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17:35分,西邊際的太陽,落入地平線中,漸漸消失。


    從下午開始,天空上,越聚越多的灰雲,幾乎,遮住了整片天空。


    唯有邊境之處,有著稍稍淩亂的碎積雲,拉扯出一小塊雲口,露出被橘紅的陽光,渲染的藍天。


    透著涼意爽快的清風,遊離過城市中,任何一處角落,帶來心靜的感悟。


    在市中心,大型超市背後的小區內,各家點亮燈火,開始做飯。


    上了一天班的男人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了,街道上,三三兩兩的學生,在走到自己家門口後,開始分別。


    禮月畫室內,剛剛從意境裏回神的白墨,從畫架前站起,捂著打鼓的肚子,苦著臉,想吃點東西解餓。


    他望了望無人的客廳,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向著畫架邊的門口走去,踮著腳尖,輕輕趴在門角,雙眼朝著屋內四處張望。


    這個不大的房間裏,擺著一個方形的深褐色辦公桌,和一張幹淨的床鋪,以及,一台嶄新的聯想電腦。


    小角落中,放著好幾個發灰的幾何石膏,與五六本陳舊的繪畫技巧書。


    而萬禮月老師,正背對著自己,坐在門右手邊的角落中,對著掛在畫架上的畫板,全身心的投入在描繪腐朽老人像的素描像中。


    一旁,觀望的豆豆老師,也俯下身子,望著畫麵在沉思。兩人,從白墨的視角望去,像是依偎在一起,有點曖昧,又很是甜蜜。


    畫完了,萬禮月放下鉛筆,站起身,深吸一口氣,退到後麵,準備遠看這幅畫的效果如何。


    眼角無意瞥見,從門口露出半個腦袋的白墨,恍然想起,現在已經過了下課的時間,他轉身走到少年麵前,詢問。


    “小高要六點多才能來,你現在餓了吧?正好到了晚飯時間,和我們一起,去附近吃個飯怎樣?”


    白墨對萬禮月,始終有種敬畏感,他趕忙老實的點頭,生怕萬老師會生氣。


    豆豆在一邊瞧著少年臉上,那股畏縮的糗樣,不禁感趣一笑。


    萬禮月無辜的拉下嘴角,他走過少年身邊,去衛生間洗了個手。豆豆則關上屋內所有的燈光,帶上錢包,拍著白墨的肩膀,一起走出畫室,下了樓,萬禮月最後鎖好門,很快跟上了他倆。


    三人走在一起,給人感覺,倒很像是年輕的一家三口。


    一路上,萬禮月主動開口和白墨交流感情,多多增進雙方的關係,也時而點播白墨在畫畫上的錯誤。拘謹的白墨漸漸放開自己的個性,與兩位初識的老師,做到了正常對話的地步。


    一開始,他對老師這個職業有先入為主的可怕印象,但經過幾人愉快的相處後,很快便得到了改觀。


    萬禮月和豆豆,其實,也不過是快要畢業的大學生,和白墨之間,在年齡上,大致是沒有什麽代溝的。


    隻是萬禮月本人,給人以嚴肅成熟之感,所以,即使長著一張清秀的娃娃臉,也不能掩蓋他身上強勢的氣場。


    在逐漸深入了解後,白墨對萬禮月的敬畏,變成了崇拜。同時,也從豆豆口中知道,萬老師在女學生中很有人氣,就是男孩子,也被吸引了不少,這讓她時常能感覺到,情敵妒忌的視線。


    白墨捂嘴偷笑,萬禮月扭過臉,揉著太陽穴,假裝聽不見,豆豆一把攬主小萬的手臂,俏皮的對白墨眨著眼睛,表示自己,對這塊領土擁有的絕對主權,任何人,都別想從她身邊,奪去她家的“這位”。


