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時被溫知夏噎住。


    剛才還閑適的笑意凝在唇角,變得僵硬。


    他這輩子沒遇見過能難倒他的事,除了眼前的女人。


    為了挽留她,他能用的辦法全用了,奶奶不怕濕疹不怕關節炎,也來勸她了,她怎麽還這麽鐵石心腸呢?


    從小就獨來獨往的傅若時,現在都快得分離焦慮了。


    “溫知夏,你能不能別老這樣?”傅若時忍著跳動的額角,耐著性子,“能不能別老反反複複提醒我離婚,這不還有二十來天嗎,你三年都等了,二十天你等不了?”


    話一出口,他發現自己嘴又欠了。


    “不是不是,我意思是,”他尷尬地咳嗽一聲,“我不喜歡別人催我。”


    好像,也不對勁。


    語無倫次......


    溫知夏看著傅若時千變萬化的神情,心中平靜,甚至有點想笑——你看他又急了。


    其實她看得出他已經在討好自己,但他不是這塊料,也顯得不倫不類。


    可是,哪怕他早上一年,半年,也不必這樣用盡渾身解數。


    哪怕隻是一碗蒼蠅館子的拉麵,一個擁抱,陪她吃一頓完整的飯,都能讓她不會像今天這般堅決地要離開。


    溫知夏並不是誠心與他針鋒相對,她是想劃下明確的界限。她是一個醫學生,她的嚴謹讓她不喜歡模棱兩可的東西,也不想讓他覺得自己還有留戀。


    想到這,溫知夏緩和著語氣說,“我沒催你,提醒一下而已。另外我已經叫了車了,你別疲勞駕駛了,我下了班,再過來。”


    她平靜的安撫,對傅若時有奇效,神奇地緩解了他的分離焦慮。


    “行行行,”他粗聲粗氣,“你說了算。”


    別說一天看不見她了,某人退化到一晚上看不見她就難受。


    “車來了。”溫知夏指了指前方,“我先走了。”


    傅若時跟上她,目送她纖瘦的背影鑽進車裏,眼神依依不舍,但看她絲毫沒有回過頭來跟自己告別的冷淡態度,又憋著不想先開口說再見。


    車門關上,眼看司機就要掉頭走了,傅若時不知哪來的衝動,“溫知夏!”


    溫知夏被他嚇了一跳,她打開窗回過頭,莫名其妙看著他,“幹什麽?”


    傅若時黑著臉看她半天:


    “再見!”


    溫知夏:“哦。”


    “你怎麽不跟我說再見?”


    溫知夏:“......師傅開車吧。”


    “溫知夏!”


    傅若時自討沒趣,眼睜睜看著車子開走毫無辦法,氣得想打人。


    車裏的溫知夏一頭霧水。


    司機大叔看了看後視鏡裏的溫知夏,嗬嗬笑道,“小兩口吵架啊?”


    溫知夏趕緊否認,“不,不是的師傅,我們不熟。”


    司機大叔剛才在後視鏡看的一清二楚,傅若時轉身之後,沒走兩步又轉回來,依依不舍看著她,直到車子要下山拐彎了,他才離開。


    不熟?鬼信!司機大叔笑而不語。


    這邊,傅若時送走溫知夏後,回家裏收拾了一下,準備去集團,找傅克明把徐家賠償的事情解決。


    白瀾看見他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不滿地說,“你怎麽沒送小夏?不是讓她送她上班嗎?”


    “她不要我送,”傅若時說,“我熱臉貼她冷屁股都貼了幾個月了,你看她理我嗎?”


    他有些泄氣,“奶奶,你說她是不是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白瀾有些唏噓。


    他是看著傅若時看著長大的,她這孫子從小天不怕地不怕,閻王見了都頭疼,沒想到居然因為感情問題,把自己折磨的遍體鱗傷,茶飯不香,人都瘦了幾圈。


    心疼之餘,更多的還是怪他不爭氣,不認真,生意場上如魚得水的男人,卻留不住這麽好的媳婦。


    “那天晚上,你好像把什麽東西摔碎了,”白瀾歎了口氣,說,“小夏原本還在跟我說話,聽見聲音,臉色都變了,撂下我就衝上去找你。”


    傅若時落寞的眼裏閃過一絲光芒,“真的?你沒騙我?”


    白瀾嗯了一聲,“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有感情,但她要是真的那麽鐵石心腸,她何必天天早出晚歸,給你做飯,幫你換藥?”


    其實在剛娶溫知夏的時候,傅若時有模糊的感覺,溫知夏是喜歡他的。


    但她不說,他也不追問,而現在後知後覺去問,除了冰冷的答案,也不會再有更讓人欣喜的聲音了。


    “她對你很失望,”白瀾重新戴上眼鏡,“我也對你很失望。”


    “時間不多了,你好好把握吧。”


    很多年後傅若時回憶此刻,他承認這輩子遇到過很多難題,很多都能要了他的命,但唯一讓他難出心理陰影的,還是隻有溫知夏這道題。


    ......


    來到傅氏大樓的時候是下午,傅克明剛送幾個外賓離開。


    他轉頭,看見兒子從車上下來,人都瘦了幾圈,下巴頦都尖了還是不正經,看見他還對他吹口哨。


    傅克明氣的老臉一黑,拿手指狠狠隔空戳了傅若時兩下,轉身就進了大樓。


    傅若時一路慢悠悠跟著傅克明,來到董事長辦公室。


    “徐廣才什麽時候打錢?”一進辦公室,傅若時開門見山,“他不敢跟你賴賬吧?”


    傅克明冷冷瞪了他一眼,點上煙鬥,抽了片刻才開口說,“你保證這次之後,再也不給徐家和傅氏惹麻煩,能嗎?”


    “誰稀的惹他們......”傅若時往沙發上一躺,長腿搭在茶幾上,“傅氏不是我家嗎?我在我自己家裏撒撒野,能有什麽麻煩?”


    他喝了口茶,拿過了傅克明放在沙發上的一串黑檀佛珠,放在手裏玩。


    其實傅家甭管怎麽內鬥,一旦遇上敵人,就會團結對外。


    於是傅克明說,“徐廣才這委托律師找小夏辦理,但你以後也不能再去找徐卉麻煩,之前槍手代筆的事情你要處理好,她現在還在精神病院待著,徐廣才不會讓他唯一的女兒負法律責任。”


    “徐卉真瘋了?”傅若時坐直了身子,“不可能,她絕對是裝的。”


    傅克明搖搖頭,“當然沒瘋,躲事罷了,這種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你不要節外生枝。”


    他頓了頓,又道,“她畫廊出事之後,是趙氏集團的二公子給她擺平的,趙小寧一直喜歡她,這回他抓到機會了。”


    趙小寧?


    聽見這個名字,傅若時神色微變,放下茶杯。


    “死胖子......”他笑罵一聲,若有所思道,“趙小寧不是把他前女友打流產了嗎?徐卉能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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