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命 黑色曆史


    深秋午後的陽光,帶著點點的溫暖,許許射在幽靜草坪的三人身上。


    兩位長相幹淨,穿著名牌風衣,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少年,背對著太陽的方向,淡漠的俯視著坐在地上,將頭埋進速寫板裏的白墨。


    他們腳下的影子,如同,從心底宏淵裏浮現的怪物,籠罩住白墨的身體,要將他吞噬進黑暗中,不見光明。


    周圍的時間,亦和他們無關似的,三人的畫麵,定格在那裏,猶如,一幅永恒的照片。


    個子高一點的少年,名叫“王琅”,他留著一頭黑色的短長發,雙手酷酷的插在口袋裏,腦袋向外四十度角傾斜,擺出高高在上的態度。


    話語中,藏著唯有“他們”才懂得意思,問候道:“好久不見呀~,有沒有想念我們啊!”


    白墨一語不發,也沒有做出什麽動作,依然,沉默的低著頭。


    個子矮一點的少年,名為“王楚”,他眼神銳利,且,凶狠的瞪著白墨,聲音略彪悍的嗬斥道:“喂~,我哥再問你話了……白……嘖……”


    王楚不爽的咂嘴,剛才,好像,要說什麽難聽的詞語,但是,中途顧忌到大哥,又改口了。


    王琅從容地抬手阻止了阿弟,他看著慢慢蝸居起來的白墨,冷嘲道:“算了,看來,他似乎是沒有忘嘞!”


    王琅盯住白墨手裏的畫板,一瞬了解了什麽。


    “原來,你在學畫畫呀!我還以為,你是因為了解到我們之間的差距,和學校的偉大之處而絕望。知道憑自己的才能,是無法改變什麽的,所以,為了不想繼續丟臉下去,才選擇了逃跑……,哦!我說錯了。”


    他狡猾地勾起嘴角,“是退學才對!哈哈……,我本以為你也是這樣想的,看來,是我會錯意了!你還想朝著奇怪的方向,努力的靠近我們呀!難道,你以為能和‘我們’一樣考上大學嗎?!不會吧!”


    王琅捂著下半邊的臉龐,堆滿褶皺的笑容,莫名其妙的發出呼呼怪笑。


    “你不會有這種妄想吧?!不會吧!!白墨喲~,吼吼吼……”


    王琅身後的王楚,也翹著食指,譏諷道:“大哥,你別開玩笑了,憑他也配?憑這個姓名和廢-物一詞,劃上等號的蠢材?別笑死我了!!哈哈哈……,這個蠢貨?哈哈哈……,搞笑呀!”


    另一邊,不遠處的草坪上,久久聽著他們的對話,一動也沒有動過的三師姐鄒夢婷,那靜止的素手上,握著的用於繪畫速寫的清脆炭筆,哢嚓一聲,頓時,被捏成了兩段。


    秀嫩的五指,緩緩合起一個較小的拳頭,捏著還在手心裏的兩節炭筆,哢哢作響。


    誰也沒想到,這位,平時少語的師姐,居然,也會做出這麽過激的反應。


    是的,無論是誰,隻要,看見了此刻,白墨被羞辱的樣子,沒有人,能沉得住心,就是,一直以來,被畫室的其他人,戲稱為,冰山美人的鄒夢婷,也會動怒。


    而現在,她本人也在疑惑,為何,自己的心裏,會有種澆不滅的熊熊怒火,在燃燒了?!


    她思索了一下,便反應過來,對了,是他們,那些高高在上的醜惡嘴臉,就是他們,讓自己的內心很不舒服。


    人和人,果然,是不平等的,有人,生來就得到了幾乎平凡人一生所追求的東西,卻不懂得珍惜,非要在那些普通人麵前,裝作神的樣子,宣示自己的偉大。


    其實,在民眾心裏,則是恨火燃燒的對象,他們時時刻刻,都在盯著這些天驕之子,一旦,他們露出軟弱的一麵,就會,立刻上前,咬住他們的喉嚨,奪走對方的一切,讓其身敗名列。


    此時的鄒夢婷,也有著這樣的一副心理,但或許,是看見和平常不一樣的小師弟後,猶如,見到了自己懦弱的一麵。


    而覺得,想保護他,想驅趕他身邊,一切不公的命運,就好像做了,就能拯救自己似的……


    白墨低著頭,毫不辯駁的捧著畫板,仿似,一名認罪的犯人,他掩埋在陰影裏的麵孔,不知作何感想,也許,隻是希望忍耐一下,就可以,讓一切都過去吧!


