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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廿一章:boss來找碴,被俺送回家


    鄧坤雖然早有預料,聽到這句話,仍是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腦子裏麵飛快運轉,謀求對策,支吾道:“唔……佛教**淵深精微,在下也心慕已久。不過在下於天庭之上,已對阿彌陀佛聖人說過,在下是截教弟子,不便另投別教,還望祖師見諒。”


    菩提哈哈大笑,搖頭道:“道友豈不聞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乎?何況天地之道,本為一體,追本溯源,截教佛教也無分別,道友大有慧根,豈可拘泥於門戶之見?”


    六位聖人之內,菩提的修為遠遠稱不上高強,恐怕隻比純功德成聖的女媧娘娘強得半分,但論到拉人入教的本事,可謂天下第一,遠遠不是阿彌陀佛那麽好打發的。鄧坤眼珠子亂轉,苦笑道:“雖有此說,我已娶妻,佛門四大皆空的本意怕是守不得,隻好辜負祖師好意了。”


    菩提眼裏一亮,道:“原來道友對我教精義也有研習,那是再好不過。”麵上帶笑,續道:“不過道友心得不免有失偏頗。我教法門浩瀚如海,萬法殊途同歸,四大皆空不過是其中一道,正所謂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我教之內,也有歡喜禪一門。道友即使有家室,也可入教修行。還是隨貧道去罷。”說著跨前一步,伸手就來挽鄧坤手臂。


    菩提這一拉沒有用上法力,鄧坤猛地退了一步,突然靈機一動,朗聲道:“且慢!祖師收我入門,想來定有以教我。在下有幾個問題請教祖師,若迷津得解,自當心悅誠服皈依。”


    菩提一怔,心想你還跟我打機鋒?自恃法性無礙,神色不動,微笑道:“道友請說。”


    鄧坤看著菩提,問道:“敢問祖師,修佛所為何來?”


    菩提心道說這個是我的老本行,又有何難?口喧佛號,道:“佛法能使人明心見性,勘破三界唯心,千理唯空,萬法唯識之理,渡一切苦厄,得大解脫。”雙手合十,作偈曰:“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見法性,出世破邪宗;法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隻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餘;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淨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


    菩提口中念念有詞,寶相莊嚴,一派聖潔。佛教雖然是旁門,但終究也是正道,菩提是佛教源流,剛才所說的偈語中句句隱含天地至理,本來想鄧坤聽後定然要俯首拜服。不料這一招在別人處行得通,到得鄧大官人這裏卻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隻因鄧坤一身修為多半是取巧得來,不曾靜下來心領悟大道,更兼之菩提說偈用詞半文不白,鄧坤聽得一知半解的,十句裏麵倒有九句半沒明白,既然聽不懂,那就談不上什麽折服了。


    好容易等菩提說完偈,卻見鄧坤大搖其頭,兩手一攤,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笑道:“祖師說修佛是為了求解脫,敢問可有人綁住了你我?”


    菩提驀然變色,一時居然無言以對。鄧坤續道:“既然無人綁住你我,何以求解脫?”


    鄧坤這一招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晚唐時,有一居士問高僧趙州:“如何才能一絲不掛。”趙州反問:“不掛何物?”居士答道:“不掛一絲。”趙州便道:“這不是又掛了嗎?”意思是真要一絲不掛,須得連一絲不掛的念頭都不掛才對。鄧坤這一問,也是異曲同工,既然苦求解脫,恰恰是不得解脫。這雞生蛋蛋生雞的哲學一祭出來,果然讓菩提祖師都覺得為難。


    鄧坤卻不給菩提緩過氣的時間,隨手往遠處山峰上一塊大石一指,又道:“祖師剛才言道,三界唯心,千理唯空,萬法唯識,請問聖人,此石在心內,還是在心外?”


    這句話是菩提剛才自己說的,自然不能出爾反爾,老老實實答道:“在心內。”他這時已然不敢小覷的鄧坤,微一沉吟,又作偈曰:“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若欲求佛但求心,隻這心心心是佛。佛性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無物。”


    鄧坤等菩提念完偈,方才搖頭道:“祖師為何把一塊大石放在心內呢?”


