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上層的花園中,沉默的羅蘭殿下忽然饒有興致的朝澤維爾大公說道:“我們賭一把吧,公爵大人。”


    澤維爾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賭什麽?”


    “他若能活下來,你和你的鐵荊棘家族就此消失,他若死了,我就把查理失去的一切都還給你們,如何?”


    “殿下,難道您真的認為,他還有活下去的可能?”澤維爾冷笑。


    “說不準……”羅蘭似笑非笑,“畢竟你那先祖的魂魄,隻是殘魂。”


    ……


    城堡下層,當神屍之手揮出時,整個秘儀式的力量都在向著紅色手臂凝聚。


    戴維人在半空,意識進入了一種緩慢的、奇妙的狀態。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秘儀式”,那種神明般的力量,比麵對新生的神孽更加的讓人絕望。


    他感受到了神性的存在,那種由意誌具現的規則纏繞著他,操縱著他身邊的一切。


    同樣的,他也感受到了另一種與之對抗的神性——來自深紅色的神屍手臂。


    重生之子稱它為純粹的毀滅,並且渴望得到它的力量。


    此刻,戴維頓悟了:重生之子其實要的不是手臂本身,它想要的是手臂中的神性。


    神性,才是碰撞的關鍵……


    戴維用神屍之手一根手指的代價換取了思考的時間,電光石火之間,他選定了自己的攻擊目標。


    原本揮向那副鎧甲的拳頭壓下,狠狠砸向了地麵。


    嘭——!


    地板被整塊掀起,城堡的地基被這一擊撼動,巨大的力量仿佛能灌入地心,大廳中直接出現了一個大洞……


    不用說,那些覆蓋地麵的陣式圖案被毀去了大部分,最重要的是,秘儀式本身所構建的“神性”也被這一拳給打碎了。


    “怎麽……會這樣!?”


    巨大鎧甲似乎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


    而戴維體內的惡煞使卻發出了暢快的大笑,“偽劣的小醜!啊哈哈哈哈!”


    是的,對於真正侍奉神明的使徒來說,使用秘儀式的人類就是偽劣的小醜。


    因為秘儀式中自塑的“神性”是虛假的,其本質永遠比不上真正的神明之力。


    最關鍵的一點是,就連這個秘儀式本身,其實也是一個可憐的半成品。


    因為構建儀式的存在並不是活著的人類,而是一縷殘魂。


    沒有人體作為儀式調律的主導,無法維持儀式密契,這樣的秘儀式在麵對真神之力時,就是一門一碰就碎的玻璃大炮……


    陀羅門薩的秘儀式是如此,陀羅門薩的靈魂也是如此。


    戴維被秘儀式的五次攻擊帶走了足足一百零五萬的生命能量,他將剩餘的生命力凝聚,抽取30萬生命力加上7萬靈能凝聚在手臂中打出了第一拳。


    就如他所想,秘儀式被打破,那種無法阻擋的攻擊終於停下。


    接著,他的第二拳直接轟在了那副鎧甲上。


    被荊棘纏住的巨大鎧甲哐當一下炸開,躲在裏麵的那個靈魂好似玻璃一樣粉碎。


    鐵荊棘家族初代獵爵的殘魂就此煙消雲散。


    不可否認的是,陀羅門薩盡力了,他在生前創造的秘儀式已經觸摸到了七階神秘之力的邊緣。


    隻可惜,他終究沒能踏上那一步。


    ……


    “哢嚓……”


    城堡上層的花園中,澤維爾公爵突然僵住了身形。


    他脖子上一串奇特的金屬掛飾碎掉了,一些金屬花瓣似的碎片掉落在地,失去了原有的神秘氣息。


    “怎麽會這樣?”


    這一刻,呆滯的公爵大人發出了與先祖一樣的疑問。


    看見這一幕的羅蘭勾起嘴角,扭過頭去,長長的舒了口氣。


    戴維·弗蘭克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澤維爾,你太小看他了。”羅蘭以勝利者的姿態站直,沒有回頭看老公爵一眼。


    “不……”公爵似乎在這一瞬間蒼老了十歲,本就因為衰老而充滿皺紋的臉龐此刻更是變得灰敗不堪。


    “我隻是……小看了那些手臂……”


    羅蘭搖了搖頭,揮了揮手,命人將失魂般的鐵荊棘大公帶走。


    正如澤維爾所說,他已經老了,就連最後的儀式力量都獻給了喚醒先祖靈魂的禁忌物,此刻的他已如風中殘燭……


    ……


    戴維的殘軀與散開的鎧甲一同摔落在大坑裏,剛剛發生的一切其實都隻在呼吸之間,秘儀式差一點就秒殺了他。


    如果不是那頭惡靈幫他爭取了一線機會……


    這麽說來,他這次反而要感謝惡神的使徒了?


    趴在地上的戴維露出了苦笑,他肢體已經分了家,連屁股都不知道去哪兒了,腰部和雙肩的傷口正在迅速失血,剩餘的數萬生命能量正在快速下跌。


    死亡的冰冷再次籠罩了他的神經。


    戴維咬著顫抖的牙根,以強悍到讓惡靈都驚歎的意誌撐住了被腰斬的痛苦,勉強維持著清醒的意識。


    還沒到絕望的時候,他還有辦法可以拯救自己。


    之前被斬斷的重生之觸一陣扭動,它們隻是被切斷,卻沒有被徹底破壞。


    隻要還有生命力殘存,它們就能重生、重構。


    大量觸手湧現,一部分堵住了戴維的傷口,將他的內髒塞回了漏風的身體,另一部分刺向四麵八方,很快找到那些被整齊切斷的肢體和下半身。


    在戴維的小心控製下,重生之觸迅速將軀殼重新拚接起來,柔軟的血肉堵住了斷裂的接口,如同漿糊一樣粘合了傷口。


    龐大的生命力開始湧動,或許隻需要一段時間,戴維就能靠自愈能力將身體長好。


    這在普通人看來卻顯得異常的驚悚……大坑裏的戴維就像是一具正在被怪異血肉牽扯著重生的屍體。


    正好,有個人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裏。


    那是一臉失神的大皇子查理,他站在大坑的邊緣,看著受到重創,並且還在緩慢“重生”的戴維,顫抖著抽出了腰間的華麗寶劍。


    “他……他是敵人……他是羅蘭那家夥派來殺我的刺客……我必須……必須殺了他!”


    大皇子心中不甘的聲音呐喊著,催促著他將劍刺入那個獵人的眼眶。


    “沒錯,他受了重傷,我能做到……他隻剩一副殘軀!我為何要怕他!?”


    他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神色,他艱難的邁出一步,手中長劍指向地上的人。


    但下一刻,那個人卻動了。


    大量血肉觸手將殘軀托了起來,戴維冷漠的視線對上了查理顫抖的雙瞳,其身軀直立在半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對方。


    大皇子呆呆的看著眼前怪物一樣的存在,心中所有怒火與不甘都在刹那間消失無蹤,手裏的劍哐當落地。


    戴維的陰影籠罩了他的臉龐,讓他生不起任何反抗的意誌,這一刻,他仿佛看見了一位重生的神隻。


    查理崩潰了,在各種讓人絕望的壓力下,他因直麵自己無法理解之物而陷入了無盡的恐懼。


    那個聳立在眼前身影,成了他餘生中永遠的噩夢。


    “神”伸出了一根虛影般的黑色手指,輕輕點在了查理的額頭上,大皇子就此失去了全部意識,軟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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