    但是,明顯的,對方不會這樣簡單的就結束。


    王楚忽然,彎下腰,一把抓起白墨的頭發,將他的臉龐,完全暴露在曇天之下,不耐煩的喝吼:“喂~,你是弱智麽?給點反應啊!不知道這樣很不禮貌嗎?有人問你話,你就要回答。啊~,你連這最基本的禮儀,都不知道嗎?白癡啊~~”


    鄒夢婷的瞳孔,立即,收縮,她完全捏碎了手心裏的炭筆,筆灰,落在了那件修身的咖啡色長風衣上,她迅捷的擱下畫板,剛欲起身之時……


    另一個,有著相同想法的略胖身影,已經矯健的衝了上去,狠狠地擒住王楚那支揪著白墨頭發的右手,往內側一扭,對方頓時,發出一聲慘叫,並跪到在地上。


    聲音嘶嚎,驚動了許多路人,後方的萬禮月,以及豆豆,已然,從睡夢中嚇的坐起。


    正在小賣部門口的顧安潔、蔚雯暄、陳琳她們,老遠聽到從剛才來的地方,傳來不妙的叫聲。三人預感不安,快速結完賬,拎著吃的東西,趕忙加緊腳步回去。


    尤其,是大師姐顧安潔,她對不好的事情極為敏感;因此,她一反常態,黑著臉,跑在最前麵,陳琳和蔚雯暄,互相看了看彼此,點了下頭,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麵追去。


    現場,跪在草地上,捂著手臂,慘叫連連的王楚,憤怒的吼道:“你……你居然……,你居然敢把老子的手,弄的這麽痛!!我不會放過你的,賤-民!雜種!啊!我的手!”


    遠邊,撐住一隻手,保持要站起姿態的鄒夢婷,呆呆愣住,她第一次見畫室裏的逗比師兄於錦繡,正經發怒的樣子。


    那簡直,不像是他,那有點恐怖的表情,完全和‘逗’這個字眼,一點邊也沾不上。


    “啊!”


    鄒夢婷回神,她細想想,好像,自己也是這樣,很少表露感情的自己,居然,也會產生‘憤怒’這個情態,真是不可思議。


    而還坐在草地上的白墨,怔怔的看著用身體擋在自己麵前的二師兄,用他無法想象的憤怒樣子,仇視著自己的‘敵人’,並護住了自己。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該講他是遲鈍了,還是笨蛋呢?!


    於錦繡正色,指著地上的王楚說道:“喂!小個子,嘴巴放幹淨一點,我是不曉得他和你們以前發生過什麽?但是,他現在是我的師弟,我還沒軟弱到別人,能在我眼前欺負我的師弟!”


    “嘛~,雖然,也有我不出手,後果就是咱家的大姐頭,會把我五馬分屍也說不定的原因在,但更重要的是,我不爽你們很久了!!”


    王楚抓狂,他齜著牙齒,控斥對方:“你這雜-種!雜-種!狗-娘……”


    嘭!


    身為大哥的王琅,陰著臉又補了一拳,正中準心,阿弟王楚倒地,嘴巴冒著血絲,但他,卻嚇的喊都不敢喊,立馬,安分了下來。


    王琅冷漠的瞄著弟弟:“我叫你別說髒話,你沒聽到麽!”


    王楚捂著嘴趕忙點頭,“唔唔……,對對不起……哥!!”


    王琅閉起雙眼,搖頭:“呀嘞呀嘞~,真是夠了,你已經很給我丟臉了,退下吧!”


    他又睜開眼睛,盯著胖胖的於錦繡,陰測測地哼道:“你,很可以!竟然,敢對我家無能的弟弟動手昂~,知道嗎!我啊~,現在,可是火氣蹭蹭的不停往外冒呀!本來,想玩玩就算了!這下,你讓我下不來台了!”


