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埃莉諾安靜地坐在梳妝鏡前,神情麻木地捧起漆黑的長發,捏著梳子從發根一直梳到發尾,來回重複著這個動作,機械而又單調。


    她穿著精美的裙裝,打扮得宛如一名典雅高貴的淑女,倘若出現在宴會上,一定會最亮眼的那個點。


    而她今晚也確實將要出席一場宴會。


    來自皇家超凡學院的出征晚宴,為了給即將奔赴魔族戰場執行任務的四期生們壯行。


    這也是學院數百年來的傳統。


    每到臨行前的夜晚,女生們會換上華麗的衣裙,男生們會穿上配發的軍裝,在冷餐會結束之後,於舞池裏翩翩共舞。


    畢竟這其中有很多人,或許未來都會不幸葬身於魔族戰場,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相見。


    所以,哪怕在巴特萊昂家族沒落之後,埃莉諾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卻也不得違反學院的製度。


    為了不被學院開除,她已經沒有了以往那樣任性的資格。


    “咚咚咚”


    伴隨著一陣敲門聲,埃莉諾從失神中回到了現實。


    她沉默片刻,隨後皺了皺眉:“進來吧。”


    好在門被推開後,埃莉諾看見一名臉上長著雀斑的麻花辮女仆,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她的房間。


    見狀,她微微鬆了一口氣,不過眼眸依舊黯淡:“瑟琳,怎麽是你?”


    聞言,女仆將手指豎在唇邊:“噓,埃莉諾小姐,小聲點,我是背著女仆長偷偷過來找您的。”


    隨後她快步走到埃莉諾身邊。


    見主人往日精致可愛的小臉愈發清瘦了些,女仆瑟琳的眼中隱約閃過一絲心疼。


    她輕輕接過埃莉諾手中的梳子,一邊幫她梳理著頭發,一邊低聲道:“埃莉諾小姐,我那邊剛剛收到消息,威爾遜子爵一家似乎願意為您提供庇護,他曾經在侯爵手下擔任過副官,應該還是比較可信的。”


    “威爾遜叔叔?”


    聽到這個名字,埃莉諾的眼中微微一亮。


    由於眼下她正處於莫斯格拉家族的嚴密監控中,周圍的仆人和下屬基本都換成了新的麵孔,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些家夥的手筆。


    平日裏她的行為處處受阻,完全不像是一個貴族家的千金,倒更像是沒有自由的囚犯。


    甚至她想要買什麽書,在看之前都必須要先經過瑪麗亞女仆長的查驗。


    生怕她和巴特萊昂侯爵過去遺留下來的某些人脈搭上線。


    好在今天,許久不見的貼身女仆瑟琳為她帶來了好消息。


    “他有說什麽時候嗎?”


    埃莉諾下意識握住了女仆瑟琳的手臂,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眼下自己被囚禁在巴特萊昂宅邸,昏迷在床的父親便是最好的人質,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威爾遜伯爵能夠將她和父親一同接出去,那麽至少保留了東山再起的火種。


    女仆瑟琳神情嚴肅:“就在今晚,等學院那邊的晚宴結束之後,他會安排人在半路上將您的車截停下來。”


    “至於侯爵先生那邊,您也不用擔心,威爾遜子爵說他自有安排。”


    聞言,埃莉諾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


    被囚禁在莫斯格拉家族編織的鳥籠中已經太久,久到她幾乎都快看不見重獲自由的希望。


    眼下終於有故人願意施以援手,這又怎能令她不感到喜悅?


    不過家族落寞的這一年多裏,她也逐漸養成了一定的城府。


    事以密成。


    想到這裏,埃莉諾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


    片刻後,當她再度睜開眼時,目光已經重新變得黯淡,就仿佛方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你先走吧,小心點,不要露出破綻被她們發現。”


    半小時後,梳妝打扮完成的埃莉諾離開了房間,和女仆瑟琳暫時分別,在兩名陌生女仆的“陪同”下,來到了女仆長的房間內。


    那是一間主臥,比起埃莉諾的房間要大得多,也裝潢華麗得多。


    簡直有點倒反天罡的味道。


    而當她走進來的時候,瑪麗亞女仆長早已在房間內等待了。


    “您遲到了。”神色冷漠的中年女仆看了看懷表,“遵守時間是貴族應有的美德,可看樣子,你似乎並不具備這樣的素養。”


    “或許是巴特萊昂家風不嚴,因此過去未曾對您有過足夠的教導,這其實是很不體麵的事情。”


    “不過未來還很長,以後類似的事情,我會逐一教給您,讓您永遠不會忘記。”


    說著,她收回懷表,用一種打量物品般的眼神,審視著嬌俏美麗的少女。


    明明隻是個女仆長,此刻的模樣居然有些高高在上。


    然而埃莉諾卻恍若未聞,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


    見她這副模樣,瑪麗亞女仆長不由得皺了皺眉:“您的風格更偏向於清純係,而不是那種故作成熟的打扮,所以我認為,您現在的發型有些不適配今天的晚宴,會展露出巴特萊昂家不得體的一麵。”


    “您覺得,是否應該更換一下?”


