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來的開門聲打斷了會客室內的交流,麵對一眾位高權重者,遲遇從善如流地坐到主位。


    “臨時有事,怠慢了,抱歉。”


    嘴上說著對不起,可遲遇麵上卻無半分歉意。


    高高在上的模樣,使僵硬不悅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遲總可是個大忙人呐,哪是我們這些小人物比得上的。”


    說話的是角落裏染著白發的男子,很年輕,看著還沒到二十,一副吊兒郎當的樣。


    但今天能被宮時暮帶來當談判籌碼的,必然不是等閑之輩。


    遲遇快速掃了他一眼,目光在男子的掌心和眼下定了定,轉而看向宮時暮。


    “我就開門見山了,我不會幫你。”


    被拒絕,宮時暮也沒什麽反應,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局麵。


    “遲總話說早了,您要真不願意幫忙,今日我可是連您的麵都見不著的。”


    他衝角落招招手,白發男子不情願,卻還是氣鼓鼓地挪過來了。


    “介紹一下,齊願,算是清和的小徒弟吧,之前他來雲盛技術部指導的時候認的。最近老跟在我耳邊說要來見師傅,正巧今天有空,就把他帶過來了。”


    聞言,遲遇沏茶的動作一滯,雖然很快恢複正常,卻還是被宮時暮捕捉到了。


    他身體後傾,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長道,“遲總,還有興趣繼續聊下去嗎?”


    遲遇沒有說話,將剛沏好茶杯放到對麵茶台上。


    宮時暮挑眉,對身後的眾人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跟遲總單獨聊聊。”


    齊願嘁了一聲,嘟囔著“事多”,晃著身子往門外走去。


    出了門,身邊那群四五十歲的領導就開始寒暄,不是聊城市規劃,就是談論最近奇怪的經濟形勢。


    齊願融不進去,百無聊賴地倒在沙發上補覺,隻是會時不時睜開眼睛,往會客室瞥一眼。


    不清楚裏麵聊了什麽,也不在意。


    他隻想過來見遲清和一麵,然後把東西還給他。


    想著,摸向口袋,確定方盒子還在後,閉上眼睛繼續補覺。


    睡夢中,他再次回到了四個月前,遲清和鄭重將盒子交給他的場景。


    “小齊,如果有一天,宮時暮提出要帶你去見我的父親,請務必把這個帶著。”


    他打開盒子,看到裏麵的東西,不由皺眉。


    還以為是寫著宇宙大殺器的u盤呢。


    不好玩。


    但誰叫他家小師傅好看呢,應下了。


    “行,還有別的要求沒?”


    遲清和笑了一下,摸著他的腦袋,言不盡意道,“如果我失敗了,別怪他……他不是故意的……”


    他很奇怪,“怪?去怪誰?”


    遲清和當時沉默了好久,他有點記不清對方是什麽表情,很複雜。


    釋然、迷茫、不舍、難過……


    總之,給他一種沒有未來的感覺,而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料。


    雖然雲盛極力阻止信息的傳播,但他還是偷偷查到了。


    他的師父落水消失了……


    宮華歲推的。


    這時,他才明白了師傅話裏的“別怪他”指的是誰。


    他很想弄死宮華歲,但是師傅說過,不行。


    沒辦法,他隻能眼不見為淨,鑽在雲盛裏,天天在總係統裏偷摸加bug,給宮家添堵……


    再醒來的時候,外頭天都黑了,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


    齊願撐著酸痛的脖頸,慢騰騰地從沙發坐起來,身上的毯子滑下,厚厚地堆在腰上。


    “誰這麽好心?”


    他搓了搓毯子,很舒服的麵料,比他辦公室裏的好太多了。


    喜歡。


    這時,一道腳步聲從背後傳來,某個好心人耐心問道。


    “餓了嗎?帶你吃飯去。”


    齊願環視四周,發現整層辦公樓大概就隻剩他和遲遇兩個人。


    “他們去哪了?”


    遲遇穿上外套,難得有心思逗小孩,“他們把你賣給我的,你說去哪了。”


    齊願皺起眉,“賣?”


    “嗯。”


    齊願“k”了一聲,腦中的睡意全散了個幹淨,拿出電話,打算給宮時暮送一波美好的“祝福”。


    “喂!你人呢!”