    於錦繡扯著嘴,歪頭輕視:“怎麽,你也想對我動手嗎?”


    王琅理了理有些亂了的衣領,搖頭:“不!不!不!不!咱們都是文明人,隻動口不動手,方為君子也。”


    於錦繡看著對方的眼睛,不解蹙眉:“你想說什麽?”


    王琅慢步走到他對立麵,隔了五步停下:“我想讓你明白……我們,和你要保護的那位的差距和價值!”


    於錦繡嗅嗅鼻子,疑惑問:“差距?價值?”


    在他身後的白墨,坐在草地上,望著他們自身沉默著,不遠處的鄒夢婷,心裏同樣,發出不明就裏的疑問。


    王琅先是盯了一下於錦繡,又轉頭看了看鄒夢婷那邊。原來,他一直就有注意到他倆的存在。


    “先前,我說他退學時,你和旁邊的那位女生有著相同的反應,大概,是你們都不知道吧!關於,這家夥身上所發生的事情。”


    於錦繡和鄒夢婷的表情僵住,一滴冷汗留下。


    這時,不遠,也傳來同樣的三聲驚歎:“退學?!”


    大師姐顧安潔等三人,神色古怪的向這裏跑來。


    王琅看著又來一批年輕的美女,心中訝異與吃驚,也對白墨的桃花運,如此之好,很是妒忌。


    所以,看著白墨的眼神,更加冷酷了:“你們就是和白墨在一起學習繪畫的同學吧!看來,你們都不知道白墨已經退學的事情呢!”


    他忽然,又冷笑起來。


    “也是,因為,某人深刻的了解了自己,和天資卓眾的我們之間,有著多麽大的無法彌補的差距!所以,他是不可能隨便到處說的吧!那是,對他自身的絕望啊~”


    王琅擺開雙手擱在胸前,一副俾睨人的態度。“隻有,和你們在一起,他才能找到最卑賤的自我。”


    禮月畫室眾師姐弟,不明所以:“什麽意思?”


    白墨微微側頭,腦裏打滿問號,也不懂他在說什麽,但,還是安靜的默默看著他們顯擺。


    王琅挑起眉頭,慷慨的給眾人解釋:“好吧!那我就來告訴你們這些鄉下人,我們就讀的學校叫做“天資高校”,是能讓百分百的學生,全都考上名牌大學的超精英學校。”


    “能上這間學校的學生,必須滿足三個條件。第一:傲視眾人的天資;第二:富裕的背景;第三:讓外人垂憐的地位象征。”


    禮月畫室一副莫名其妙,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和學習有啥關係?”


    王琅冷哼,進一步解釋:“通俗一點的話來講,就是學校靠我們這些人的地位、金錢、交際關係來獲得世間的名譽。”


    “所以,我們給他們想要的,他們,也就必須把我們培養成能考上名校的天才。”


    陳琳吃驚的張著嘴:“你沒搞錯吧?根本本末倒置了嗎!那能算是良心學校嗎?那就是一個利欲熏心的大染缸呀!和教授知識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學生的主要職責就是學習,其他的一律不用管。”


    “你們這個年齡,就在弄這些金錢權利的交易,未來,也一定不是什麽好人。”


    王琅聽後,大笑:“美女,你還真敢講呀!說得好像,現在有良心學校似的!大家都是一樣的,隻是,背裏和表麵而已。”


    “我們做的更加光明正大,目的,過程,結果!隻要,結果ok,其餘的,誰管他呀!就連你們的父母,也是在初中畢業後,托關係,用錢,才買的現在的高中吧!想來,你們要上大學的時候,父母也是一樣的舉動。”


    禮月畫室眾師姐弟:“……”


    王琅繼續大放厥詞,說道:“而我們,可是全憑自己的實力呀!”


    “我們是真正的天才,和你們這些靠錢買的學校不同,我們都是自己考上的,自己選擇的。”


    “天資高校,雖然,懷著肮髒的目的,但是,他們的實力,也是不可忽視的,沒有實力,怎麽可能敢收我們的錢,除非,他們找死!哎喲~,說髒話了!不過,沒關係,偶爾一次,也是可以寬恕的。”


    於錦繡咽了口口水,然後,擦了額頭的細汗,再問:“我不懂?既然,你們需要這些條件,那為什麽白墨會去你們的學校上學!?”


