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禾午後便去了皇陵巡視。


    其實上月就該來的,因為四國使臣進京的事宜,讓少卿代勞了兩日。


    皇陵在城郊幾十裏外,駕車需要四五個時辰,若非她惦記著白青,合該下了朝就啟程的。


    易禾一路在車裏小憩,石贇也將車駕得平穩。


    隻是一睜眼,車內已經漆黑一片了。


    她扯了簾子朝外瞧了瞧,果然天色黯淡。


    “大人,你怕不怕?”


    石贇在外頭聽見車廂內有動靜,關切地詢問了一聲。


    她曾對石贇說過自己怕黑,沒想到他一直記著。


    “隻有孤身時害怕,有人伴著就一點不怕了。”


    石贇聞言,十分欣慰地笑了笑。


    “再有小半個時辰就可入陵,大人不妨再打個盹。”


    ……


    “大人,別盹了,醒醒……”


    易禾本也沒睡著,隻是聽見石贇的聲音有些不穩,方又揭開了簾子。


    他們被包圍了。


    十幾個黑衣人手執利刃,將他們的馬車圍了個密不透風。


    敢在官道上劫殺三品大員,必定都是悍不畏死之人。


    以石贇一人之力,萬不可能逃出生天。


    她歎息一聲,吾命休矣。


    隨即整了整官衣,探身伸出了馬車。


    “大人,不要下來,屬下跟他們拚了。”


    易禾將手裏的扇柄敲了敲石贇的肩膀:“別說傻話,他們要的是我。”


    ……


    她走到最前頭的一個黑衣人麵前:


    “本官和你們走,隻是我這隨侍,你們要放他,否則本官自刎於此,你們搶個屍體回去,恐怕也不好交差。”


    隨後將手垂了垂,把青璧從袖中順了出來。


    一把長劍也橫在了她頸間。


    “大人……”


    石贇要衝上來,易禾衝他眨了眨眼:“你先回去,本官無礙。”


    石贇死死盯了那幾個黑衣人片刻,隨即卸了車駕,跨上馬背便疾馳回了城。


    ……


    他一路馬不停蹄直奔了晉王府。


    先見到裴行,讓他將消息速速報給司馬瞻。


    彼時司馬瞻正在院中的棠棣樹下舞鞭。


    裴行回稟:“殿下,聽聞易大人在去皇陵的路上被人劫了。”


    新鮮。


    敢在那條路上劫持三品大員,隻有李禕那個瘋子才能幹的出來。


    “無妨,有本事他……”


    話未說完,他眉間突然一凜。


    “取本王的紫電來!”


    “去親事府叫兵!”


    他突然想起,今晚皇兄去了長生觀,李禕要接駕,必沒有功夫搞這個惡作劇。


    ……


    易禾自然是沮喪的。


    她現在被擄了,成了一個階下囚。


    若是一會兒被他們刑訊逼供,還不知如何是好。


    她隻能將青璧緊緊攥在手裏,如果真到那一步,她就自己了斷吧。


    她是個禮官,不能在死前衣衫不整齜牙咧嘴的。


    有失大晉官體。


    ……


    那群人十分看不起她。


    竟然連個繩索都懶得給她套,自然也沒有再用劍抵著她了。


    如果不是這些人都一襲黑衣和蒙麵,她差點以為是同世家子弟一起來京郊夜遊的。


    “你們的主子到底在哪兒?”


    她同他們走了快半個時辰,已經快拔不動腿了。


    走在他身側的一人伸手朝前方指了指。


    那是一個挺高的山頭。


    易禾笑笑:“你為何連話都不肯答?”


    她頭一次看見從劫人到押送一言不發的殺手。


    原因隻能有一個,他們不是中原人,怕張嘴就露餡。


    多此一舉,一會兒見了他們的主子,還不是一樣知道。


    想想,她也同這位故人小半年沒見了。


    ……


    有誠正在山腳下等她。


    同他們最後一次見麵時一樣,穿著一身玄色胡服,策馬而立。


    他身後是個不大不小的山洞,周遭還爬著蔓草蒺藜。


    這人還真是野性難馴,竟在離皇陵不過十餘裏的地方掘了個山洞藏身。


    不過也算粗中有細,還知道借用周圍的雜草掩飾一番。


    “你蹲我很久了吧?”


    有誠笑笑:“馬上就兩個月了。”


    易禾也笑:“你若是思念舊主,不妨去太常第坐坐。”


    有誠讓馬挪近她一些,轉低了聲音道:“說來也怪,之前我在易府給你隨侍的時候,你府上異常安穩,如何我才去了不過半年光景,你周遭竟時有探子暗衛盯梢,公子,你得罪太極殿上的狗皇帝了?”


    易禾心裏喟歎一聲。


    難怪陛下要罵他的手下一聲廢物了。


    看來果真技不如人。


    有誠能發現他們哨探,他們竟發現不了黃雀在後。


    “幾個探子就將你嚇得白日逃遁,隻敢在夜間打劫本官這個手無寸鐵之人,料想你們北地易主的時辰還早著。”


    “哈哈哈……”


    有誠聞聽此言,開始在馬背上仰頭大笑。


    “大人如此惦記北地,莫非想通了要跟我回去做個大當戶?”


    易禾不耐煩跟他打啞謎:“你將我擄到此處,到底意欲何為?”


    “無他,請公子嚐嚐北地的酒。”


    說罷從身上解下兩個酒囊來,扔給她一個。


    易禾下意識抬手接了。


    “新的,沒人用過。”


    ……


    眼下時節已經將將入秋,早晚會有些涼意。


    易禾方才就有些受不得冷,因此將那酒灌進去一口。


    十分辛辣,像一把小刀從喉嚨一直劃到胸腔。


    卻也香醇。


    她咂咂嘴:“好酒。”


    有誠彎了身子,好像在觀察她的神色。


    易禾再灌下一口,另隻手悄悄劃開青璧的劍鞘。


    有誠又笑:“公子海量。”


    隨即俯視她一會兒,突然伸手將她一拎。


    待易禾轉回身時,已經被他架在馬背上。


    有誠自身後攥住她的腕子,稍一用力,易禾吃痛,手裏的青璧落到地上。


    “公子,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回了。”


    “好香,還是返梅魂麽?”


    易禾不用轉身,也知道此時他在幹什麽。


    “狗東西,放開我。”


    有誠的手牢牢圈住她的腰:“不放。”


    “滾。”


    她抬手就拔了發簪朝身後紮去。


    不拘是哪兒,最好是紮在他眼珠子上。


    “嘶……”


    “你幹得好事。”


    有誠躲閃足夠迅疾,還是不防被她的簪子劃了臉。


    易禾見他騰開了手,按著馬背就要掙紮著跳下去。


    有誠馬上將她轉了回來。


    “原來你喜歡正麵看著我麽?”


    有誠的臉被自己劃了一道不算深的口子。


    正在下頜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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