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從外麵被推開,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傅若時站在她麵前,向來玩笑的臉上略顯憔悴,臉頰也有些清瘦。


    “怎麽是你,”溫知夏拍了拍心口,“嚇我一跳。”


    “先別著急趕我走。”傅若時開口,嗓音微啞,“你不回我信息不接我電話,我隻能來找你。”


    溫知夏倒沒打算趕他,她也知道傅若時來為什麽事。


    這兩天,白瀾奶奶給她發了好幾個信息,想請她回家吃飯,她一直沒有回複。


    溫知夏早已下定決心和傅若時離婚,當然也會一並遠離他的圈子。


    因此對於白奶奶,她有愧疚,但也隻能看作緣分不夠,那老人家知書達理,她相信她能諒解。


    既然決定要走,她就不會再回頭。


    “去外麵長廊說吧。”


    夜涼如水。


    溫知夏和傅若時一前一後,來到無人的深夜長廊。


    近日雨水充沛,墨藍色的天空,清澈如洗。


    溫知夏站在欄杆邊,她閉了閉眼,貪婪地呼吸著這一刻清新的空氣。


    風起,烏黑的發絲微微飛揚,溫知夏下意識抬手,搓了搓涼冰冰的手臂。


    傅若時脫下西裝,披在她的肩上。


    “不用.....”溫知夏正要脫下,傅若時按住了她的手。


    “別總拒絕我行嗎?”他皺眉,“我也是剛開始學怎麽照顧人,不太熟,你覺得不妥,可以提提意見。”


    溫知夏從來沒聽過他用這樣帶著點討好的語氣講話,有些不真實。


    “你不需要學這個,”她說,“那不是你,你學不來,學是浪費時間。”


    她頓了頓,解釋道,“我不見奶奶,不是我不想見她,而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和你已經離婚了,這也意味著我和你的家人朋友,你的一切圈子,都沒關係了。至於你的家人,你去處理,你去跟她解釋。”


    她的話涇渭分明,隔絕著清晰的界限。


    傅若時喉嚨哽的難受。


    他看著溫知夏,深邃的眼睛在夜色下更顯幽暗,乍看之下,好像心事重重。


    “溫知夏,我其實,隻喜歡過你。”


    一陣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將後麵幾個字變得模糊。


    但溫知夏還是聽見了。


    抓著西服的手緊了緊,她看著遠處的馬路,肩膀單薄又很堅定,隻不過在此刻的傅若時眼裏,有一點無情。


    “我對徐卉,還有那些女人,都沒有感覺。”他接著說,“我壓根沒跟她們談過戀愛,我連她們的臉和名字都記不住。”


    所以他現在是來跟自己澄清?


    那之前的三年時間,他又在做什麽?


    溫知夏依舊沉默。


    “高中那時候,我經常放學提前走,我知道你喜歡去門口那家拉麵店,我看你老是一個人,好幾次想進去陪你一起吃,但又磨不開麵子。”


    “我不是怕別人笑話我,我是怕你......”


    “怕你覺得我不正經,我不知道怎麽跟你開口。”


    他表白的語氣,像一個在承認錯誤的小孩,小心翼翼,卻又字斟句酌。


    溫知夏平複了一下呼吸。


    “所以呢?”她轉過身跟他對視,語氣平淡的像雨後的天空,“你現在跟我表白,是還需要我為你做點什麽嗎?是你有需求了?還是你玩夠了?或者是你沒找到更能旺你事業的女人?還是的你哪個投資人不喜歡離過婚的男人,你拉攏不了他們?”


    一句句話像刀子,紮得傅若時無處可逃。


    曾經,這些話都是他說的,如今都返回到了他的身上。


    “不是,”傅若時有些焦急地解釋,“那些話我不是說給你聽的,那都是場麵話,都是應付別人的。”


    溫知夏諷刺一笑,“誰知道呢?”