    王琅一下子低下頭,眼神變得淡漠:“因為,學校貪婪啊!”


    “他們,不滿足於現狀!即使,有著我們這些出色的天才和家族的支持;但是,天才畢竟是少數!為了長遠考慮,他們需要有錢人的孩子,有地位的孩子,有天資的孩子,即便,前兩者不出色。”


    說著,他也露出厭惡的表情來。


    “因此,他們需要宣傳。利用天資高校的校慶,在網上開設報名處,隨機,挑選兩人,免費入校。”


    “學校會將這兩人,培養成能考上一流大學的人才,而且,還不是天資出眾的人,要是大家看到這個結果後,肯定,就不會再有人以為,這間學校,隻是個靠本來就是天才的人,拉名聲的虛偽學校,而是真有其實力了吧!”


    於錦繡思索著對方的話,扭頭看著草地上坐著的白墨。


    “所以,咱們小師弟,就是,那個被選上的幸運星咯?”


    眾師姐們,也一起吃驚的望向白墨。


    王琅充滿諷刺的哼道:“幸運星?哈~,但事實可不止如此,學校也是會先探探底的,不是真的什麽人都行,其實,也就是內定。”


    “隻不過,當天某個環節出了差錯,某人,把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和這個叫白墨的家夥搞錯了,通知書發到了他的家裏,等學校知道後,記者早就已經在電視上,把入選者兩人的名字,和照片發了出來。學校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隻能,將錯就錯。”


    旁邊的阿弟王楚捂著嘴,狠狠的瞪著白墨,指著他說:“你就是個錯誤!幸運個屁。”


    草地上盤坐的白墨精神恍然,癡癡地張著嘴,自語:“我……那天……原來,那天,不是我的幸運日啊!”


    “我隻是,陰差陽錯的代替了別人而已嘛!所以,之後,才會遭到報複。哼,我就說麽,我個衰崽,哪有那麽好的運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大師姐顧安潔心疼的看著小師弟,轉頭問道:“那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學校是不可能告訴你的吧?”


    王琅板起臉說:“因為,那個搞錯的人,在我爸和校長麵前已經自斷了兩根手指,並被撤職了。那兩根手指我還摸過了!”


    他舔舔嘴唇,臉上,露出一刹那的煞氣。


    禮月畫室眾師姐弟心底生寒,於錦繡緊張的猜測道:“是你們威脅他的吧!”


    王琅攤開雙手表情無辜,聲線變得慵懶:“撒~,誰知道呢!咱們是文明人,隻動‘口’不動‘手’。”


    於錦繡和顧安潔,立時,明白了,這家夥不好惹。


    遠處的萬禮月和豆豆老師,也同樣緊張的注視著這裏,豆豆揪著萬禮月的衣角擔心的問:“她們不會有事吧?”


    萬禮月則嚴肅的沉下臉:“別說話,安靜地看著。”


    二師兄於錦繡,受不了這股異樣的氣氛,和被人掌控節奏的不爽,馬上,岔開了話題:“喂,你隻說了學校怎樣!我想聽的是你和白墨間的事情!”


    王琅自然地抱起手臂,答道:“哦~,對!還有他的事情,其實,也沒啥精彩要說的!”


    “隻是,看他蠢笨的樣子讓人惱火,所以,偶爾就說了他幾句!我先聲明,咱們從來沒有對他暴力相向過,你不信可以問他。”


    眾師姐弟看著白墨,白墨‘嗯’著,輕輕點頭。


    於錦繡錯愕道:“額!就這麽簡單。”


    王琅笑道:“你還以為怎樣?對我們來說就這麽簡單。當然,這是從我們的視角來說的,他的視角又會是怎麽樣的狀況呢!我也很好奇。”


    他帶著不同一般的和善笑意,看著草地上的白墨。


    眾師姐弟一起望向白墨,大師姐顧安潔走過去,在他麵前彎下腰,溫柔的摸了摸白墨的腦袋,柔和的說道。


    “不要怕,今天,就全都宣泄出來吧!別忘了,咱們可是家人啊!”