    三人最後進了小區外,人流密集的大型超市裏,站在自動扶梯上,去了六樓飲食區,挑了一家店,隨意坐下。


    點了一些小菜,和牛肉火鍋等等,他們在談笑中,開心的吃完了這頓晚飯。


    然後,稍微逛了下其它層的賣場,豆豆買了一些生活用品,萬禮月則買了不少零食。


    等到傍晚18:24分,三人才走出超市,在路口,正巧碰見開車來的高橋,雙方打了個招呼,白墨禮貌的道了聲晚安,坐上高橋大哥的車子,回了醫院。


    接下來的幾天,白墨都會按時,在中午十二點半以前,去畫室學畫。晚上,將自己買的用不到的畫架,和一些紙筆帶回來,在病房裏,獨自練習到晚上九點,才會休息。


    洗個澡後,偶爾看看電視、動漫,不到一下,便倒頭睡去。


    11.5號,星期三,都快忘了約定的白墨,經過二姐洪曉樂在吃中飯時的提醒,才勉強想起,今天要一起去看電影來著。


    最近,因為學畫,都忙得快忘了這件事,腦子中,隻裝滿了各種線條。


    下午去畫室,和萬禮月老師說了下,會提前早退,對方表示理解。


    16:16分,來接白墨的人到了,居然,不是高橋醫生,而是,消失已久的葛木大姐。


    她開著一輛藍色的bj·現代,到了畫室樓下,進了畫室裏麵,和萬禮月老師短暫的打了聲招呼,便帶走了白墨。


    在車上,葛木罕見的認真對小白說道:“這個人,有能力和才華,你跟著他好好學,肯定能學到很多東西。”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白墨,聽後訝異。


    “葛木姐,你怎麽一回來,整個人都變了樣?穿的衣服都和以前不同了!之前,穿的很隨便,像個調皮的小女漢子。”


    “今天,你這一身大小姐似的服飾,和細尖的高跟鞋,整個人檔次,提升了百倍不止啊!說話,也淑女了很多。”


    葛木翻著白眼,恢複了以往大咧咧的口氣。


    “小白,咋滴~,你找打呀!女漢子就女漢子,加什麽‘小’,我個矮不行啊!你以為是我願意穿這一身,找不自在嗎!還不是為了給家裏一個好印象,方便說事。”


    “怎麽?我還不能穿這樣的衣服啦?本小姐天生麗質,穿什麽都合適,演什麽都像。”


    “對對對,葛木姐你是千古第一美人,萬年難見。穿這一身走出去,轉個圈,一大票高富帥都想倒追你,嘿嘿!”白墨眨著雙眼,掐媚奉承。


    “那是。”葛木握著方向盤,一臉自然得意。


    白墨忽然收起笑容,向葛木鄭重低下頭。“謝謝,謝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


    葛木愣了愣,望著他,張開口,沒反應過來,但她很快想通,白墨是在說,自己為奶奶奔波的事情。


    粉嫩的嘴唇,慢慢閉合,微微撅起,前額的劉海垂下,遮住了眼睛。


    葛木哼了哼:“傻瓜,我既然答應做你姐,那這些事情,也是我應為之事。”


    她扯開嘴角,笑著抬頭,看向道路前方,踩動油門。藍色的車蓋,印著天上的積雲,緩緩駛進人群,開上馬路,消失在路的地平線中。


    16:28分,和洪曉樂,以及,奶奶,在市中心附近的電影院匯合,一起進了片場,看完了兩個多小時的《黑客帝國3》後,出來又吃了頓豐盛的大餐。


    然後,一同回了醫院,分別洗了個澡,久違的聚在一起,看了順道租來的《少年包青天》。


    聽著,那嚇人的音樂響起,幾個人晚上都不敢關燈睡覺了。


    快樂的時光,雖然快活,但好運,也不是一直都在的。隔天,去了畫室學畫的白墨,提了一下午的膽子,因為,他不小心,又把那種感覺給忘記了,水平直接打回了原型。


    白墨咽著口水,在萬禮月老師迫人的注視下,花了一個小時,才終於找回感覺,讓小小的心髒,得到平複。


    恢複水平後,讓萬禮月認可,他接著做示範,拿著一本書,用夾子夾在畫板的一邊,開始教白墨,用線條畫幾何圖形的透視,線的虛實關係等等。


    6號下午,依然,在緊張的學畫中度過。


    似乎,是從這一日開始,天空的陰雲變多了,受冷空氣和南暖濕氣的共同影響,全市時常下小雨,偶爾,有中雨或大雨。


    冷空氣過後,全市溫度,下降了六到八攝氏度,有其他城市地區出現初霜。


    獨自品味孤獨和安靜的白墨,學畫已有六天,在第七天,十一月八日星期六的中午,白墨他,終於見到了,一直以來,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眾師姐和師兄們。


