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武已經率部堅持了一個時辰。


    雖然缺乏睡眠,但精神還好。


    唯獨弓箭手們,已經連續拉弓了不知多少次,手指早已腫脹不堪,甚至許多人的手指上,皮已經磨破,流出了猩紅的鮮血。


    一名普通的弓箭手連續拉弓一百次,便是極限。江東的弓箭手都是精銳,所以能拉動一百五十次左右。


    但一個時辰下來,也受不了。


    好在這時候陳六率部頂了上來,並且帶來了大批趕製出來的火箭!


    有了生力軍的到來,陳武所部終於可以喘上一口氣。他吩咐將士們下城去休息,自己則帶著親衛,前往南城去察看情況!


    南城的情況同樣好不到哪去,雖然敵軍人數少了整整一半,但對於弓箭手來說是一樣的。


    許多人已經到達了極限,已是強弩之末,射出去的箭矢也沒有了力道。


    但是能夠進行替換的隻有陳六一部,倘若南城沒了弓箭手的火力壓製,就隻能眼睜睜看著敵軍從容地填埋護城河了!


    最後,陳武還是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吩咐吳五,將步兵與弓箭手進行替換。這裏的步兵有一千八百人,弓箭手有一千二百人,雖然兵種不一樣,但要從人數更多的步兵裏,找出一批會射箭的士卒,還是可以的。


    於是,這邊停止了射擊,一批原本是步兵的士卒,和弓箭手進行了替換。


    可憐弓箭手們終於能夠鬆一口氣了,陳武將其中許多受了傷的,帶下城牆,帶去包紮。


    許多將士的手指都受了傷,也有被弓箭射中的,但好在有同伴盾牌的保護,所以被射殺的人寥寥無幾。


    就這樣,一萬餘人來回替換,射殺了數不清的民夫,減緩了敵軍填埋護城河的速度!又在火箭的打擊下,燒毀了敵軍不少井闌車和衝車。


    而城內箭矢充足,畢竟是十萬大軍的使用量,如今區區五千弓箭手而已,消耗掉的又能占多少?


    局勢從總體上來說是良好的,但架不住敵軍被劉裕下達了死命令,為了填埋護城河,就已是如此地不計傷亡!


    而城內不僅弓箭手稀少,守軍人數也隻有敵軍的三十分之一!


    所以敵軍可以前赴後繼,可以源源不斷,可以一批接著一批。


    但是守軍的體力卻是有限的,等到天黑,守軍早已經精疲力竭。


    反觀城外,數十萬大軍,打著無數火把,還在繼續著對護城河的填埋。


    守軍被敵軍的這股氣勢所震懾,陳武也不禁感到一陣無力,且又無可奈何!


    他索性不管了。


    他命令閑置的步兵,以及城內百姓,準備好大量的滾石檑木!等到真正守城戰的時候,步兵至少也能參與戰鬥。


    很快,命令被傳達到了南城,弓箭手全都停止了射擊,並與步兵一起,躲到了女牆後麵。


    沒有了城上的火力壓製,城外井闌、衝車上的弓箭手也樂得能夠歇會。


    於是,城內、城外,一時間陷入到了詭異的平靜中,唯獨民夫們還在不斷填埋著護城河。


    許多守軍累得沉沉睡去,百姓也趁著這段時間上來送水送飯,為將士們補充體力,並將守城器械陸續運送上來。


    這些百姓原本都是荊州的子民,而城外就是他們荊州牧的軍隊,但他們現在卻幫著江東軍一起守城。


    他們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因為在瘟疫來襲時,是江東軍救了他們!又經過了半年被江東軍統治的生活,她們感受到了生活上的不同。


    雖然她們的男人大多死在了半年前的戰爭中,或死在了瘟疫中,但她們的生活還要繼續,現在隻有江東軍能夠給予她們未來!


    城內僅剩的三千青壯,看著江東軍疲憊不堪的樣子,許多弓箭手的手指已經血肉模糊,不禁讓他們回憶起了,昔日在黃祖治下的生活。雖然安陸黃氏曾經給予過他們許多恩惠,但也沒有在江東治下,這半年來讓他們生活得幸福!