    白墨的瞳孔‘咻’地放大,他的身子怔住,慢慢抬起了腦袋,表情終於軟化,不再僵硬般的死氣沉沉了。


    之後,白墨就開始靜靜的敘說起,從自己的視角所發生的一切。


    師姐們聽後,才發現自己錯了。原來,白墨所遭遇的,比想象中,還要痛苦百倍,她們不敢相信白墨就那麽堅持了下來,同時,也對對麵的那兩人,和那間讓白墨充滿不好回憶的學校感到憤怒。


    自從學校知道白墨不是內定的人之後,就改變了態度。一開始,還是好好教學的,但是,事實證明,聰明的人還是聰明,愚笨的人還是愚笨。


    白墨,就屬於後者,不管怎麽教,就是教不會,寫錯的題,下次再出,也依然會錯,最後,上麵表示找個借口讓他退學。


    就是從那時開始,白墨又陷入到了不幸當中,這些事他從沒和奶奶說過,但奶奶,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而在白墨的講述當中,師姐們更直觀的感受,是“校園暴力”。


    所謂校園暴力,並非全指打架鬥毆、調戲辱罵、扒·衣服拍照片、肉·身·侮辱等等,還有‘冷暴力’。


    即無視、當某人不存在,視線壓迫。


    白墨,作為學習成績差、家庭環境差的學生來說,和同學們,完全是相反方麵的人。


    請教作業、交作業本,或者,碰到對方的物品時,立馬,會引起對方肮髒嫌棄的目光驅逐,要是你去撿對方掉的橡皮之類的東西,他\/她會馬上吼著“別碰我的物品,你這肮髒的下等人!”


    之後,大概,會把白墨碰的東西,毫不猶豫的扔掉吧。


    要是白墨,蹲在樓道裏係鞋帶,或者,他的東西掉在地上,絕不會有人幫忙;反而,會當他不存在,直接跨過他、踢開他、踩著他。


    不論,是他本身,還是他的東西,最後,總是一團糟,就連老師,也是嫌棄的罵他笨蛋。


    每天,都要受盡別人的白眼、冷眼、譏諷的表情、私下裏的細語。


    老師在課堂叫人回答問題前,總是要找白墨當反麵教材,然後,才找另外一人正式做解答,並表揚。


    白墨在學校裏,就是完全被孤立出來的垃圾桶,什麽人,都能來找他發泄一下。雖然,並不會有直接的肉·體傷害,但實質上,造成的精神創傷,是不可想象的。


    令他整個人都麻木了,無盡的悲傷哭不出來。


    白墨不想讓奶奶傷心,每天,都要強顏歡笑,背後,則越來越孤僻,不信任人了。


    他的忍耐,不僅,沒換來和平,反而,加重了別人的欺負。自然,也有人看不過去,但是,在大環境的驅動下,也無人敢出麵反對,那樣,隻會讓自己,處在相同的位置罷了。


    後來,白墨聽說,以前,似乎,也有人入校,但後來被逼瘋了,那件事的主人家裏,似乎,和校長有點關係,牽扯到校長的黑曆史,無奈才放對方的兒子進來,結果,是這樣一個結局。


    對方的父親拿這些富二代天才沒有辦法,有這些富二代的家人保著,更是,對學校也下不了手,最後,也隻能吃下這個苦瓜,讓事情漸漸過去。


    白墨的這些非常人的痛苦,就像某位‘先知’,故意讓他的前半生,充滿各種苦難與折磨似的,當他自己親身講述完這段經曆後,他渾濁的目光,突然,變得清晰了,此刻,內心中,布滿了光明。


    白墨先是憶起葛木和洪曉樂、憶起高橋醫生。然後,想到了眼前的這些師姐,以及,萬禮月老師和豆豆姐;再最後,腦海裏,閃過的是他的奶奶。


    嘭!