    結婚三年,他總是把真心話當玩笑開,把玩笑當真心話說,如今他想當著她的麵,撕毀這張笑臉麵具,讓她看看他的真心,卻發現麵具早已和他融為一體。


    顧及自尊也好,在意麵子也罷,總之都是咎由自取,能怪誰。


    傅若時眉頭微蹙,他愧疚,也後悔,甚至也分不清當時那些話是隨口打嘴炮,還是他真的這麽想過。


    畢竟在他的婚姻觀裏,最重要的是收益比。


    “可我要是不喜歡你,我何必不顧全家反對也要娶你?”傅若時忍不住說,“你知道我,我精直利己,我怕麻煩,我要是不喜歡你,我為什麽給自己找這麽大的麻煩?”


    所以他把自己當成了麻煩。


    溫知夏淡淡笑了笑,“那你現在可以甩掉我這個麻煩了,多好。”


    傅若時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


    是啊,以前都是別人說好話哄他,他一輩子沒學過怎麽說好話哄別人。


    良久的沉默後,他再次開口。


    “那我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是搖頭,我就死心。”


    傅若時深吸一口氣道,“酒吧那晚,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個人是我?我抱著你的時候,你喊的是顧淳的名字。”


    他不問還好,一問反而讓溫知夏更惱怒。


    “所以你一直覺得我心裏有別人,你不確定我喜不喜歡你,你就言語上虐我我,刺激我,生活上冷落我,對我不交心隻走腎,放任你的家人傷害我,隻是因為你放不下你的麵子和自尊,對嗎?”


    “你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就對我說,溫知夏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你知道那晚是我嗎?”


    “整整三年你都不問,都快離婚了你才問,為什麽?”


    “因為你的自尊勝過一切。”


    傅若時被溫知夏批判的無地自容。


    他好像陷入了怪圈,說的越多,錯的越多,把她推的越遠。


    他手足無措地攬過溫知夏的肩,想把她抱進懷裏,“對不起,我承認,我不知道怎麽愛一個人,但我知道我愛你,我從現在開始學,你相信我,我學什麽都很快,我一定能學好。”


    溫知夏輕輕將他推開。


    她理解他不懂如何愛人,但她對他所有的愛都在他一次次的忽略,嘲諷,冷漠中,每一次期望後的失望中,徹底消磨殆盡。


    “不用了。”


    溫知夏轉過身,“你是驕傲矜貴的傅大公子,你左右逢源,八麵玲瓏,你是天之驕子,你不要為了區區一個普通女人這樣屈尊降貴,也不需要在這點情情愛愛上輾轉反側,你這一輩子要做的事很多,婚姻和家庭隻會束縛你的腳步。”


    ......


    傅若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醫院的,他隻記得今晚的風很涼很涼,涼到他渾身的血液都被凍結,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在他走後,溫知夏才再次從走廊裏探出頭。


    她靜靜地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裏,眼圈被風吹的通紅。


    接下來的一周相安無事,溫知夏再次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傅若時沒有再找她,她也漸漸忘記了和傅家有關的一切。


    這天上午。


    溫知夏剛到醫院沒多久,就接到了急診室的電話,說有個燙傷的病人點名要見她,她不去她就不走。


    本著對病人負責的態度,溫知夏便答應過去。


    這患者是個女人,她穿著一身運動裝,帶著鴨舌帽,墨鏡和口罩,黑色長發披散下來,把整張臉臉遮的嚴嚴實實。


    “您好,我是溫知夏,您找我嗎?”溫知夏看她形容怪異,以為是她燙傷了臉,“您是臉部受傷嗎?可以讓我看看嗎?”


    那女人搖搖頭,站起來,指了指自己的小腿,沒說話。


    溫知夏就以為她是殘障人士,於是蹲下來跟她確認,“是這裏受傷了嗎?”


    那女人點點頭。


    “好,麻煩您坐到床上,我幫看看。”溫知夏輕輕抬起她的腿,怕弄疼她,一點一點把褲腿往上卷。


    就在她小心翼翼檢查之際,那女人悄悄摸出了一把雪亮的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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