    中年女仆長淡淡道。


    埃莉諾麵無表情:“你來決定就好。”


    見狀,中年女仆長點了點頭:“來人。”


    片刻後,便有兩名女仆走了過來,將她帶到梳妝鏡麵前,把她辛辛苦苦編織好的頭發拆散,按照瑪麗亞女仆的指示,梳成了一副不那麽引人矚目的模樣。


    或許,其真實意圖,僅僅隻是為了不讓美豔動人的埃莉諾喧賓奪主。


    至於誰是主,自然不言而喻。


    “莫斯格拉家族的尤妮斯小姐也會出席晚宴。”一邊看著女仆為埃莉諾整理著頭發,瑪麗亞女仆長一邊淡淡道,“作為晚宴的發起者之一,同時也是格洛斯廷社交場的名媛,您的言行舉止,還是應該多向她學習。”


    “另外,據說四皇子今晚也會參加這場晚宴,以皇室的名號為即將出征的學生們踐行,到時候,您要陪他跳最後一支舞蹈作為收場。”


    “聽明白了嗎,埃莉諾小姐?”


    雖然是在詢問,可瑪麗亞女仆長的言語中,卻透露著幾分不容置疑。


    自從她們被莫斯格拉家族派過來之後,就間接掌控了這座宅邸。


    畢竟宅邸的主人,也就是巴特萊昂侯爵此刻正昏迷不醒,完全就是個需要人照顧的植物人。


    有著這樣的軟肋,她們不怕埃莉諾會做出什麽逆反的舉動。


    聽到她的話語,埃莉諾下意識用衣袖遮住了手腕上的針孔,瑩藍色的眼眸中浮現出一絲憤怒。


    自從上次和尤妮斯產生衝突之後,四皇子那邊的采血需求果然變多了,從原先的一管血變為了十管。


    然而她又怎麽可能傻到這樣任人宰割?


    當即斷了交易。


    然而四皇子似乎對她,或者說對巴特萊昂家族的血液格外感興趣。


    所以為了逼迫她答應交易,這段時間裏,各種各樣的事情一股腦壓在了她的身上,甚至大法院那邊都要重啟對於巴特萊昂家族的調查。


    這也讓埃莉諾感到心灰意冷,甚至覺得就這麽死掉也不錯。


    好在今天,女仆瑟琳為她帶來了最近為數不多的好消息。


    “我知道了。”


    沉默片刻,埃莉諾低聲道。


    聞言,瑪麗亞女仆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埃莉諾小姐今天似乎格外的聽話,是遇到了什麽好事嗎?”


    她的話語若有所指。


    埃莉諾心口一緊,但表麵上故作平靜道:“反正這也是你們所希望的,不是麽?”


    瑪麗亞女仆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隨後點了點頭:“您如此懂事,我們的工作自然也會輕鬆不少。”“好了,門外已經為您備了馬車,您可以出發了。”


    說著,她拍了拍埃莉諾的肩膀。


    埃莉諾一言不發地提起裙子,在瑪麗亞女仆長的陪同下,緩緩走出了巴特萊昂宅邸。


    望著逐漸靠近的馬車,回想起女仆瑟琳先前帶來的消息,埃莉諾的心跳不由得微微加快。


    快了。


    就在今晚,自己就能掙脫這個該死的牢籠,從莫斯格拉家族的監視下逃出生天!


    到時候,我一定.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在腦海,身後便突然傳來一道突兀的玻璃破碎聲響。


    埃莉諾下意識轉過頭,發現一道身影忽然從高空中墜落。


    目光交錯之際,她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恐懼和絕望。


    “砰!”


    伴隨著一聲悶響,人體砸入地麵的聲音便傳入埃莉諾的耳中,周圍隱隱濺起煙塵。


    隨後便看見宛如顏料般鮮豔的紅色,從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身體中緩緩流淌,並逐漸擴散開來。


    她呆愣愣的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原本熾熱的心髒仿佛逐漸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結成冰。


    方才還為她梳理頭發的女仆瑟琳,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具溫熱的屍體。


    “或許是哪個不聽話的女仆忍受不了責罰吧。”瑪麗亞女仆長的聲音飄忽不定地傳入耳中,仿佛眼前的這一幕早就在她的預料之內,“所以說,人隻有學會聽話,才會擁有更加光明的未來啊。”


    “對了,埃莉諾小姐,這個人好像是您之前的貼身女仆,是個撒謊成性的家夥,出於對您的考慮,我才將她調離了您的身邊。”


    “您和她見麵的時候,應該沒有相信她那些不著調的謊話吧?”