    一聲別人聽不見的門響,從未知的地方傳來,他能感覺到,有一扇門被打開了。


    也因此,讓白墨他,從茫然的思緒中,豁然得到開解;他縱觀前後,才知道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即便,前半生再苦,他的後半生,也終於是遇見了,他得以交心的朋友、對他溫柔的新家人、最關愛他的師姐們,還有,他願意付出真心的那位少女……


    師姐弟們從小師弟的敘述當中,神情複雜的醒來。


    大師姐顧安潔仍然是心疼、二師兄於錦繡,則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三師姐鄒夢婷,更多的是無名之火,在胸口灼燃、四師姐陳琳,啞口無言,感到不可思議。


    隻有,五師姐蔚雯暄,表現的神色恍惚,她望著又重新低下頭的白墨,感到莫名的難過,想伸出手,撫摸一下對方的臉頰,卻又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的內心中刺痛。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心緒。


    “噢~,這就是你的視角,所發生的故事麽!的確很悲情,哼哼~~”


    王琅拍了拍手掌,表情隨即冷下。“但還是好無聊!”


    於錦繡上前,猛地揪住對方的衣領,大怒:“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王琅斜眼鄙視著她們:“我說無聊。”


    眾師姐怒目,並握緊了拳頭。


    王琅冷淡歎道:“女人果然是女人,隻會被無用的感情所束縛!我認為他會這樣,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於錦繡沒鬆手,糾緊著眉毛,語氣加重反說:“你們連他的請教都不搭理,碰了東西都要辱罵他,有什麽好辯解的。難道,你認為那些人做的沒錯?”


    王琅就這麽看著他:“沒錯!”


    眾師姐驚訝:“什……”


    王琅瞄了眼白墨,掛起蔑視的笑容:“大家,都是一個老師教的,為什麽,其他人能做的來,他卻做不來?”


    “說到底還是智商不夠!天才依舊是天才,蠢貨怎麽努力,都還是蠢貨。這樣的人,就是失敗者,他也配得到我們的尊重?”


    陳琳甩著麻花馬尾辮,不爽道:“你這麽說也太過分了!”


    王琅扭頭看她。“但這,就是事實!”


    “隻有勝者,才能得到應有的尊重,失敗者,怎麽羞辱都行。要是不想那樣,就給我拚死的去學習吧!我們既不會耍小手段,也不會弄虛作假,實力擺在眼前,就結果而言,我們就是勝者。作為勝者一方,憑什麽給失敗者好臉色。”


    陳琳來氣回答:“你們以學習來評斷一個人的一生,也太武斷了。學習,並不是一切!”


    王琅的耳朵動了動,用力扯開於錦繡的手臂,指著他們,嘲弄道。


    “那你們還要學習幹嘛?還要高考幹麽?還要中考幹嘛?考完後,失敗了,為什麽要生氣?勝利了,難道,你們就沒有半點的虛榮心?!你們敢這樣說嗎?!那我,隻能說你們虛偽!”


    “這……”眾師姐弟無法反駁。


    於錦繡咬著牙,堅持抵抗:“你強詞奪理,學習並不是評斷一個人的全部,他的人品不行,學習再好也是無用的。”


    王琅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冷笑了。


    “誰說的?那這世界就沒有貪-官了、沒有奸-商了。他們,可不都是蠢貨呀!”


    “能坐到那個位子,就說明他們很聰明!而現在,他們依然,還活躍在自己的崗位上,掙著數不盡的黑錢,過著,比你們這些小人物,還幸福百倍的生活喲!”


    大師姐顧安潔站出來,冷辯:“別忘了……,他們未曾真正安穩睡過一天。”


    王琅笑笑:“你又知道了?我隻知道,在他們睡在床上的時候,你們早就餓死街頭了。”


    於錦繡接話:“還有高考,是唯一公平的手段,不是你們利用的道具。”


    王琅再次不屑:“也就你們這種差等生才會這樣理解。在我眼中,高考的實際作用,就是刪選失敗者用的,能考上大學的人,才是勝者。”


    “失敗者,就是下等的貨色,就算給你們和我們公平一戰的機會,你們還是會失敗!因為,勝者永遠站在高處,弱者至始而終,都在仰望著勝者的姿態。”


    “你們說到底,也就是我們通往更高處的墊腳石,是勳章啊!勳章!”