    他們解決完學校的大部分瑣事後,立馬,回來畫室上課。


    小小的畫室,隻是多出了四個人,就變得非常熱鬧,和白墨之前待的畫室,完全是兩個的畫風。


    三女一男,兩位師姐圍在萬老師旁邊轉悠,自然的勾肩搭背,像是親兄妹,不分你我的再嬉笑。


    一口一個小萬,叫得好生親切,並做小動作,公然調戲他這個大男人,根本,不把萬禮月的氣場當回事。


    而豆豆站在他們身後,一臉黑暗之氣,抱著雙臂死死盯著萬禮月,那意思就是,晚上給我跪搓衣板。


    可憐的小萬,有苦說不出,瞬間,從大老爺們,變成了師姐們的玩具。


    房間內的音響大開,放著最近流行的歌曲,尤其,是邁克爾·傑克遜、艾薇兒·拉維尼和小甜甜布蘭妮的歌,放的最多。


    當然,也有撐起華語樂壇半壁江山的中島美雪的歌,以及,2001年出道的中島美嘉的歌,也有再放。


    這些時髦的歌曲,肯定不是小萬選的,而是站在音樂時尚前沿的師姐們挑的。


    不管怎樣,白墨在聽見這些富有生命的靈魂之音時,無盡的靈感襲來,他感到血液中,有某種情感在奔騰,忍不住跟著哼唱。


    房間的喧鬧聲,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回頭望著站在門邊,情不自禁吟唱,並跑調的白墨,眾人齊樂,發出善意的笑聲。


    站在小萬右手邊,穿著短袖紅衣兜帽衫,披著一頭柔順的卷發,發質自然偏紅,個子一米七六,年齡看似最大的女生。素手輕掩著杏紅的嘴唇,俏皮的閉上一隻眼睛,呼呼悅道。


    “哈~,這就是小萬你方才提到的,最近,加入咱們畫室的新人吧!嗅嗅~,哼嘿~,很可愛嗎!呦~,新人,你入這個畫室輩分最小,以後,就是咱們小師弟啦!初次見麵,我是這個畫室的大師姐,叫顧安潔。”


    略顯酷酷開朗的大姐頭,左手指了指她身後,用對待小弟小妹的口氣,咧嘴說道。


    “這些也是你的師姐師兄,她們平時叫我安潔,或者,直接叫我姐。你也不要有什麽拘緊,和她們一樣,叫我安潔或大師姐吧!”


    “哦~哦~”


    白墨傻傻點著頭,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背。雖然,唱歌的效果不怎麽好,但就結果而言,他還是做到了,在第一時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給師姐師兄們,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接下來的相處,變得容易了許多,這個畫室,也不再像以前那麽冷清,更加像個家了。


