋友在送我來這裏時受了點傷,……”


    還沒等丁向南把話說完,王韻化身大聰明,搶著說道:“哦,這就是你常說的那位朋友老羅吧,帶他一塊進來啊!”


    丁向南:“……”


    他雖然有些無語,但反應卻很迅速,接著王韻的話說道:“見到你一高興,把這家夥給忘了,那行,我去把車開進去。”


    說完話他便往停車位置小跑而去。


    王韻偷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叔叔,見他也在注視著丁向南往回跑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自己叔叔眼裏有一股森然寒意,讓她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她之所以如此恐懼自己的叔叔,是因為小時候的一件事,讓她產生了極大的心理陰影,直到今天,她想起來都心裏發顫。


    那是十多年前,她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喜歡跟在堂姐屁股後麵當跟屁蟲。


    那時的叔叔還是他心目中的親人,跟爸爸一個級別的親人。


    因為那時爸媽工作就很忙,比現在還忙,經常一周都見不到一麵,她就跟堂姐在叔叔家住。


    叔叔總會給他們買好吃的,買玩具也總會有她一份。


    雖然有時姊妹兩人打起來,她總感覺叔叔有些偏心,但小小的她,再次見到美食或玩具後,心裏那點怨氣也就煙消雲散了。


    她記得自己嬸嬸出事的那個傍晚,天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王韻一個人跑去找堂姐玩,卻聽到叔叔和嬸嬸在吵架。


    她沒敢進門,就在隔壁鄰居的院門屋簷下聽著。


    好像是因為嬸嬸在外麵喝酒,他們越吵越激動,最後還動了手。


    嬸嬸被叔叔打了好幾個耳光後,就跑出了家,叔叔還不肯罷休,拿著皮帶就追了出去。


    王韻記得特清楚,嬸嬸可能喝了太多的酒,跑起來踉踉蹌蹌的,還好叔叔跑的也不快,沒有很快就追上她。


    過了一會兒,堂姐也跟著追出去,王韻跟堂姐感情好,自然也就跟在後麵追。


    那年堂姐十三歲,跑的比王韻快了不少,所以沒人發現最後麵還跟著個小女孩。


    最前麵的嬸嬸跑到一個橋上時,叔叔突然加速,他追上嬸嬸,用皮帶抽打她。


    嬸嬸不堪被打,便一邊大聲跟他爭辯,一邊跟他扭打在一起。


    嬸嬸力氣小,下雨腳下又滑,在兩人扭打到橋邊時,嬸嬸一個重心不穩,便摔倒在地。


    摔倒後她手邊正好有一個板磚,見叔叔已經打急眼了,皮帶沒命的往她身上抽,她情急之下,拿起板磚就砸在了叔叔腦門上。


    這下徹底把叔叔激怒了,他用皮帶纏住嬸嬸的脖子,用力勒了起來。


    勒到她快要暈厥的時候,堂姐跑到了橋上,她拉著爸爸的腿,央求爸爸鬆手,可是已經徹底瘋狂的王紹武卻無動於衷。


    當時王韻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麵,她看到平時和藹可親的叔叔瘋了一樣,而且滿臉是血,她嚇的不敢出去。


    隻聽叔叔大聲咆哮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從今天開始,她已經不配再做你的媽媽了,她這樣的女人,死有餘辜!”


    說到激憤處,他一用力把嬸嬸掀翻到了河裏。


    堂姐也嚇懵了,不過看到媽媽在水中無助的掙紮,她再次跪在爸爸身前苦苦哀求。


    叔叔不顧堂姐拚命掙紮,抱起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當時堂姐那淒厲而無助的哭聲,她至今難忘!


    小小的王韻受此驚嚇後,頭也不回的跑回了自己家。


    後來她聽說嬸嬸再也回不來了,說是下雨不小心滑到河裏淹死的。


    從那以後,堂姐變得特別孤僻,誰都不理,包括跟她關係最要好的堂妹王韻。


    並不是她發現了跟在最後麵的小王韻,沒有找人救媽媽,而是她那個年齡段,親眼目睹人間最大慘劇後,她自己也就成了更大的慘劇,換誰都是這樣的表現。


    後來王韻則是一見到叔叔,就想起那天他滿臉是血的瘋狂模樣。


    所以,她再也不敢去叔叔家裏玩了。


    隨著慢慢長大,她時常暗恨自己小時候的無知與懦弱。


    要是那時她能喊人來幫忙,說不定嬸嬸還有救,與她關係最好的堂姐,也就不用變得沉默寡言,不用變得性格孤僻。


    她一直想幫堂姐走出那段陰影,可是當她真正懂事,有開導人的能力之時,堂姐卻出國了,一個人去了國外,從此再沒有回來過。


    從那個晚上開始,她對自己的叔叔產生了發自靈魂的恐懼,直到現在!


    王紹武自然不知道當年自己最隱秘的事情,除了自己的女兒知道,竟然還有一個侄女也看到了。


    對於後來王韻對自己的疏離與戒備,他歸結到自己的女兒不再搭理王韻的事上。


    至於女兒把他的事說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他當時嚇唬女兒說一旦別人知道了,他就得去坐牢,她不但沒有了媽媽,連爸爸都見不到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體會到,這樣的威脅對女兒來說有多殘忍,但他就是那麽說了,為了自己能逍遙法外。


    王紹武從看到丁向南以後,從他的神態舉止等種種表現,讓他不由想起了《紅樓夢》裏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戲份。


    對於這種毫無世麵的小人物,他認為拿捏起來輕鬆的多。


    而作為一個老油子,他又怎麽可能看不出,自家侄女對這個徒有其表的土老帽,那種濃濃的好感?


    看人家的眼神恨不得比海綿還柔軟,那叫一個柔情似水!


    於是,在他腦海中瞬間產生了一種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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