    同時,他把右手的大拇指,朝著地麵,往下戳了戳。


    眾師姐弟恨恨咬牙,王琅的氣勢一下子壓過了她們,且,還要繼續消滅她們的氣焰。


    “停!不管我說的再難聽也是事實!你們也隻是一群投機取巧者,藝術生?是叫這個吧!”


    “還不是一些,在學習上比不過人的弱者,為了逃避學習,也能考上大學,選擇了一條,更為輕鬆的道路麽!”


    “而在你們眼裏,算比較強的學霸,在我們精英麵前,依舊,是渣渣!他們保底能考上大學,少數,最多可上全國一流大學。”


    “而我們保底,就是一流大學了!沒有上線,有的上了全國前三位的名校,有的去了全世界前五的名校!就這樣,你們怎麽和我們比————”


    王琅突然,激動吼道:“人生下來就是不公平的,每個人所期望的目標,也是不同的。”


    “你們享受平凡的寧靜,而我們,則向往衝擊世界的洪流當中,出人頭地。這就是我們和你們之間,決定性的差距!!”


    “如此,你還想說要我們去禮待這個連平凡人的幸福都得不到的家夥嗎?!!不,他連廢物都不如,哼!!弟,我們走!”


    這位,雖然,人品惡劣,但是胸懷壯誌的年輕人,帶著他的弟弟離去了,從顧安潔他們的世界中消失了,或許,永遠不會再見!


    又或許,未來的某個時刻,會偶遇。說不好,但是此事,終於,到此結束……


    真的,結束了麽?!!


    於錦繡氣的漲紅了臉,在草地上直跺腳。


    “那個家夥,吹得牛逼不知道有多大,還世界的洪流!我去~~,要是,未來天朝,都是像這樣的家夥扶持經濟和政-權,那這個國家,就真正的要完了。”


    “哼!第一次遇見,這麽讓人生氣,卻無法反駁的家夥,搞得我們像壞人一樣!以後,等我出名了,我一定要好好黑他一把!!”


    陳琳歎著氣,撫著胸口:“終於,結束了!到底是不同世界的人,人生觀差的太多,根本,不好溝通。”


    蔚雯暄恍惚了一下,才蘇醒,點頭應道:“是啊!”


    三師姐鄒夢婷,走過於錦繡的身邊,輕聲表揚:“辛苦了!”


    待對方紅著臉反應過來時,鄒夢婷已經走到白墨的身邊蹲下了。


    她將一隻手,按在小師弟的肩上,眼神堅定的望著那人遠去的方向,心中,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改變。


    而解開心結的白墨,下意識的被三師姐那沉著的眼神吸引,他能感覺到,三師姐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到底,是什麽了?


    氣質!對,就是氣質!以前,如果說,三師姐是卷縮起來的麻雀,那麽現在,就是,正要蛻變成老鷹的候鳥。


    看來,不僅是自己,連旁邊的人,都要開始‘重生’了。


    白墨從原地站了起來,抬頭望向陰涼的天空,發現完全露出的太陽邊,又沾上了一絲黑雲。


    難道說,事情,還沒有過去嗎?!


    但他已經不在意了,對於一個生命,連一年都快沒有的人來說,重要的,不是記住過去的仇恨這種無聊的東西,而是,守住現在的幸福。


    白墨,要做一個展望‘未來’的人,徹底的,和過去告別。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那或者,剛才就已經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豁出去動手了吧!


    但是,自從遇見葛木和洪曉樂後,他的人生觀、善惡觀、價值觀,已經,翻天覆地般的被改變了。


    而,再遇見眾師姐們時,他就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整天隻知道自卑、自責、自怨的無能廢物。


    現在的自己,隻想好好過完最後的人生,其他的都看開了,剛才的那就是‘最後的心靈枷鎖’。


    遠處,坐在草坪上的豆豆與萬禮月,看著這個時期煩惱的眾人,心裏充滿了更多的感慨,和對自身過去青春的懷念。


    豆豆歎息:“他們,好像一下子都長大了!”


    萬禮月恩道:“隻有,在遇見真正的困難時,他們,才能夠麵對真實的自己!”