    電話那頭的宮時暮心情似乎很好,“小齊,以後在遲總那邊好好幹,待遇不會比雲盛差的。”


    齊願咬牙切齒,“你把我賣了?!”


    宮時暮故作為難,仿佛把這個喜歡搞惡作劇的小孩送出去,是件很令他傷心的事。


    “你知道的,我最近比較困難,小齊,我隻是不想連累你……”


    “放nmg狗屁!無良周扒皮,給我滾!”


    齊願氣呼呼地衝電話吼完,發現遲遇還在一旁等他,他撇撇嘴,對這個未來的老板也沒什麽敬意。


    “看什麽看!”


    遲遇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氣,說了句走吧,便轉身往電梯走去。


    齊願掐著電話,眼珠子看看息屏的手機,又看看漸行漸遠的遲遇,咬咬牙,還是跟上去了。


    “叮——”


    電梯門打開。


    齊願加快速度,終於趕在電梯門合上,鑽進了電梯。


    一進來,他就給遲遇立規矩。


    “我先說好,別把公司早九晚四的考勤製度往我身上拷,我起不來,隻適合晚上工作。”


    遲遇既沒答應,也沒拒絕,“熬夜對身體不好。”


    說完,視線落到齊願亂糟糟的白發上,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齊願最討厭別人盯著他頭發看,不悅道,“大叔,看毛看,潮流懂不懂!而且我這頭發是染的,不是熬夜熬出來的!”


    “染發對……”


    “得得得,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咱牛逼,身體抗造,你懂嗎?”


    齊願不耐煩地擺擺手。


    “我都懷疑你是不是遲清和的老爸了,他當初可把我的發色誇了好幾遍呢!”


    遲遇沒有接話,隻是看向齊願頭發的時間變久了些……


    帶齊願吃了頓飽飯後,他讓司機把人送回家,自己則獨自一人回到當初的廢品站。


    這裏如今要重新開發,吊機、水泥堆、磚塊圍滿了這塊破落的荒地。


    他站到情斷橋上,一頭是煙火氣十足的餐館便利店,一頭是黑暗冰冷的鋼筋水泥,被腳底渾濁的水流切得利落。


    廢品站依舊還如曾經那般,他走到門側的石堆裏,摳出板磚,找到了鑰匙。


    許久沒回來,玻璃櫥櫃和清空的架子上已經落了薄薄的灰,空氣中飛揚的粉塵也不客氣,見遲遇開了門,掐著時機就往外鑽。


    遲遇被嗆了幾口,眼睛都難受紅了,卻還在往裏走。


    脫下身上昂貴的大衣,卷起手腕兩側的黑襯衫,找到抹布水盆,默默地打掃起來。


    4011遠遠瞧見明亮的廢品站時,肉眼可見地激動起來,【宿主宿主!你終於回來……誒……】


    “回來了。”遲遇抬起右邊的胳膊,胡亂把額頭的汗擦掉。


    見4011發怵,悄咪咪地就想溜走。


    遲遇淡淡地睨了一眼。


    4011立即不動了,搓著火柴棍般的小手湊過來。


    【那個……需要幫忙嗎?】


    “坐那玩會兒。”


    4011雖然不解,但還是拘謹地找到一個小角落,默默蹲下。


    那姿勢,活像看守所裏小偷小摸的罪犯。


    隻可惜它沒有長成人樣,一塊發光的小薯片就像犯人一樣蹲在那,怎麽看都有些滑稽。


    遲遇抱起洗得發黑的水盆往外走,再回來時,身上都差不多收拾過了,幹淨了些。


    他搬過小凳子,坐在門口。


    4011隻聽得一道清脆的點煙聲,幹淨的夜空驟然蒙上層薄薄的輕紗。


    遲叔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


    4011疑惑,磨磨蹭蹭地挪過去,開頭就是好幾個對不起。


    “我知道你沒找到,別害怕,坐吧。”


    遲遇掐著煙嘴,狠狠吸了口煙,左手拍了拍身側另一張塑料小凳子。


    4011不敢坐,兩隻小手扒拉糾纏著,小聲道,【你不罵我嗎……我把宿主給弄不見了……】


    遲遇扯開唇角,輕聲道。


    “罵了你,清和就能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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