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族半獸人踉蹌著,臉上的神色極度扭曲,看起來既有恐懼,又有慶幸。


    她深深地看了光頭男一眼,眼中情緒無比奇異,旋即攏緊外套,飛快地跑走了。


    紅光還在閃爍,將蒼白的走廊映得如同堆疊著深紅晚霞的天空,把光頭男裸露在外的皮膚也映得發紅,像是浸滿了血。


    他惱怒地低聲說了什麽,謝琅隻聽到幾句髒話,以及零星的幾個詞。


    連在一起看意思,大概是他被同夥坑了,孤身進入彌生星,東西沒取到不說,還沒人接應。


    她忍不住挑了下嘴角:草包。


    光頭男鉗製著霍裏斯,讓他牢牢擋在自己身前。他將軀幹部分藏在霍裏斯身後,一麵按著霍裏斯往前走,一麵朝謝琅喝道:“你,走前麵去!”


    謝琅的腿並沒有被綁住,但她也不敢不動——霍裏斯可還在光頭男手上。


    雖說……他是自己這麽做的,卻也不妨礙她覺得光頭男動了自己的東西。


    謝琅不意外霍裏斯會有這樣的舉動,因為如果換作前生,她也會這麽做。可她來到天河聯邦不足半年,對聯邦毫無歸屬感,想要保證的,也隻是自己的利益。


    他這麽做,作為一名聯邦軍人來說,是沒有絲毫差錯的。


    但是……她神情不由沉下去:他這一舉動,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


    情況好另說,如果情況不妙,他們有可能會被星盜帶離彌生星,要是到了星盜的老巢,再想找機會來彌生星勢必會浪費大量時間。


    更別說,以眼前光頭男的態度,恐怕半途就會想把他們殺了……他剛才可是提到了些他們團夥的事情,隻會當做他們知道大半的事情。


    她倒是自信能殺了他,可還是浪費時間。


    霍裏斯沒和她商量這事,固然是自作主張了,可當時情況危急,也沒有時間商量。


    而且,謝琅能容忍這樣的“失控”。倘若霍裏斯不是這樣的人,她不可能讓他一直留在身邊。


    他們現在沒有大方向的分歧,所以,這一丁點的脫軌她並不會在現在計較,之後事情過了,她自然會好好“教”他。


    狐狸需要用手段馴服,適當的縱容是不可或缺的一項。


    現在不能忽視的是這個星盜團光頭,如果不是他手段如此拙劣,怎麽會造成如今的事態?


    謝琅胸中的怒火逐漸燒旺,不得不在光頭男喝令她停下並轉過身時垂下頭去,避免自己冰冷的眼神惹怒他。


    她的確覺得光頭男是在硬撐。聽聽他又壓低幾分的音色,以及他不自覺拔高的尾音——他在為自己的選擇畏懼,隻是,他已經是被趕上架的鴨子,隻能硬著頭皮朝死路走下去:


    “小白臉,把你們所有的財產都交出來!”


    光頭男掌心伸出一把帶著深深血槽的刀來,在霍裏斯脖子前比劃:“不然,這位嬌豔的美人,就會被劃破臉了。”


    劫持人質的同時再向人質要錢?真是新鮮,她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他沒認出他們的真實性別,這個偽裝是做到位了。


    謝琅想到這裏,聽光頭男再次不耐煩地催促,才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


    她看到霍裏斯驟然晃動的眸光,也感受到係在手腕上的“蛛絲”陡然收緊,勒出尖銳的痛意。


    而光頭男暴躁道:“站住,不要動!”


    謝琅露出一個飽含畏懼的笑容,聲音刻意變得顫抖:“我、我是想過來、轉給你……我們身上沒有帶現金。”


    感謝變聲藥劑,她現在的聲音極其像個男人。


    光頭男頓住了,但那把刀仍然抵在霍裏斯脖頸上。


    手還挺穩,她本來以為他會鬆一鬆手的。


    謝琅知道,光頭男不可能接受光腦轉賬的方式拿錢。雖然她和霍裏斯的身份經不起細查,但更在意基因信息安全的反倒是遊走在聯邦邊緣的星盜。


    畢竟,聯邦掌握著憑基因信息追查通緝犯的高精尖技術,隻是現在大部分的資源都朝蟲潮前線的軍人傾斜,致使星盜在近些年來愈發囂張。


    她照著光頭男所說乖乖站在原地沒動,視線看似飄忽,實際上卻時不時地落在霍裏斯臉上。


    光頭男擒著他,不可能看清他的表情,謝琅卻看得清清楚楚。


    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有很濃鬱的一層憂色,見她視線偏過來,不免緊張地眨了兩下,長長的睫羽撲扇,如同振翅的蝴蝶。


    嘴唇也緊緊抿著,結合其他的小動作看,他應該有些緊張。


    謝琅隻多看了兩眼,就將視線下移,頓在霍裏斯的裙擺上。


    她不會和霍裏斯交流,哪怕是唇語也不行。光頭男行事再怎麽蠢,畢竟也還是殺了許多人的星盜,從他指尖探出來的蛛絲綁住了他們的手腕,也會帶給他振動感。嘴唇翕動的振動,再微弱,也可能被察覺。


    這時,她聽到了哢嚓一聲響。


    一隻超導探測眼悄無聲息地從天花板上探出來,有紅光從中一閃而過。


    謝琅突然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一個問題。


    ——彌生星的人,會考慮保下人質嗎?


