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生有此一問,倒也能夠理解。


    畢竟麵前這位白衣男子,昨夜出現時,正是兩隻妖獸在激烈交戰的時間。


    而在他看來,救下自己兩人,可能隻是對方順手為之。


    紀紹安輕笑一聲,搖了搖腦袋。


    “我可不是來捉妖的。當真隻是遊曆一番而已。”


    說到這,他又看向玄羽。


    “您二位不知是哪間寺廟的?”


    玄羽一聽這個問題,明顯眼神有些躲閃。


    不過下一刻,他還是老實回答道:


    “不瞞道長,我倆從普濟寺來,不過···”


    說到這,他有些猶豫,要不要說下去。


    “不過什麽?”


    紀紹安卻饒有興致的追問了一聲。


    “不過我們算是被寺裏遺棄了。”


    紀紹安聽到這,眉頭一皺。


    原因無他。


    這遺棄就是遺棄,算是被遺棄是個什麽意思?


    還有,寺廟之中那些和尚,不是講究普度眾生嗎?為何又會遺棄寺內弟子?


    可能是感覺這位道長有些不理解,玄羽幹脆坦率的將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老頭子我五十又二,才進了普濟寺,當了和尚。卻不想竟然在裏麵,掃了十年廁所,做了七年廚子。···”


    “如今,眼見沒什麽用了,又將我這行將就木之人遣出,替寺裏招攬新人!”


    “唉,我也看明白了。這人呐,一輩子也就是個隨波逐流。”


    ···


    說到後麵,玄羽更多的都是在感慨。


    而玄生也如同紀紹安一樣,靜靜聽著他講些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很快,夜幕來臨。


    紀紹安按照閑雲大師所教,將善燼遺體放在一摞堆起的木堆上,圍著四周念起了經文。


    讓玄生兩人意外的是,這位道長不僅會他們佛門心經真言,甚至他超度亡靈,手中所持的一枚念珠,都是正宗佛門之物。


    這東西,當然也是閑雲大師所贈。


    第二日,在堆起的新墳前,重重叩首完的玄生,終於站起身來,跟隨著玄羽,踏上了紀紹安激活的飛舟之中。


    “紀道長大恩,玄羽無以為報,日後定會供奉長明燈,日日替道長祈福。”


    飛舟剛一離地,玄羽激動的聲音,便出現在了飛舟之中。


    他本來還在擔心,這位道長會不會以遊曆為名,選擇步行離開。


    卻不料對方竟直接啟動法器,說要將他們倆送出這茫茫荒原。


    因為已經不打算回去,玄羽便想著找一處稍微遠些的城池,定居下來。


    紀紹安隻擺了擺手,仿佛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玄生直到此時,都還沒有決定好,要不要繼續完成寺裏交下來的任務。


    在他的心裏,普濟寺早已成了他唯一的家。


    打小進入寺廟之中,雖然當了一個小小掃地僧,一掃就是十幾年。


    可這十幾年間,他過的還算快活。


    況且師父善燼臨終前,給他講的那句話,還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


    他覺得,為了自己的家,就算受一些委屈,也在所不惜。


    兩日後,當飛舟緩緩落下時,前方出現了一座規模不算特別大,但人口很密集的城池。


    “落英城?”


    紀紹安看著城門口上方,落英城三個大字,喃喃出口。


    “這落英城,傳聞是一位修道高人,身隕之地。這裏的民眾感念其恩德,修建的城池。”


    玄羽在身旁介紹起來。


    “感念其恩德?這位高人做過什麽大事嗎?”


    紀紹安不解的轉過頭,看著玄羽問道。


    玄生也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看著站在兩人中間的玄羽,等著他解惑。


    “紀道長有所不知。”


    玄羽仿佛很擅長講述這等秘聞,饒有興致的介紹起來。


    “傳聞古時候,這一帶多是荒郊野嶺,妖獸縱橫。人族修士被諸多妖獸分割成了一個個小小的部落。”


    “因為妖獸也是要吃人的,所以啊,當時的人族在這一帶很是孱弱。動不動就會失蹤一些人,成了妖獸的口糧。”


    說到這,玄羽搖頭歎息了一陣。


    “不過後來,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位高人,在一次獸潮發動之時,憑一己之力,挽救了無數凡人,但最終因為妖獸太多,活活累死在了這裏。”


    “人們感念其恩德,這才在這裏修了城池,命名為落英城。”


    紀紹安聽完玄羽介紹,對這位對方口中的高人,倒是產生了些許敬佩之色。


    “那老哥你可知這位高人前輩的姓名?”


    “這···至於姓名,老朽著實不知了。不過聽聞此城有一禁製,那便是不論在城中何處,都不準忤逆這位前輩。所以老朽猜想,可能就連在這城中,也無法提這位高人大名。”


    “還有這種事?”


    紀紹安不由的有些戚戚然。


    人家高人前輩救了這麽多人,連姓名都不給其留下,以供後人瞻仰,這算什麽感念恩德?


    沒再多想,幾人緩行的腳步,已然靠近城門口。


    因為四周皆是山林,妖獸遍地。


    這落英城的城牆外,還放置著不少捕獸夾一類的陷阱。


    就連城牆上,也紮起了一條木錐,從垛口位置斜斜朝下支棱著。


    剛入城,幾人就看到主街道上,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城裏人不少啊,恐怕那些常年混跡在周圍叢林中的散修,也經常以這城池落腳吧。”


    紀紹安左右張望之際,不由感慨道。


    “誒?這位公子,第一次來落英城吧?”