    “地域-歧-視、窮-富-差異,這些,是不可能改變的。就像,剛剛那位少年說的,勝者就是勝者,這個世道,必須要這樣卑鄙地活著。”


    “我隻希望她們的未來,可以,在不丟失自己尊嚴的前提下,平安的活下去就行了。但是,某人似乎,很難就這樣屈服呀!”


    他憂慮的看向走到一邊的角落中,偷偷摸摸的在做些什麽的顧安潔。


    遠離了大家的視線後,躲到一棵大樹背後的顧安潔,終於,露出了她獨有的自信微笑,從口袋掏出一部翻蓋小靈通,按通了電話簿裏,最顯眼的一個號碼,稱呼上如此寫著:‘魔女教頭’。


    三聲嘟……嘟……嘟……後,電話那頭終於接通了。


    “喂~,報告新消息吧!”


    “教頭!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不久,電話那頭,傳出了帶著殺氣的冷笑。


    “原來,小白內心的陰影,是他們造成的啊!哼~,大道理我也會講!”


    顧安潔恭敬的問道:“那要怎麽做?葛姐~~”


    “當然是,身·敗·名·裂了,哼哼哼!!!”


    顧安潔一陣顫抖,同時,又很興奮的掛上了電話。說來也奇怪,女人,總是在男人不知道的時候,就好上了。


    ——————


    下午,14:52分。


    坐落在繁華街市,某高樓的‘伊洛爾咖啡廳’,4號桌位置。


    左邊是透明的玻璃,可以,望見下方人來人往的行人和車輛。


    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穿著淡紅色連衣裙,染過的純黑色長發,被她那纖纖玉指拿捏在手中玩耍。


    肉色絲襪包裹的腳尖,勾著刻滿菱形水晶的高跟鞋,在桌底下,翹著腿,有韻律的晃動著。


    她放下手中的電話,眼神透著一股寒冷的殺氣,有心搭訕的男子們,都不敢觸黴頭,全都躲開了。


    這時,店門口,進來一位帶著高檔相機,穿著褐色背心的平頭男子,他笑嘻嘻的走到女子麵前坐下。


    “葛姐!為什麽事生氣啊?說來聽聽。”


    這名紅衣女子,便是,已經變身為大小姐樣子的葛木,她斜俾著對麵的男子說:“我現在很火大,不想和你廢話!”


    “小趙,給你一個任務,給我把天資高校的黑曆史爆出屎來!”


    “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要在這個月內,看到和這個學校,以及,那兩個叫王琅、王楚的學生,所有的負麵報道。”


    姓趙的平頭男子,笑嘻嘻的回答:“沒問題,我正好剛從國外,習得了很多歐美狗仔隊的拍攝手法,恰巧,想試一試,就是費點時間。”


    “不過,話說回來,這塊大肉我早就看上了,沒想到葛姐你,和我一樣,也對這個學校感興趣呀!但,之前談的,對你造成人生傷害的那個劇組的事情了?”


    葛木一支手搭在玻璃的桌子上,撐著下巴。“那件事,就算了。這個在業界,都是常態了,暴露了對我的演藝事業也不是特好。但是,天資高校這件事,我非做不可!”


    小趙疑問:“為什麽?有什麽特殊的原因?”


    葛木斜俾著他:“因為,他們欺負了我的家人、我的弟弟。”


    小趙,頓時,沉默,也收斂起輕浮的態度,化為嚴肅。


    葛木板起臉,繼續說道:“葛家最重視的就是親人,一切事情,在親人遇難麵前,都是狗屁!”


    小趙點頭,他喝了一杯服務員遞來的熱開水後,就站了起來,轉過身。


    “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我了!畢竟,大姐以前,也曾這樣救過我!”


    他又回過頭笑道:“果然,大姐還是那個大姐,就算,換上了大小姐的裝扮,還是,那麽霸道凶殘。”


    葛木看著小趙遠去,把臉轉向了窗外。


    “對了,我忘了問顧安潔,那個,叫蔚雯暄的丫頭,到底是怎樣的人了!”


    “嘛~,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以後嗎?小白的時間,又變少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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