    菩提又是驟然變色,鉗口無言,卻露出肅然起敬的神色,鄧坤的這兩個問題,實在是使他刮目相看。


    這佛法的哲學確有玄妙之處,隻不過一樣東西玄到了極處,自然而然的也就難辨真偽――既然萬物都是空,那等於是說什麽都是錯,也就等於說什麽都對,要是出來一個裝13的高手,拿出一套似是而非的理論,到底是真悟還是假悟,誰也分不清楚。鄧坤不過是後世看了幾個佛教小品,依稀記得一些,要說佛理基本上是一竅不通的,倘若憑著半桶水的工夫去和菩提談論經文,再修幾個量劫也不是別人對手;但是這詭辯的工夫卻是他的強項。他這些個問題,全是從禪宗的一些小故事裏麵照搬的。禪宗一道,雖然是源自西方佛教,但卻結合在中土的辯證思維,才得以大成,在言談機鋒之道上麵,青出於藍勝於藍,實在是臻了登峰造極之境。此時達摩尚未東渡,禪宗未曾萌芽。菩提聽了鄧坤的問題,登時覺得棘手無比,難以應對,卻又感到鄧坤所說之語隱隱含著佛教至理,妙不可言,不由得細細咀嚼,大感新鮮,竟然生出幾分欽佩之情。


    鄧坤卻不給他思量的機會,又問道:“修行之人,可會墮入因果之中?”


    菩提聞言,又是甚覺為難,心忖:“因果一道,混元聖人也難逃脫,若說不墮因果,顯然是誑語;但要說墮了因果,他定要問既是如此修行又有何益,又不免落了下乘,真個教人難以回答。”沉吟半晌,仍是默然。


    鄧坤也不催促,隻笑眯眯的的等菩提回答,突然聽菩提哈哈大笑,稽首道:“道友法性高深,貧道佩服。”突然正色道:“看來貧道說得一點不錯,道友果然是與佛有緣之人。貧道不才,請道友一同歸西,與我師兄阿彌陀佛坐而論道,暢談佛法。”他本來隻想把鄧坤帶回西方,免得他在西遊時候礙手礙腳,但被鄧坤幾番言語相難,居然真的起了愛才之心,說這話時倒也有幾分真心實意,又怕鄧坤拒絕,續道:“道友有這般悟性,倘若入我教來,我當以首座明王之位相授,位在五大菩薩之上,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鄧坤此時反正已經裝開了神棍,索性裝到底,拿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道:“聖人說得好,萬法殊途同歸。我修的乃是入世之道,與聖人之道大不相同。何必勉強?”


    菩提笑道:“道友有慧根,何必在塵緣中虛拋時日。須知必出世者,方能入世,否則世緣易墮。”


    鄧坤也笑道:“必入世者,方能出世,否則空趣難持。”


    菩提讚歎不已,道:“高論!高論!”菩提畢生無時無刻不在佛理上探求,剛才與鄧坤一番“論道”,聽得鄧坤妙語連珠,心生欽佩,覺得鄧坤雖然修為還不算頂尖,但這悟性卻是當世罕見,自己眾多門人沒一個及得上的,連如來佛祖都比下去了,居然未看出鄧坤其實全無真實功架,盡是唬人。


    他要是強行把鄧坤帶回西方,也不費什麽力氣,但是自己佛理上不曾折服了別人,倘若用強,未免太過蠻不講理,但他雖然深服鄧坤的“佛理”,卻不忘此行的目的,既然不能說“理”,那便說“勢”,當下說道:“道友深通佛理,連我聽了,也是獲益良多。然而我佛教大興,乃是天數,非人力所能阻擋。道友何必多生事端?我觀道友也是應劫之人,不如跟我回去,一來可躲開殺劫,二來也可與我師兄弟二人朝夕論道,豈不勝似在紅塵中攪擾?”


    鄧坤搖搖頭道:“在下已然說過,身在截教,不可另投。”


    菩提還要再說,這時不遠處的三山一島上有數道黑雲掠起,飛快往兩人這邊滾來,來的身前,是蛟魔王、鵬魔王、胡支祁等幾個兄弟,原來此處離三山一島已近,巡海的小妖發現了兩人行蹤,即刻回報眾妖王,言道大大王被一道人所阻,眾妖王馬上來助。鵬魔王到得跟前,大呼道:“大哥,你沒事罷!”轉眼望向菩提祖師,俱都認得,臉上顏色大變。其餘眾兄弟有一二個不識菩提根腳,和旁邊的人一交頭接耳,都曉得了。聖人就在麵前,正所謂不成聖,便是螻蟻,說心裏不怕是騙人的,但每個人都是鼓起勇氣,一步不退,站在鄧坤身旁。


    菩提祖師見鄧坤突然來了這許多幫手,眼光依次掃過諸大妖王,在每人身上都停頓了一下,最後轉回到鄧坤處,微微一笑,道:“今日就此作罷,日後還有相見之時,你好自為之。”


    菩提肯就此退去,鄧坤也大感詫異,但是這尊大神當然是越快送走越好,當下連門麵話都不敢多說半句,躬身道:“如此便恭送祖師,日後再聆聽教誨。”


    菩提轉身踏出一步,卻又回頭問道:“修行之人,可會墮入因果之中?”


    這正是剛才鄧坤問菩提的問題,鄧坤聞言一怔,接著笑答道:“不昧因果。”


    菩提一呆,隨即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鄧坤望著菩提背影遠去,方才舒了一口氣,這時才知道背後已經全被冷汗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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