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


    陳武一槍捅進敵人的脖頸,再一槍拔出,噴射而出的鮮血濺得他滿臉都是。


    陳武已經數不清殺死了多少敵人。


    這是敵軍來到安陸之後的第三天,敵軍晝夜猛攻,一刻不停。


    一萬五千守軍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許多將士都不是戰死的,而是活活累死的,就那麽直直地倒下,然後被敵人補刀。


    這種情形,陳武已經親眼目睹了許多次。


    看著昔日的部下被敵人殺死,這讓陳武痛徹心扉。


    但是眼下的戰況,卻又讓陳武顧不上悲傷。


    陳武不知道還能堅持到何時,連同昨天剛剛參軍的青壯在內,如今城內頂多還有六七千人。


    超過半數的守軍已經戰死在城頭,就連守衛東城和北城的將士,以及程普當初任命的幾名官吏,也早早地接到命令趕來支援了。


    仗打到這個地步,能夠守住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至於會不會有敵軍從東麵和北麵上來,陳武已經不在乎。


    整整兩天一夜的時間,閉眼睡一會的機會也沒有,所以大家都很疲憊。


    而敵軍連同民夫在內,有三十萬人,輪流攻打,源源不斷。


    白天攻勢凶猛,就連晚上也不放過。


    看不見,敵人就點燃衝車照明。


    敵軍步兵剛剛退下,下一秒就是投石機的猛烈轟擊,然後又是激烈的攻城戰,如此往複。


    陳武腦子再不好,如今也已經明白了敵人的意圖。無非是敵軍主帥下了死命令,要在幾天之內就攻下安陸。


    但那又怎麽樣?早死晚死,都要為了守衛江東而死!


    守城的江東軍抱著必死的決心,都沒能讓敵軍在城頭打開局麵。


    弓箭手射到手指僵硬,鮮血直流,甚至弓弦繃斷。那就棄了弓箭,撿起地上的刀槍,再去和敵人拚命。


    步兵丟完了滾石檑木,不要緊;


    身邊再沒有其他武器,也不要緊。


    等敵人爬上來了,大不了抱著他一起跳下去,同歸於盡。


    一些將士的環首刀已經滿是豁口,再也不鋒利了,砍不死敵人,那就撲上去,摳眼珠子,咬耳朵,掐脖子。


    隻要上了城頭的敵軍,沒有一個能活著堅持一分鍾,更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回去。


    這兩天下來,荊州軍已經膽寒。


    但是沒有辦法,劉裕劉荊州已經下了死命令!


    有些將士因為畏縮,被斬殺;


    有些軍官因為作戰不力,被處死。


    現在,他們的首級,就懸掛在大營外麵,時時刻刻都在警示著大軍。


    這次攻打江夏,其實有些倉促了。


    但劉裕剛剛奪取荊州,需要立威,能否奪回江夏,便是最好的證明。


    現在的十五萬大軍,多是招降納叛來的,隻有五萬才是劉裕的嫡係。


    所以他不在乎,這一戰到底會死多少人,最後又能剩下多少人,他隻在乎能否在短時間內攻下江夏!


    吹出去的牛皮,就是潑出去的水。


    他率軍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就說了要在三天之內攻下安陸,現在還有最後的四個時辰。


    這關係到他的統兵能力,更關係到他在軍中的威望。


    倘若失敗,那些驕兵悍將又該如何看待他?


    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價,在接下去的四個時辰裏,攻下安陸!


    主帥劉裕發了狠。


    此時,進攻安陸的士卒,也不禁更凶悍了幾分。前赴後繼,根本沒有人去思考生命誠可貴的道理。


    昨晚為了夜戰,幾架衝車被他們自己人點燃了,又有幾架被守軍用油料,用硫磺,然後一把火燒毀了。


    如今就隻剩下了最後的幾架。


    撞門車更是在第一天就進行了嚐試,城門早已被堵死,所以根本沒用。


    還能發揮作用的,眼下就隻有井闌車,還可以載著弓箭手,遠遠地進行射擊。但因為兩軍在城頭血戰,分不清敵我,所以常常造成誤殺。


    投石機也隻有在大軍敗退,或者換一批人繼續進攻的時候,才會進行投射。多次下來,守軍已經學會了該如何進行躲避,所以效果也越來越差。


    但是沒關係,荊州軍人多,用人命堆,也能把守軍堆死。


    守軍還能有多少?


    荊州軍可以輪流休息,輪流進攻,但是守軍不行,所以累也要累死他們!


    負責進攻西麵的劉裕主力是如此,負責進攻南麵的劉磐大軍也是如此。


    劉磐在響應兄長起兵的初期,麾下隻有一萬五千人。後來,他派出軍隊,在周圍抓了許多壯丁充軍。再後來,文聘自盡了,他的部下們全部投降。


    現在在南麵負責進攻的,就是原來文聘的軍隊,以及被劉磐抓來的壯丁。


    這些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尤其是原先文聘的部眾,如今悔得腸子都青了。


    在攻城戰中戰死是那麽的簡單,許多人連城頭都還沒摸到,就被丟下來的滾石檑木給砸死了,或者被上麵射下來的箭矢給射殺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死守樊城,至少死得光榮!死得其所!


    兩天的時間下來,原先的一萬餘文聘降卒,已經戰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路在哪裏?自己的未來又在哪裏?


    而壯丁們更慘,毫無作戰經驗的他們,原本不過是南陽境內,哦不!是現在的新野郡境內,普普通通的莊稼漢,甚至有些人還是商賈。


    如今,他們被劉磐強行抓來,傷亡更是大得離譜!


    原先兩萬多青壯,如今隻剩下了不到萬人,多少家庭因此破碎!


    反觀劉磐的嫡係,一萬五千大軍,原本軍紀就不怎麽樣。


    如今,攻城不需要他們操心,每天就在營中花天酒地,放肆的歡歌笑語。


    聲音之大,就連後麵曹仁、羊侃的曹軍大營都能聽見。


    當初,太史慈帶人劫曹營,自報是劉磐軍,曾經一度讓曹仁感到疑惑不已,直到第二天發現不見了張仲景。


    再後來,等到羊侃大軍到來,並告知發現太史慈等江東軍的蹤跡,這才讓曹仁等人恍然大悟。


    所以,這一次曹仁、羊侃聯軍而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報當日之辱!


    真是豈有此理!堂堂曹軍大將,兩萬大軍,當初竟被十幾個江東軍劫了營,甚至被燒了一座糧倉和無數營帳!


    這讓當初的曹仁怒不可遏,甚至一度以為真的是劉磐幹得了。


    所以如今劉磐營中的情形,也讓曹仁感到了不齒,甚至萌發了要退兵回南陽的念頭。


    注:撞車,是古代破壞城牆或城門的主要兵器。“上設撞木,以鐵葉裹其首,逐便移徙,伺飛梯臨城,則撞之。”出自《三才圖會·器用五·撞車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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