    ——如果,那些人會想連著他們一起,用武器掃射呢?


    ——這種可能就算隻有十分之一,對他們、不,對她而言,是致命的。


    ——要怎麽做,才能讓這種可能性完全消失?


    謝琅猛地抬起頭,對著探測眼吼道:“不能動手!”


    那隻探測眼明顯頓了頓,轉動的速度變得緩慢下來。


    謝琅兩隻手扣在一起,隻覺得手心滿是冷汗:他們居然真的有將走廊裏的所有人一起殺了的想法。


    霍裏斯太過天真了。前線的環境比聯邦內部複雜得多,他確實在指揮作戰方麵有天賦,可在這些方麵似乎總有種想當然的善意。


    或許之前,這些人在他麵前都表現有善意。可那是因為,他是少將,還是位前途無量、很有可能在許多年後成為軍部一把手的少將。


    他生命中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意料之外的母蟲,以及被宣布“死亡”。


    應該糾正他嗎?他值得她這樣廢心力嗎?


    值得。塑造一個人又摧毀一個人,所能帶來的快.感是無與倫比的,盡管她暫時沒有摧毀他的意圖。


    霍裏斯太合她心意了。沒有其他人能像他一樣,在被她掌控被她塑造的同時,還有著直指聯邦高層的身份。


    就算他之後有所改變,那也該在現在利用夠本。


    難得的私心裏,她希望霍裏斯一直保持現狀。


    心緒飛快繞過幾圈,謝琅嘴上沒停,頂著光頭男殺人般的視線接著喊道:


    “我們是列格群星人!受山海星娀家娀蕭的邀請來到函夏星係,經他推薦來彌生星旅遊,順便取以前寄存的東西,結果居然被當做人質……我要求和你們的上級對話!”


    光頭男空出來的那隻手,狠狠按住她的肩膀。謝琅感覺到肩骨像是碎了,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上腦門。


    利落的女聲傳出來:“可我們剛才接到一名兔族半獸人女士的報案,說她拚死從三名歹徒的夾擊中逃脫。”


    謝琅神色一變,想起兔耳女人看向光頭男的奇異目光,頓時暗罵:


    爹的,那女人怕是光頭男的同夥,想弄死他那一種!


    她聽到霍裏斯沉沉地歎了一口氣——他應該也意識到了問題。


    光頭男後知後覺,大怒道:“誰和這兩個弱雞是同夥了?沒用的無能力者憑什麽跟著老子?”


    他冷冷道:“想殺我也可以,可要做好半個彌生星被炸上天的準備!我體內植有微型反重力炸彈,相信彌生星的人更明白它的威力?”


    謝琅:“……”草包,但帶了點威力大的武器。


    利落的女聲遲疑一瞬,在聽到旁邊人說了什麽後,又立馬改口:“我們同意和你談判,黑蠍,你要怎樣才能放棄這兩名人質?”


    光頭男喝道:“派人來!我要現場談!”


    “我們的上司正在趕來。”女聲說,“我們會為你提供離開聯邦星域的飛船,隻要你放過他們。”


    謝琅鬆了口氣,卻又道:“剛才報案那人一定有問題,我要求逮捕她!”


    光頭男亦笑了一聲,笑聲中滿是殘酷:“那一定是‘紅兔子’,也就是她,才恨不得要殺了我!”


    聽起來也是個星盜的綽號。


    前方已經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一個身穿狩衣、踩著高高木屐的女人走在最前方,墨藍色的衣擺飄蕩,宛如海浪浮動。


    她雙手交握在小腹前,神情極盡端莊:“妾身源友裏絵,彌生方負責談判的人。”


    源姓……看來出身星主家族。


    謝琅這麽想著,忽覺一股大力從後頸傳來,她被黑蠍扯到身前,和霍裏斯並排。


    她有些踉蹌,險些沒有站穩,視線向下,正巧瞄到機甲“颯遝”化作的手鐲在霍裏斯手腕上微微閃光。


    她抬起頭,看霍裏斯歉意地望過來一眼。看樣子他是意識到了自己行動的問題,那對閃著粼粼波光的青碧眼睛讓人心折。


    謝琅注意到他還能活動的手指微微朝後一指,又搖了搖。


    ……哦?


    謝琅站穩了,微微眯起眼。


    她沒有看站在對麵的、前來與黑蠍談判的彌生星人,隻是暗自思索霍裏斯動作的含義。


    指向後、再搖……


    他們身後隻有黑蠍,搖是否認的意思?


    另外,“颯遝”也亮起了……他是在用“颯遝”的檢測儀器檢測東西。


    這台機甲搭載的武器檢測係統是聯邦目前最新的,不會出現差錯。


    那麽……


    黑蠍身上,並沒有微型反重力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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