    許多東西最怕比較,這一對比,荊州的官府,荊州的士族,那就啥也不是!


    隻有在江東的治下,他們這些普通百姓才能活出個人樣來。


    於是,心底裏殘留的熱血,以及內心的良知,都在驅使著他們。他們紛紛走上城牆,要求加入江東軍。


    陳武、吳五、陳六三將有些不理解了,為什麽這些青壯此時想要參軍?


    原本城破了,他們還能活下去,荊州軍總不會連百姓也一起殺吧?


    但如果他們加入了江東軍,日後就徹底沒活路了!


    所以三將不理解,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些青壯,他們的家人大多已經死了,都死在瘟疫之中。


    原本絕望的他們,是江東軍給予了他們生的希望!江東的製度,對他們百姓又是那麽的好,所以他們想要活下去,繼續在江東治下生活!


    陳武等人在了解情況之後,終於釋懷。


    是啊,主公的新政策好啊!


    倘若這一戰他們都能活下來,他們的子女就能去金陵學院讀書,再也不用像他們一樣做個大老粗。


    不僅如此,在戰後,他們的家人怎麽也能分到個幾百畝地,還有夠一家人花上好多年的錢,吃上好多年的糧食。等分到了地,又能種出吃不完的糧食。


    原本出身寒門的他們,以後家人就都是豪強了!若是以後,子女能夠學有所成,做個官,也混到個兩千石,那他們的後人就能成為仕宦兩千石的大族!


    他們理解了,於是,同意了這些青壯的加入。


    三千青壯在半年前,還與黃祖軍一起,抵禦過江東軍,所以許多人都會射箭。


    於是,陳武派人前去軍械庫,拿出了三千套裝備。三千套皮甲,三千副一石弓。


    守城的江東軍人數達到了一萬五千人,弓箭手達到了八千人。


    陳武將他們一分為三。


    就在這時,有士卒來報,敵軍撤退了!


    陳武前去察看,果然看到敵軍如潮水般退下,唯獨民夫們還在填著護城河。


    “子烈兄,這荊州軍是準備不管民夫的死活了嗎?”一旁的陳六問道。


    二人同姓,所以一個叫對方子烈兄,一個叫對方老六。


    “咱們要是射箭,就是白白浪費箭矢!這麽多的民夫,無論如何也能填滿護城河的。哎,若非當初咱們沒有這麽多民夫,都督又愛惜民力,我軍也不至於廢了千幸萬苦,才將護城河給填上了。”陳武半是在回答老六,半是充滿回憶地說道。


    “是啊,也不知道主公的大軍何時能夠到來?“老六又接著問道。


    “這我真不知道了,可能在來了吧!”陳武回答道。


    “我還沒有見過主公呢?子烈兄,你快跟我說說,主公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老六好奇地問道。


    “太史將軍的武藝你應該知道的吧?”陳武反問道。


    “那當然,太史將軍不僅武藝過人,而且箭術無雙!”老六回答道。


    “當年神亭嶺一戰,主公與太史將軍不分勝負,但是據後來太史將軍所說,當時主公實際是在讓著太史將軍的!不然太史將軍又如何肯歸降主公?”陳武回憶道。


    “啊?主公居然這麽厲害?”老六難以置信地感歎道。


    “主公當年可是被稱作江東小霸王呢!而且論用兵,主公不在周都督之下,甚至更勝一籌!”陳武說道。


    “真希望能見上主公一麵,那我就死而無憾了!”老六感歎道。


    注:神亭嶺之戰:揚州刺史劉繇與慈同郡,慈自遼東還,未與相見,暫渡江到曲阿見繇,未去,會孫策至。或勸繇可以慈為大將軍,繇曰:“我若用子義,許子將不當笑我邪?”但使慈偵視輕重。時獨與一騎卒遇策。策從騎十三,皆韓當、宋謙、黃蓋輩也。慈便前鬥,正與策對。策刺慈馬,而攬得慈項上手戟,慈亦得策兜鍪。會兩家兵騎並各來赴,於是解散。


    ——《三國誌》卷四十九·吳書四·劉繇太史慈士燮傳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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