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易禾無精打采去上朝,發現陛下也有些懨懨的。


    還坐在龍椅上偏過頭去偷偷打哈欠。


    看樣子像是一夜沒怎麽睡。


    易禾也十分想打個哈欠,她昨夜也沒睡好。


    好容易捱到下朝,陛下卻拿手指了指她。


    然後愣在階上半晌無話,大約是想尋個什麽由頭。


    最終仍是沒想起來,隻說:“你,過來。”


    易禾十分不情願,這個叫法,跟叫狗有什麽區別?


    ……


    “臉色怎麽這樣難看?”


    她一進書房,司馬策已經等在門邊,禮也沒見就被劈頭問了這麽一句。


    易禾心想,您比我沒好哪兒去。


    她也沒作聲,依舊按著規矩把禮數全了。


    司馬策敷衍地抬抬手,道一聲:“免禮”。


    隨即又問:“朕瞧著,最近好像又清減了?”


    禦書房裏還有內侍,易禾將頭垂了又垂,一句話不敢答。


    不等司馬策攆人,婁中貴便衝他二人行過禮出去了。


    易禾這才回了話:“多謝陛下掛懷,隻是微臣苦夏,所以每逢夏至都會瘦些。”


    “那朕叫個禦醫來。”


    “陛下,不可。”


    易禾又行禮。


    她哪敢著禦醫的麵啊,這脈隻要一搭,她不就都露餡了麽?


    所以她隻能一臉沉鬱地看著司馬策,想讓他記起這檔子事來。


    “對了,朕忘了。”


    “那你平日怎麽看醫呢?”


    “隻能不看,幸而隻是頭疼腦熱,依著方子抓藥就是了。”


    司馬策沉思良久,點頭道:“也罷,若是有了急症,記得來找朕。”


    “是。”


    ……


    “你來。”


    司馬策衝她一招手,隨即打開禦案上的一個紅匣子,從裏頭拿出一串龍眼念珠來。


    “這是朕命人帶了你的八字去廟裏求的,可祛晦辟邪。”


    禮官的八字都要登記,免得跟哪個先祖皇帝犯衝。


    所以陛下應當是找人查了。


    可是這念珠,她卻不是很想接。


    眼下最急的就是差個說辭。


    司馬策不知她心中所想:“怎麽?不想要?”


    “微臣不敢,隻是微臣希望下個月祭祀之後,陛下再賜與微臣。”


    這樣應當沒問題了吧。


    每逢大祭,太後或者陛下總會賞些小玩意給執禮的禮官。


    那時再接賞,名正言順。


    ……


    “那時候是賞給太常卿的,不是送給易禾的。”


    易禾見計策被拆穿,隻能老實答是。


    “若朕定要你現在就戴上呢?”


    她微微抬頭看了司馬策一眼,見他神色有些慍怒。


    方才的念頭馬上就消散地一幹二淨。


    您讓戴就戴啊,這有何難。


    上次的虧她吃夠了,自那之後就下了決心,以後絕不逆著陛下。


    再者,這隻是一個念珠,又不是逼著自己喝鴆酒。


    犯不著因為這事觸怒龍顏。


    “多謝陛下賞賜。”


    說罷她伸出手,舉在司馬策麵前。


    司馬策卻沒有將念珠交出去。


    易禾的袖子垂下來,擋了她大半張臉,他隻能從兩袖的罅隙裏瞥見她一對兒燦若晨星的眸子。


    “難怪不稀罕朕的,原來是已經戴著了。”


    易禾愣了一瞬,沒錯,殿下送她的人牙手釧她戴著呢。


    還是昨日才決定戴上的。


    這“人牙”據說也是驅邪避諱所用,她雖不信邪祟之說,但京中有不少人知道,這手釧是司馬瞻在前線造下的殺孽。


    當時在簪花會上他一亮出來,就嚇退了所有宴會上的女子。


    也嚇退了自己的姻親。


    聽說太後事後將他痛罵了好幾日。


    她為什麽要戴這麽個玩意兒,就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小命,才戴出去唬人的。


    不想沒唬住惡人,倒把陛下氣慘了。


    ……


    見陛下不悅,她悄悄探出手去,自己將念珠拿了過來。


    而後掛在虎口上。


    “謝陛下。”


    司馬策眼睜睜看著,半天說不出話。


    “罷了。”


    “王弟去冀州的事,你可知道了?”


    “回陛下,微臣已知曉。”


    “你就不怕?”


    怕,還真有些怕。


    司馬瞻是誰?能在被刺客圍攻遍體鱗傷的時候,迅速分析出是有誠就是主謀。


    能剛回京半年就在偌大個京城,三五不時地揪出細作異黨。


    能勘破父親病入膏肓時,是自己代筆上書讓他去戍邊。


    他可一點都不好糊弄。


    “怕,也不十分怕。”


    她自信冀州沒有什麽把柄給他抓。


    當年隨侍母親的貼身侍女大約是知情的,不過父親已經給了她一大筆錢,將她遠遠地支回了冀州。


    並讓她代為告知冀州的族親,他得了一個兒子。


    讓唯一的知情人去傳消息,確實更保險。


    因為冀州族親若是得到的消息與易灃的不符,那就是她從中作梗。


    都不用懷疑旁人。


    她便是為了自證,也會將消息傳到的。


    既說了易灃育有一子,日後也不好再反口。


    況且,這侍女前幾年已經因病過世了,至少在她逝前,應當是沒有告訴過旁人的。


    否則冀州肯定有人傳信來問。


    司馬策一動不動,隻低頭看著她。


    易禾不用想都知道,這個眼神必定帶著探尋和審視的。


    “回陛下,微臣族中已無有近親,且他們也不知實情,應當無礙。”


    司馬策卻笑了:“紙終究包不住火,若冀州尚有人知曉實情又口風不嚴,使你的身份暴露,你覺得他以親王之尊求娶三公之女,朕可否不允?”


    易禾一想,若真如這般,陛下好像確實沒有理由不允。


    易禾也笑:“不會的。”


    司馬策像是下什麽保證似的。


    “朕必不會允他。”


    “殿下也不會如此魯莽。”


    既然以他親王之尊想娶誰都能娶。


    想做個斷袖也不差強占幾個男人。


    他倒是還一直挺規矩的。


    ……


    司馬策十分不悅,沒多久就轟走了易禾。


    然後將自己埋在書房裏一整天。


    入夜去了淑妃宮裏。


    淑妃聽內侍來報,頓時大驚失色,趕忙揭開枕頭藏好那本【將軍強擄文臣入府二三事】


    唉,好容易搞到的好不好。


    侍女提醒她:“娘娘藏在此處,陛下豈不是一上榻就能看見?”


    “別管,他從不上榻……”


    侍女大驚:“娘娘可是說真的?”


    淑妃拿手耙了耙發髻:“假的,你聽訛了。”


    說罷款擺了腰身出去接駕。


    寢宮內隻剩他二人,淑妃將窗帷落下,又燃了香,換上一臉奸笑。


    “呀,陛下今日又來給本宮侍寢了。”


    司馬策揪她耳朵:“煩死了,沒一個讓朕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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