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在一個小小的盒子中,看著那人一遍又一遍的刺出他的劍……”


    “我無法理解,那人為何要在院子裏如此不厭其煩的練劍,也不明白,他為何要把我放在桌子上,讓我看著他練劍……”


    “後來我懂了,他這麽做,隻是因為孤獨。”


    “直到有一天,那人把我從盒子裏放了出來,他給了我一個更大的身體,並且對我說:你自由了……”


    “然後,那人消失了,他好像去參加了一場戰爭,最後死在了戰場之上。”


    “在那之後的一千多年裏,我也執起了那人的劍,學著記憶中的他,刺出一劍又一劍……”


    “因為我很孤獨……”


    法圖站在一片綠茵茵的院子中,手裏提著一把造型古樸且輕盈的刺劍。


    她其實並不擅長用劍。


    哪怕練了千年,也沒有悟出什麽超凡脫俗的劍道。


    但這柄劍,就是她靈魂中最重的那塊砝碼。


    “冥燈城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呢……”


    “這裏的燈火不僅能照見異界,還能照見過去,照入我們的靈魂深處,讓我們為它獻上最重要的東西……”


    “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要得到它啊。”


    “這柄劍……承載了我最初的愛慕、承載了我千年的孤獨、承載了我不曾忘卻的那個身影……直到毀滅之星降臨,我失去了它。”


    “現在,冥燈城又將它送回了我手裏——哪怕它隻是我靈魂中的幻影,我也要緊緊的握住它,再也不放手……”


    她豎起手裏的刺劍,靜靜的站在原地,一雙碧藍色的玻璃眼珠子栩栩如生,仿佛已經有了血肉的溫度。


    這才是法圖的真正姿態。


    她是一隻活過來的人偶,擁有一頭碧藍色的秀發,身著雪白的圓領襯衫與漆黑的蕾絲長裙,脖子上戴著裝有那人照片的掛墜。


    千年前,她便是這副美麗的模樣。


    為了保持那人所憧憬的美麗,她成為了嗜血抽魂的巫妖,讓這副最珍貴的軀殼千年不壞。


    現在,她已經做好準備,以自己最完美的身軀,戰勝那個將她逼到了絕境的敵人。


    ……


    戴維站在一片荒原之中,有些茫然的看向身邊。


    女巫的靈魂之光籠罩他時,他用盡了辦法反抗。


    所有可以觸摸靈魂的接肢都向對方刺了過去。


    可無論是剝奪者,虛空孽物,還是裂魔之爪都沒能觸摸到對方的靈魂……


    他立刻就反應過來,這並不是一種攻擊。


    對方隻是喚起了冥燈城的決鬥儀式,對他發起了賭上一切的挑戰。


    可讓戴維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立刻迎來對方暴風驟雨的攻擊,反而獨自出現在這片讓他感覺無比詭異的荒原……


    不對,此處並非隻有他一個。


    回頭看向遠處,黑暗的荒原中還點著一堆搖搖欲滅的篝火。


    那篝火邊上似乎還坐著一個人。


    戴維抬步,緩緩靠近。


    篝火的光芒照亮了那個盤坐在地的家夥,讓戴維看清了他的臉。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呆立原地。


    那人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不是“戴維·弗蘭克”,而是那個真正的“自己”——前世的戴維。


    看到那張滄桑的麵龐時,戴維竟然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在過去的這兩年多裏,他已經習慣了鏡子中那張屬於貴族的白皙臉龐,真正的自己早已變得模糊。


    是啊……


    他忘記了太多,他甚至忘記了所有前塵往事,忘記了自己到底是怎麽死去,又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


    這時,那個坐在火堆邊的人忽然動了。


    戴維看著那個“自己”抽出一把鏽跡斑斑的砍刀,一刀砍下了自己的手臂!


    “!?”


    發生了什麽?


    他……自己為何要這樣做?


    那真的是過去的自己麽?


    隻見火堆邊的那人默默的砍掉自己的手後,又開始咬著牙去切自己的大腿……


    就在戴維想要上前阻止他時,世界卻忽然崩碎了。


    黑暗的荒原消失,他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了一片綠茵茵的院子裏。


    這似乎是一座宅邸的後院。


    突然間的場景變化讓戴維有些錯愕,但院子對麵那個持劍的人偶卻在提醒他——決鬥開始了。


    “你根本不是梅爾伍德吧……我很好奇,真正的你是怎樣的?”


    沒有第二句廢話,人偶法圖挺劍刺來!