    剛進城門不久,一身儒雅書生打扮的男子,便熱絡的湊上前來,瞅著紀紹安問道。


    “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紀紹安眉頭輕皺,明顯有些不悅。


    對於這種剛到陌生環境時,就被人搭訕的感覺,明顯不是很喜歡。


    “嗬嗬,公子莫要緊張。在下朱楨,乃是這次慕名而來,參與城主府雪念姑娘比武招親的。···閣下莫非也是為此而來?”


    “比武招親?”


    紀紹安明顯愣了一愣。


    不過在反應過來後,正要說點什麽時,那位朱楨也明顯看出來,他不知道這事。


    “既然閣下不知此事,打攪了。”


    說完一拱手,便準備離去。


    “等等。”


    紀紹安抬起手攔住其去路。


    “你的意思,這城裏如此熱鬧,全是因為城主府那位什麽雪念姑娘招親?”


    朱楨已然不準備搭理他了,眼見對方又攔住自己,頓時臉色便冷了下來。


    “你要想打聽,找別處去。”


    “你這人,明明是你先攔住我們的···”


    玄生年輕氣盛,忽然踏出一步辯解道。


    紀紹安無奈,又抬手攔住玄生。


    這才看著麵前男子問道:


    “既然閣下不想告知在下這些,不妨說說吧,攔下我等是何意?”


    “你們既然不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說了也白說。去去,別攔著我了。”


    說罷,朱楨一把推開紀紹安的手,繼續溜達起來。


    “這人還真是奇怪。”


    玄羽喃喃說道。


    “是有些奇怪,不過也可能是有原因的吧。”


    紀紹安回答了一聲,便沒再理會,徑直往前走了去。


    玄生兩人快步跟上,直到三人再次停下腳步時,麵前正好是一間酒樓。


    玄生還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酒樓,不停的在那牌匾上張望著。


    “玄玉酒樓···”


    “紀道長,這酒樓恐怕有些貴···”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紀紹安已經抬腿走了進去。


    “喲!客官,您要點什麽?”


    “有沒有大堂中的空座,給我幾個安排一張。”


    紀紹安很自然的詢問道。


    “喲,客官!您這可是趕的巧,這不,剛剛買賬那幾人,正好騰出來一張空桌,您幾位請隨我來。”


    小廝滿臉堆笑的介紹完,轉身往裏麵走去。


    來到堂中,一張滿目狼藉的桌子上,還正有兩個夥計在收拾。


    紀紹安絲毫沒有嫌棄,一屁股坐在了麵前凳子上,靜靜等待起來。


    “客官,您···需要點什麽?”


    小廝這會兒說話時,才注意到與這位公子一同進來的,是兩個和尚。


    心裏不知暗罵了自己多少遍。


    和尚來酒樓,一不吃肉,二不喝酒的,能有幾個錢?


    掌櫃的還不得給自己罵死。


    紀紹安看也沒看他,隻擺了擺手,讓兩個和尚點菜。


    小廝一看這手勢,心裏又涼了一大截。


    “紀···道長,還是您點吧,我們倆就不···”


    玄生正準備拒絕,卻不想玄羽一把拿過菜單,開始看了起來。


    “咦?你們這野味挺多呀。”


    玄羽隻看了一眼,便驚疑出聲。


    小廝隻覺得這老和尚在說笑,也沒有回答。


    “這個,熊豹掌雙拚來一個,嗯···鷹舌,全是鷹舌頭?來一個。”


    玄羽說到這,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看了看坐在對麵的白衣紀紹安。


    “道長,不如您看看?”


    紀紹安一眼便看出,對方這是在試探他,是不是願意買單了。


    畢竟一個老和尚,就算有錢,能有多少?


    笑了笑,隻見他大袖一揮。


    “隨便點,不用擔心付賬的事。”


    “嘿嘿···道長哪裏話,您要不看看,有沒有什麽忌口?”


    紀紹安搖了搖頭,便坐在原地沒了動作。


    玄羽悻悻的收回手,繼續看了起來。


    “玄羽師兄,你···你這是要破戒啊?”


    玄生擔憂的看著他提醒道。


    “老朽都這把年紀了,吃點肉沒事。”


    玄羽絲毫不為所動。


    聽到這,玄生也不再執拗,隻轉過身看著小廝問道:


    “你們這,有素齋嗎?”


    “有有,素齋的話,小師父是隨便上嗎?還是點幾個?”


    “我無所謂,你隨便給我上一份吧。”


    玄生說著,伸手摸了摸背在背上的布袋。


    紀紹安卻一把將他的手按了下來。


    “別動,我說了,不用擔心付賬的事。”


    玄生一陣感激,說實話,他雖然點了東西,不過身上能用來付賬的,恐怕隻有師父留下來的一些物件了。


    “道長,您這一路護送我等過來,已經很···這一路至少也有幾千裏,要是讓我們倆走出來,就算不遇到什麽危險,也至少需要數月時間···”


    “嗬嗬,你呀,可得向你這位師兄學習學習了。別那麽死板。”


    紀紹安帶著一副如沐春風的笑容,溫和的責備了一番。


    不過耳中卻一直關心著其他人嘴裏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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