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裏斯提雅從地上爬起,嬌軀上覆蓋著一條輕薄的血色紗裙。


    她抬頭看了眼還在緩緩膨脹的靈魂戰場,咬牙轉身。


    “果然,要殺那個家夥並沒那麽容易。”


    她吃不下天之影,也對亙古之眼毫無辦法……


    但她可以拖住對方。


    克裏斯提雅能看得出,奧利維亞的身體已經步入垂危。


    這麽戰鬥下去,很快就會被亙古之眼徹底同化,變成一顆毫無意義的“虛幻太陽”。


    擁有無數靈魂可以消耗的克裏斯提雅隻需要放棄一部分自我,就能製造出這麽一個困住奧利維亞的囚籠。


    接下來,隻要解決掉其他所有人……


    “嗯?”


    克裏斯提雅突然心有所感,轉身看向已經崩碎的大廳入口。


    那門洞之後,走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是一個身穿血食者貴族禮服的黑發人類。


    “是他……”


    克裏斯提雅勾起唇角。


    她可沒有忘記這個揍了自己四拳的家夥,更沒有忘記對方身上的那四條宛如神明在世的手臂。


    如果能吃了他的話……


    “你就是不滅者?”


    戴維看了眼就快要擠碎整個大廳的血色紅洞,眯起眼睛看向那位第二次見麵的少女,“你就是克裏斯提雅……”


    話音剛落,高塔再次爆發出一陣恐怖的晃動。


    這次的動靜似乎是來自高塔下部……


    ……


    千萬種細絲般尖銳的聲線同時發出重重疊疊的咆哮。


    混沌的漣漪好似噴湧的絲線一樣絞碎了高塔內部的大片空間。


    一個巨大的黑暗空洞豁然成型。


    兩頭神孽開始對那頭絲魔下手了。


    溫蒂妮站在被撕碎的黑色回廊邊緣,有些無奈的看向塔身內部的大空洞,又回頭看了眼身後那條可能是通往高塔之外的走廊。


    如果她能及時走出去,碰到那口已經纏住巨塔根部的大鍾,那麽她將直接獲勝。


    但是,她根本不敢賭。


    因為妹妹已經被卷入到了那個空洞之內。


    希爾芙沒有能力從神孽的戰場中逃出來,她必須去救她……


    可是這樣一耽擱,戴維·弗蘭克可能就會先她一步點燃高塔頂端的最後燈火。


    她會把自己的一切都輸給那個男人……


    可她真的沒得選。


    誰讓自己的傻妹妹不爭氣呢?


    溫蒂妮歎了口氣,毫不猶豫的跳入了那個空洞之中。


    ……


    數十分鍾前,那個昏暗的餐廳內。


    溫蒂妮和戴維還麵對麵的坐在餐桌兩邊。


    “少爺,這裏是哪裏?我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故作天真的朝四周看了眼。


    昏暗的燭光照耀下,左近還擺著一些空的餐桌,但除了兩人之外,餐廳內就沒別的活物了。


    戴維眨了眨眼,輕聲道:“這裏應該是高塔的內部,原本我正在迷宮之中,等我回過神來時,就坐在這裏了。”


    說著,他朝溫蒂妮拋出一個玩味的眼神,“你之前在幹什麽?”


    我在敲鍾。


    “我什麽都沒幹啊……”溫蒂妮縮了縮脖子,十足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女仆。


    “什麽都沒幹?”


    戴維看了眼她身上那條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白色禮裙,輕笑道:“你還想裝到什麽時候呢,我的佐伊……或者說,我應該叫你溫蒂妮小姐?聖女殿下?”


    對麵的佐伊眨了眨有些迷茫的大眼睛,傻傻的看著這邊。


    不過很快,她那清純無知的表情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這種變化是那麽的自然,但差別又是那麽的大……


    小女仆的櫻唇緩緩翹起,勾勒出一個成熟且誘人的微笑。


    茫然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彎彎的眉眼轉而釋放出知性,從容且掌控欲十足的目光。


    眨眼間,過去那個勇敢又乖巧的佐伊消失了,真正的溫蒂妮展現在戴維眼前。


    不對,佐伊並沒有消失,他還能從對方的眼底中捕捉到佐伊過去看自己時的眼神。


    那種深深的感情……


    戴維的呼吸稍稍一滯。


    他有些搞不清楚是對方在對他使用魅魘的能力,還是溫蒂妮真的還對他保持著感情。


    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並不真實。


    “少爺,您真掃興。”


    溫蒂妮抬起酒杯,從容的展現出自己真正的一麵。


    “你愛叫我佐伊也好,叫我溫蒂妮也行,那都不重要。”她將酒杯遞過去,邀請戴維與她碰杯。


    “不重要……”戴維輕哼一聲,“那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已經贏了,準備要將我和所有讓你不愉快的東西一起抹殺掉麽?”