    “真正的我……我現在也不知道了。”


    戴維抽出背後的破碎暗月,側身讓過一劍,跨步橫掃。


    雖然不知道剛剛那個場景是怎麽回事,但現在這個小院卻不是什麽幻境。


    這裏就是冥燈城用燈火開辟出來的戰場……


    法圖的刺劍沒有任何花哨,直來直去,看似輕飄飄的,威力卻大得恐怖。


    她將自己的千年歲月都凝聚在了劍上,包括她所掌握的一切神秘知識,還有她殺死的所有生命,以及她背負的所有詛咒……


    願與恨,念與悔……這就是她的一切。


    戴維呢?


    與這頭活了千年的六階黑暗生物比起來,他不過是一葉浮萍。


    刺劍輕輕一折便追上了戴維的身形,毫無道理的洞穿了他的心口。


    貼身上前的人偶沒給他揮出破碎暗月的機會,無比沉重的一劍頃刻間擊碎了他凝聚起來的力量。


    戴維張大嘴巴,穿心的疼痛差點擊潰了他的意誌。


    不過這種恐怖的痛覺也意味著另一件事——邪律之盾的效果生效了。


    那刺劍紮中戴維之前,先刺穿了他胸口的小盾!


    禁忌物發出了興奮的尖叫,人偶的胸前也“咚”的一下被反彈的攻擊洞穿!


    不僅如此,戴維身上突然冒出大量血色的荊棘,狂暴的戰意釋放而出。


    鮮血綻放而成的薔薇頂著邪律之盾順著刺劍猛推過去,盾麵與劍刃擦出大量的火星。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太爽啦!!再來!再來!互相傷害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殺、殺、殺!與我一同踏入永恒的戰場吧!!!”


    兩個禁忌物同時發出堪稱癲狂的笑聲,一下子把法圖的刺劍給頂了回去。


    “禁忌物……”


    她意識到這點時已經遲了,洶湧爆發的血荊棘纏住了她的雙手,邪律之盾死死夾住了她的劍,而戴維則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速度最快的蟲主鐮爪最先撕開了人偶的衣服,但那無堅不摧的爪子也迅速磨損,隻能在對方身上留下不深的劃痕。


    人偶的身軀竟如此堅硬!


    重生之觸的活體尖刺企圖找到可以入侵敵人體內的縫隙,但它們都失敗了,除了那個被邪律之盾彈出來的創口外,其全身幾乎沒有破綻。


    而那處裂縫現在已經被血荊棘抵住,六階禁忌物正在與人偶瘋狂角力。


    剝奪者影手與虛空孽物倒是能夠抓住人偶的靈魂,但對方的心靈同樣如鑽石般璀璨,堅不可摧!


    深度回響與狂亂之觸麵對這種存在也隻能惡心對方一下了……


    唯有新升級的裂魔之爪效果最好,它一爪子拍過去,獻祭之焰就將人偶的表麵燒出了一片焦黑!


    戴維在發動過神屍之手後就隻剩四百萬血,剛剛被捅一劍立刻又沒了幾萬——要不是血荊棘鎧甲卸力,估計還不止這點傷害……


    他無法洞察法圖的當前生命力,保守估計的話,這點血應該是沒法將對方耗死的。


    最重要的是,千肢還不能出來。


    他的密契已經成型,最後的一刻到來之前,他都必須忍住……


    “現在還不是時候……還遠遠沒到絕境。”


    他咬牙忍住劇痛,怒吼著將刺劍從自己體內拔出,在邪律之盾的反彈下,這部分傷害再次讓法圖胸口的裂縫擴大少許。


    劍華一閃,人偶的刺劍畫出一個圓,噌的一下將大團血荊棘斬斷,同時將可惡的小盾挑飛。


    不過她已經失去了先機,想要再貼近戴維,就要同時麵對他的三把巨型利刃!


    不朽的黃金扭曲成劍……


    破碎的暗月幽光衝天……


    榮耀的利刃咆哮嗡鳴……


    架開劍勢的戴維氣勢如虹,巍峨如山!


    “拋棄你的猶豫……點燃你的怒火……還記得你麵對我時的戰意麽?釋放出來吧,讓我見證你的勝利……”


    鼓聲雷動,血荊棘鎧甲中的女武神立在血海之上,一片圓形的鬥技場從戰爭的潮汐中升起。


    這一次,沒有戰神的凝視,隻有圍繞場地的荊棘之山。


    就這麽眨眼的功夫,法圖眼前的世界已經發生了變化。


    綠茵草地消失不見,她已經被拉入了血染長空的戰爭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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