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湖高爾夫別墅,深海頂級富人區,向朱衣將車停在一處別墅門口,回頭道:“嫂子,到了。”


    陳嵐還在出神中,那個保安的身影揮之不去,他無賴、小氣、睚眥必報、手段殘忍,典型的社會渣子,這樣的人怎麽會觸動我的心弦呢?是因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孩子的身影了嗎?


    “嫂子、嫂子……到家了。”


    陳嵐緩過神,道:“你們回去吧,我有點累,想早點休息。”邊說著走下車。


    連門都不讓進嗎?這才剛下午一點啊,曾倩兒愕然,隨即若無其事道:“嵐姨您早點休息,我和向叔叔就不打擾了,改天過來看您。”


    “好。”


    陳嵐緩步向門內走去,向思思伸伸懶腰跟在身後,阿彪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拿下車,衝向朱衣點頭示意,後者正望著別墅區發呆,眼中閃爍著濃濃的欲望。


    好玩意兒誰都想有,但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資格拿起來,阿彪再望向朱衣一眼,不做聲向門內走去。


    四菜一湯,不奢華卻溫馨,且正冒著熱氣,向竹磐望進門的陳嵐,道:“餓了吧?快洗手吃飯。”


    “嗯,還好。”陳嵐強顏一笑,走進洗手間。


    “你媽精神不太好啊。”向朱磐望閨女道。


    “剛才差點跟人打架,能好才怪。”向思思煞有其事。


    “哦?說說。”


    “爸,我們碰到一個鮮花和一坨牛糞……”


    向朱磐一腦門黑線,你還讓不讓人吃飯?小丫頭也不管親爹什麽眼神,古靈精怪,嘚嘚不停。


    陳嵐走出衛生間,邊走向餐桌,隨手將頭發束起,招呼道:“吳媽、阿彪,來吃飯。”


    “來了、來了。”


    向家除了他們一家三口就是打掃衛生的吳媽和阿彪,陳嵐夫婦家裏沒高下之分,飯從來就是一塊吃。


    幾人邊吃著飯就聽向思思講述那個罪大惡極的保安,話到濃處咬牙切齒,幾人會心一笑,向思思就是家裏的開心果,有她才熱鬧。


    至於陳嵐受欺負雲雲被大家下意識過濾掉了,一來不可能,二來小丫頭大事上不含糊,小事上誇大其詞,說白了就是為了烘托氣氛。


    但“調戲”、“惡魔”、“心狠手辣”等詞匯還是讓向朱磐捕捉到,他敏銳的察覺到愛人精神不濟是自己閨女口中的保安所至。


    陳嵐顯然心不在焉,吃了幾口就上樓了,向朱磐見狀跟了上去。


    二樓客廳緊挨著他們臥室,這是倆人最常待的地方,多少次夢難安的午夜,他們就在這間客廳相互安慰與鼓勵,那些悸動的歲月中他們默默的攙扶著對方。


    陳嵐點燃一根煙靠在牆壁藤椅上,向朱磐沏了杯紅茶放在她桌邊,道:“有煩心事?怎麽又開始抽煙了?”


    “沒什麽,這趟過去孫奶奶跟我說了些他小時候的事。”


    “嗯?她主動說的?”


    “她沒說山山的名字,但我知道她說的就是咱們那個可憐的孩子,或許她已經猜到我就是山山的母親,這一次她精神狀況很好,看來已經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再大的苦難、再大的悲傷也會被歲月磨平,留下的隻是一道不起眼的傷疤,也許隻有在特定的場合、那些曾經留過故事的地方,深埋心底的人和事才會破閘而出,如波濤駭浪瘋狂的拍打著內心所有的一切!那一瞬間,有的隻是默默品味痛到極致的麻木和流淚到天亮的喃喃自語:假如再回到從前……


    風雨總會過去,人總要笑著麵對未來,老人家啊,你能放下過去,但我永遠不能釋懷啊!


    陳嵐目光迷離,煙霧彌漫指尖,當初狠心推走那一艘小船,是她一輩子過不去的心病。


    “她都說了些什麽?”向朱磐望向陳嵐,眼中有著濃濃的渴望,他主掌向家,一舉一動牽動無數人的眼球,孤兒院,陳嵐去可以,他不行。


    “你知道嗎?山山小時候可懂事了,懂事的讓人心疼,在別人都在玩耍的時候他就會劈柴、燒飯、打掃房間……他從來沒有像別的孩子一樣哭喊著找過媽媽,因為他知道他哭不來那個拋棄自己的媽媽,他陪著孫奶奶饑一頓飽一頓,他的眼睛裏餓出綠光,但孫奶奶不吃飯他就不吃……孫奶奶說,有時候總感覺是與他在相依為命,共同照顧著其他孩子……”


    眼淚順著陳嵐臉頰流過,她掐掉香煙,怔怔出神,良久,兩聲歎息先後在房間裏回蕩:當年到底是對還是錯?若不送走他,他能逃過一劫嗎?


    出神中,陳嵐想起了什麽,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塊紅布包裹的東西,這是臨走之前孫奶奶鄭重遞給她的,陳嵐還沒來得及看。


    她掀開紅布,裏麵是泛黃的老照片,一共九張,阿呆十歲之前每年一張,十歲之後他離開孤兒院,奶奶就沒再拍。


    一瞬間,陳嵐淚如雨下,照片中一個光著屁股的小孩脖子上掛著一條金鎖,上麵清晰的刻著一個“向”字。


    她輕輕的撫摸著,看了許久,再翻開第二張、第三張……,陳嵐的心緊緊揪在一起,她埋下頭,實在看不下去了,照片中的孩子隨著長大,麵容黢黑、骨瘦如柴,打滿補丁的衣服掛在他身上,連肩膀都支撐不起來。


    “我的孩子啊!我陳嵐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才會讓你受這麽多的苦!”她壓抑的哭聲在茶室徘徊,向朱磐虎目含淚,緊緊抱著自己的愛人!


    一張夾在照片裏的紙條滑落,向朱磐撿起,上麵是清秀的字跡:緣起,一切皆有可能,若有一日我孫兒歸來,請善待他。


    向朱磐虎軀巨震,他意識到什麽一般,眼中閃爍著濃濃的不可置信,但望向陳嵐,又默默將紙條揣進口袋,嵐嵐,事情沒有明朗之前,我不會再讓你在希望與失望中苦苦掙紮了。


    深陷悲傷的陳嵐並沒有發覺丈夫的異常,良久,她擦拭掉淚水,抱著照片緊緊捂在胸口,腦海中,是那個瘦弱的孩子費力劈柴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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