    “你怎麽會覺得我是這麽一個無情的人呢?”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是一個瘋狂的家夥……”戴維歎了口氣,往後靠了靠身子。


    “賣火人說,你已經找到了那些鍾的秘密,原本你確實快要贏了……是我失算了,不愧是邪教聖女,破碎之神選中的神眷者。”


    溫蒂妮挑起細細的柳眉,好笑道:“我隻是不想輸而已。”


    “所以我們現在是敵人……不,我稱之為‘對手’吧……”戴維十指交叉架在胸前,垂下眼簾。


    “作為對手,我不應該對你手下留情……溫蒂妮小姐,你已經沒有機會走出這個餐廳了。”


    溫蒂妮嫣然一笑,反問道:“少爺,你想對我動手?你怎麽知道你現在不是處於我的夢境之中,你怎麽確定我就真真切切的坐在你麵前?”


    “我不需要知道,隻要我能觸摸到你的靈魂,你就會失去意識,因為你過去曾經沉淪過,你必將繼續沉淪……到時候,夢境與虛幻都會被撕碎。”


    戴維咧嘴一笑,身後的大片影子已經蠢蠢欲動。


    溫蒂妮笑容一僵。


    確實……她把這檔子事忘了。


    過去的佐伊與戴維·弗蘭克糾纏太深,身心都已被掌控,麵對那種能力必定毫無反抗之力。


    她輕咬下唇,有些不甘的白了戴維一眼,“你這人,真是可惡啊……我說,你真的要這麽浪費掉這段時光麽?嗯?”


    戴維怔了一下,隻見對方朝隔壁看了一眼,不遠處立刻出現了一道不知何來的打光,照亮了一個紅幕為底的舞台。


    溫蒂妮站起身來,朝戴維伸手,“與我跳支舞如何,戴維少爺?”


    戴維頓時恍然:原來他真的處於溫蒂妮製造的夢境之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中招的……


    看著那隻套著白絲手套的纖纖玉手,戴維稍稍猶豫,便伸手牽住了她。


    溫蒂妮拉著他走上那個亮光的舞台,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後腰,身體緊緊貼上他的胸口。


    低眉,仰視,輕輕咬唇,媚眼勾人……


    一縷發絲垂落,隨著她搖擺的身軀輕輕晃蕩。


    “我原本打算將那一切當成是一個夢,而且是一個不錯的美夢。”


    她輕聲囈語,吐氣如蘭。


    “可夢終究是夢,它會醒來,會破碎……少爺,如果你不再掙紮,或許我能以另一種方式將它繼續延續下去呢……”


    “你錯了,我不認為那是一場夢,對我來說,那是一段很好的回憶。”


    戴維雙眼微闔,嗅著女子的香氣,摟著對方的細腰,心裏則想著:這家夥一邊眼神拉絲,一邊勸人投降,真是妖女啊……


    “少爺,美夢該醒了。”溫蒂妮吃吃笑道,“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如果哪天我們恢複了記憶,可以自己選擇離開的……你要食言麽?”


    “不好意思,我改主意了。”


    戴維看向眉目含情的溫蒂妮,用力抓緊了她的細腰。


    “你贏不了,我也不會讓你逃掉的……”


    “少爺,你想將人家送入死獄囚禁麽?”溫蒂妮挑逗道。


    “不,我會把你囚禁在我的城堡裏……”


    他抬手捏住她細滑的下巴,直視她那雙誘惑中帶著挑釁的媚眼。


    “我要奪走你的一切,不僅僅是佐伊的,還有你的一切。”


    “那麽,咱們就賭一場吧。”


    溫蒂妮用臉頰蹭了蹭戴維的手指,緩緩貼到他的胸口。


    “就按這座城的規則來,賭上一切……”


    話音一落,眼前的人、舞台、燈光、餐廳通通消失,戴維發現自己又站在了那條回廊中。


    溫蒂妮的香氣猶在鼻尖,但對方似乎已經遠離……


    前方,是通往塔頂的回廊。


    後方,是通往塔下的長梯。


    塔頂有真祖當道,塔底亦有神孽橫行。


    到底誰能更快一些?


    戴維掏出那隻來自蘿絲塔莉亞的水晶瓶放到眼前。


    那瓶中幻光流動的液體,讓他咧嘴笑了起來……


    真正的賭局,都在賭桌之外定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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