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殿諸佛。


    也就是說,他至少跪了上百次。


    溫知夏像被閃電擊中了一般,定在當場。


    心卻在震撼裏徘徊,那個最柔軟的角落還是被狠狠地觸動了。


    那麽桀驁叛逆的人,不信鬼神不信天地,卻為了一枚小小的平安符,跪遍漫天神佛。


    感動熱意漫上眼底,溫知夏忍著想哭的衝動,“謝謝您告訴我這個,我原本是不知道的。”


    廣安唏噓地歎了歎,“看來眾生皆有緣法,如若今天你沒來這裏為他求符,我們就不會碰麵,你就不會知道這件事。”


    樊孝琳也點頭說,“她本來沒這個計劃,是我看見她這個符,覺得好看,她才說陪我來求一份的。”


    “緣起緣滅都是造化,”廣安對兩人行禮,“溫施主,也許你和他緣分匪淺,如果情投意合,一定要相互體諒,相互珍惜。”


    一直到離開寒山寺,回到靜海,再回到職工宿舍,溫知夏才漸漸從難以言表的複雜情緒中回過神來。


    她將健康符放在床邊,並給傅若時發了一條微信:


    【我在寒山寺求了個健康符,你有空來我這裏拿一下,沒空我快遞也行】


    幾天前,傅若時回了錦城,他今晚在梅菲爾酒店,正陪幾個傅克明的老友打高爾夫球。


    接到溫知夏這條信息的瞬間,他球都差點扔飛出去了。


    她居然給我求了送健康符?


    離婚後,這還是第一次收到她給的禮物!


    傅若時高興的手都有點發抖了,手機鎖屏半天都沒按開。


    怕回複慢了她改主意,他直接給她回了語音,“好好好!我馬上就過來!”


    帕加尼跑車仿若銀色的遊龍,在燈火璀璨的跨海大橋上,揚塵一路,飛馳而去。


    一個小時後。


    傅若時敲開她門的時候,溫知夏剛洗過澡。


    她正在刷牙,聽見敲門聲,下意識以為是小張又來借吹風機。


    打開門,看見的卻是一道挺拔頎長的身影。


    “這麽快?”溫知夏呆了呆,“我以為你在美國。”


    她頭發剛吹幹,烏黑又亮澤地鬆散地垂在胸前,月白色的絲質睡衣襯的她單薄纖細,領口處的皮膚白裏透著粉。


    她很久沒以這麽閑散居家的出現在他麵前了,傅若時眼神慌亂了一秒,最終隻老實地停在她的臉上。


    “你不是有東西要給我嗎?就算我在美國,我也會立刻飛回來的。”他說。


    溫知夏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


    溫知夏將信將疑地看著傅若時。


    素來精於偽裝的他,此刻絲毫不曾遮掩眼裏的期待,像少年般純粹。


    這是傅若時教給她的看人方法,如今她用他教的方法,在讀他的心。


    他那麽縝密的人,那麽害怕被看穿的人,卻願意將他的一切都交給她,包括他的脆弱和軟肋。


    “快進來吧,外麵冷。”溫知夏閃身讓他進屋,但心中又帶著一絲沉重。


    她承載不了他的期待。


    “給你。”她從床頭健康符,遞給傅若時,“我看你最近身體不好,給你求了個健康符。”


    傅若時接過的瞬間,溫知夏看見了他手心的汗珠。


    小小的健康符躺在他的掌心,淺黃色的香囊上麵繡著精致的絲線,握在掌中的瞬間,還能聞到一絲淺淺的檀香味。


    雖然輕的幾乎沒有重量,卻差點就壓垮了他心裏的防線。


    “這,這真是給我的?”傅若時抬眸,黑曜般的眼裏光華流轉,惶恐而灼熱。


    溫知夏躲閃著他灼熱的目光,也躲閃著他呼之欲出的期待。


    “嗯,還有,那天我說話態度不好,你別往心裏去。”她看著地麵,“今天我遇見廣安師傅了,他說你為了給我求平安符,跪遍十二殿諸佛,謝謝你,辛苦了。”


    傅若時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看見溫知夏低垂的眼睫,輕啟的櫻唇昭示著她的欲言又止,最終咬了咬唇沿,什麽也沒說出口。


    “也沒廣安說的那麽誇張,”傅若時笑了笑,“我隻偷懶跪了大佛,寒山寺有兩百多尊佛,我要是全跪完,我現在都不一定能直著腰站在你麵前。”


    溫知夏抿唇,露出一絲忍俊不禁的淺笑。


    “那就這樣吧。”她依舊垂著眼睛,“不早了傅總,東西給你了,話我也講到了,再見,晚安。”


    說完她轉身,去給他開門。


    就在她幾乎拉開門的瞬間,傅若時再也難以克製,他上前,攬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溫知夏,跟我回錦城好不好?”他的聲音像斷了的琴弦般破碎,“我們別分開了好不好,我們離開這裏,今晚就走,我們回家好不好?”


    溫知夏被他從後麵抱住,感受他的心跳和氣息就在耳邊,還有他堅實的胸膛,那是她很久都不敢再奢望的安全感。


    “我會回去。”她安靜地站著,起伏的肩膀暗示著她在掩飾波動的情緒,“但不是和你一起回去。”


    傅若時的心髒像被一把刀貫穿,心髒四分五裂,變成血紅色的冰碴子散落一地。


    “為什麽?”他扣著溫知夏的肩膀,將她轉回來麵對自己,“溫知夏,你把頭抬起來,你看我一眼,你看著我說話。”


    溫知夏依舊沒有抬頭。


    她想的是破鏡不能重圓,既然已經離婚,就算告訴他自己心裏牽掛他又怎麽樣?


    不過是多了無形的枷鎖和牽絆。


    “溫知夏,你是膽小鬼,”傅若時苦笑一聲,“你什麽都不怕,唯一怕承認你在意我。”


    她怕?她膽小?她不承認?


    好像被戳到了深埋心底的創傷,溫知夏抬起眼,以對抗的神情看著傅若時。


    “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她推開他,聲音輕顫,“你承認過嗎?我跟你結婚三年,你冷落我,試探我,隻是為了證明我在意你,你為什麽當時不敢問我?你和我有什麽區別?


    她說著,過去三年壓抑的委屈再次湧上心頭,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卻隱忍著不肯掉落。


    傅若時話出口的瞬間,就想抽自己巴掌。


    他又犯了和她結婚那三年的錯誤,要用刺激她的方式,逼她說出真心話。


    “是我在意你,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才是那個膽小鬼。”他的聲音像被打碎了一樣,“溫知夏,原諒我。”


    此言一出,溫知夏眼睫顫抖,眼淚終於像珍珠般掉落,無法停歇。


    豆大的眼淚砸在地板上,也砸在傅若時的心裏,把心砸的千瘡百孔。


    我又傷她心了。


    他伸手想抱她,卻看見她警覺地往後退去,


    熟悉的銳痛再次從心口開始蔓延,順著喉嚨,衝了上來......


    “對不起......”


    傅若時轉身去了衛生間,將門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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