    或許,對於師姐們來說,這裏,除了是學畫的地方外,還是,她們去掉本家,以及,學校,最自由的地方啦。


    因為,她們都不是這個城市裏的人,也不住在這裏,是為了上學,才在這個城市暫居的。


    有的,借住在學校宿舍,有的,則在學校附近,或者,不是太遠的小區裏,租了個房子。


    和白墨一樣,她們對於這個城市,心有抵觸,同處於陌生的環境當中,所以,才會有相似共鳴。


    她們的相聚,也許,不是偶然。如果說,她們是這個畫室的孩子,那麽,萬禮月和豆豆,就是他們的父母與哥姐。


    當然,這是兩位老師,一開始沒想過的展開,到如今,也隻能無奈接受這個現實。


    萬禮月有時,私下裏也對豆豆說,咱倆還沒結婚,就已經提前體驗到,帶熊孩子的痛苦經驗了。


    聞此,豆豆也抱有可怕的同感。


    上課時間到了,白墨拿出畫紙,準備畫今天布的作業,也許,是多了一些人吧,他還不怎麽習慣。


    餘時,會偷瞄今天才認識的師姐師兄們。


    拿大師姐來說,雖然,平常多搞怪,但到了畫畫的時刻,就會立馬認真起來,其他師姐們也是如此。


    偶爾和老師扯西皮,大多數時間,專注在自己的畫上,白墨,漸漸被她們的畫,給吸引住了。


    師姐們,已經,開始學石膏的上色,也就是,明暗對比了,甚至,開始對著實物寫生。


    她們畫得很好,固然,比不上老師的水準,但,放在學生群體裏,絕對是頂尖的水平。


    也就是在這一刻,白墨真正認識到,一個畫室的大小,不能,決定一個畫室的實力。


    隻要,是好的老師,哪怕,像這樣一個,不足班級大小的小屋子,也可以,培養出怪物來。


    大家一邊聽著音樂,一邊畫畫,實乃享受也。


    靈感蹭蹭湧上,白墨不甘退居腦後,認真的在自己的畫板上,練習石膏的透視和線的虛實。


    下課時,周圍的師姐,也會過來看看他的狀況,不時提點。萬禮月看在眼中,覺得有些事情,交給她們來做比較好,索性很少來打攪她們。


    在相互的借鑒點評後,白墨的實力,有了明顯的提升,同時,他也牢記了所有師兄師姐們的姓名與個性。


    『大師姐-顧安潔』;這個畫室,輩分僅次於老師的人。在萬禮月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時,開的第一間畫室裏,收到的第一個學生。


    之後,小萬搬離了原來的地方,住到了這裏,重開畫室後,好巧不巧,兩人又遇見了。


    本來,隨著小萬離去,顧安潔已不打算繼續畫畫了,但最終,還是重新回到了‘禮月畫室’的懷抱。


    性格女漢子,外加些小惡魔的調皮,時常調戲萬禮月,這個畫室裏,無可爭議的大師姐,也是第一個,見到豆豆老師頭天上班遲到的人。


    ……


    『二師兄-於錦繡』;禮月畫室的第一個學生,之前的畫室,並不叫禮月這個名字。


    他和三師姐是一起來報名的,同個學校的校友,彼此,沒見過麵,因為,知道自己的學習水平,就來學畫畫,走藝術生道路。


    個子剛到一米七,橢圓臉,嘴左下邊,有顆小小的美人痣,身材微胖。這個畫室,在白墨來以前,唯一的男生。


    見到白墨來後,第一時間和他說話,尊定了朋友感情,心理壓力也減少很多。


    喜歡和白墨交流小說,也是一個動漫迷,並且,是引領白墨,深陷網文界的罪魁禍首。


    ……


    『三師姐-鄒夢婷』;有點三無,冰冷氣質全開;從小就是近視,帶著纖細的鐵圓框眼鏡。


    小圓臉,偏黃的長發,整齊地梳到腦後,前額平劉海,遮住眉毛;一臉知識分子的樣子,實際,學習成績也很高,學畫畫,是為了保險。


    表麵情緒起伏不大,在白墨遇到難關時,她偶爾看見了,會主動給與指點。而白墨問她問題,也會深刻解答,屬於,外冷內熱的類型。


    ……


    『四師姐-陳琳』;穿著樸素,劉海梳到腦門夾起,後麵的頭發,紮成繁雜的形狀,讓白墨見識到了,最長的麻花馬尾辮是什麽樣子,發梢,都拖到了腳裸邊。


    性格,介於內向和外向之間,少語但溫柔,和五師姐,是一個學校,同個班的朋友,當初,也是一起來求學的。


    ……


    『五師姐-蔚雯暄』;她今天沒來,白墨也是從貼在牆上的學生名單知道的。


    他一開始錯念成wei,之後,四師姐陳琳,糾正了他的讀音,才知道念yu呀!真是個複雜的多音字。


    最後,便是他這位,剛加入不久的六師弟\/小師弟‘白墨’了。


    六個學生,加兩個老師,這就是‘禮月畫室’,全部的陣容。


    雖小,但,溫馨的像一個家。


    關於,他這個五師姐,白墨無意間,曾聽見四師姐陳琳,語氣凝重的小聲和萬禮月談論,好像,她家出了什麽事,似乎,和某位親人有關。


    聽語氣,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白墨心有疑惑,卻並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或許,真的有命運,這一說吧!


    此件,不被他注意到的事情,居然,會成為白墨人生最後,也是最大的危機。


    痛苦,憤怒,和那讓人難忘的嘶吼,成了生命落幕前,唯一證明他曾存在過的絕唱。


    人世間的醜惡,與鮮紅的血水,攪拌在一起,讓人悲泣。可也是,宣誓黑暗終結的彼岸之花,純真的,綻開在人們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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