    聞言,埃莉諾的眼角隱約泛起淚水,本就空洞的眼眸,更加絕望了。


    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就在她們的監視之下。


    你們這群該死的惡魔。


    目送埃莉諾失魂落魄地登上馬車後,瑪麗亞女仆長收回視線,在女仆們的陪同下,重新返回宅邸內部。


    眼下看來,埃莉諾·巴特萊昂的反抗心理,應該是已經被徹底擊碎了。


    至少,短時間內再也無法重燃鬥誌。


    這樣的話,整個巴特萊昂家族最後的一絲阻礙也就不複存在了。


    也算完美完成了家族交給自己的任務。


    這樣想著,瑪麗亞女仆長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眼下整個宅邸裏除了一個昏迷不醒的巴特萊昂侯爵,就隻剩下埃莉諾一人。


    長子早已戰死沙場,留下的遺孀此刻雖然不知去向,但肚子裏卻懷著擁有合法繼承巴特萊昂爵位的血統,總歸也是個隱患。


    莫斯格拉家族那邊多半已經在派人搜查。


    不過格洛斯廷實在太大了,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結果。


    好在那也不是瑪麗亞女仆長該考慮的事情。


    她所要做的,就是時刻將這座宅邸掌控在自己手中,等候莫斯格拉家族的命令。


    這樣想著,瑪麗亞女仆長忽然停下腳步,對身旁陪同的女仆輕聲道:“那個被流放到邊境的次子,眼下有沒有消息?”


    “沒有,多半是已經死了。”


    聞言,瑪麗亞女仆長點了點頭。


    片刻後,有仆人過來請示:“女仆長,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您現在要用餐嗎?”


    “可以。”


    幾分鍾後,她出現在了巴特萊昂宅邸的餐廳內,獨自一人坐在主位上。


    注視著依次被端上桌的食物,在燭火的映襯下,此刻的她竟然也產生了幾分大權在握的感受,仿佛真的成為了這個家族的主人一樣。


    就算不是,那又如何?


    就連巴特萊昂家曾經最受寵的千金,也必須在她麵前低頭。


    這便是權力帶來的快感。


    瑪麗亞女仆長心情不錯地想道。


    正當她逐漸沉浸在晚餐的美妙氛圍中時,突如其來的變故發生了。


    “砰!”


    伴隨著一聲巨響,原本緊閉的宅邸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了。


    她下意識站起身,離開餐廳,循著聲音朝門口望去。


    隻見一夥長相粗獷、有著邊境血統的侍從們,氣勢洶洶地湧入了巴特萊昂宅邸,並且在大廳內夾道列隊,仿佛正在等候著某個地位尊崇的大人物抵達此地。


    “你們是誰?這裏是巴特萊昂的領地,沒有家主允許,你們沒有資格隨意闖入!”


    一邊用眼神示意下屬通知莊園的護衛們過來解圍,瑪麗亞女仆長一邊拿出了上位者的威嚴,大聲說道。


    然而這些人理都不理她,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片刻後,一道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從門口響了起來。


    看樣子,是正主到了。


    瑪麗亞女仆長不由得皺眉,想看看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敢得罪眼下在帝都如日中天的莫斯格拉家族。


    不論是誰,都一定會要對方好看。


    這樣想著,她頓時抬頭看去。


    可隨後,瑪麗亞女仆長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臉上。


    黑發藍眸的少年逆光而入,明明麵帶微笑,可眼底卻絲毫沒有笑意,周身仿佛裹挾著狂暴的風雪。


    “是你?”


    她的聲音充滿了震驚。


    畢竟前不久她才從仆人那邊聽說,這個巴特萊昂家的次子大概已經死在了邊境。


    可這才沒過多久,居然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這一切仿佛是在做夢一樣。


    回想起他和莫斯格拉家族的一切恩怨,似乎都是由伊莉娜小姐和這位次子之間引出的。


    不知為何,望著對方的神情,瑪麗亞女仆長心中忽然浮現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一年多沒回來,家裏都是一些生麵孔了嘛。”少年撣了撣肩膀上的灰塵,“你們好啊,我叫林恩·巴特萊昂,是這個家裏眼下唯一合理且合法的繼承人,你們可以叫我主人,也可以喊我一聲林恩少爺。”


    麻煩事來了。


    瑪麗亞女仆長壓下心中雜亂的想法,深吸一口氣。


    “抱歉,我這邊沒有收到林恩少爺要回家的通知。”她的聲音十分平淡,“所以在進門之前,還請您出示一下能夠證明身份的物件,以免引起某些不必要的誤會。”


    倒並非刻意為難,而是她已經派人通知了莫斯格拉家族,眼下最好還是拖時間等人過來。


    她自己沒有處理林恩的權限,所以隻能出此下策。


    然而瑪麗亞女仆長似乎錯估了一件事。


    聽到她的話語,林恩不知為何歎了一口氣。


    “先禮後兵果然不適合我.算了,不整這些虛頭八腦的了。”他搖了搖頭,對邊境侍從們示意,“都殺了.不,還是先抓起來吧。”


    “然後幫我問問,埃莉諾現在正在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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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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