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


    越王宮中不止有秦素這一個細作,在秦素到來之前的越王王後青鳥也是太後派來的細作,秦素在來越王宮的路上就被董蘭芝告知,青鳥現在被安排成為了秦素的輔助,如果秦素在越王宮遇到麻煩,可以找青鳥相助。


    秦素不解,“這青鳥既然已經成為了越王王後,為什麽還會聽命於太後?”


    董蘭芝說:“自然是因為.......她的家人性命都在太後娘娘手裏。”


    就跟秦素一樣。


    沒有人可以置自己的父母親人於不顧。


    可是秦素直到到了越王宮成為了家人子,才知道青鳥早在快一個月前就被越王太後以以下犯上的罪名褫奪了皇後封號,給關押起來了。


    秦素當然不會傻到以為青鳥隻是犯了事才惹怒了太後,必然是她細作的身份暴露了,這就意味著秦素的任務會更加艱巨。


    秦素進宮後,想盡辦法與青鳥取得聯係,最後是董蘭芝聯係上了青鳥的侍女,得知青鳥被越王劉勉囚禁在冰室。


    秦素剛到越王宮的時候,王都太後就指令她去和青鳥接洽,她總是找機會推諉,第一是因為她並見不到青鳥,這時候太著急去見被下獄的前王後無異於自掘墳墓,告訴別人你有問題;第二則是因為,她並不是真心為太後做事的。


    若不是王嫣在太後手裏,她真的想尋個機會逃出越王宮,就在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隱姓埋名過下半輩子。


    而秦素深知,如果她一直不按照太後的想法辦事,太後會懷疑她,太後的雷霆手段無人不懼,那個後果是她小小的秦素所承擔不起的。


    太後不喜歡別人玩弄心眼欺騙她,太後心狠手辣,她曾經看見太後把與她作對的美人的手腳砍斷了丟進豬圈,還煮了她的皮肉,讓她的兒子吃下去......


    至於她會怎麽對待背叛她的秦素,她思來想去,最好的結果竟然是太後一怒之下殺了她的至親。


    她不怕死,但她不想連累王嫣。


    董蘭芝看出了秦素的糾結,她這次陪同秦素來到越國本就是為了報恩,她跟在太後身邊這麽久,她心裏門清,如果秦素惹惱了太後會招來什麽,所以她決定幫秦素一把。


    董蘭芝代替秦素去了冰室,也是在那裏,她遇到了因為誕下皇子剛剛被封為皇後的虞美人的弟弟——大將軍虞井坤。


    董蘭芝本想悄無聲息的去一趟冰室,卻沒想到直接就在人家將軍眼皮子底下暴露了。


    “站住!”


    聽到了男人的聲音,董蘭芝驀得停住了腳步,隻剩下頭上的步搖晃動。


    這位虞將軍可不簡單,她在太後身邊的時候就聽過虞井坤的赫赫威名,他是越王麾下最能打的一個將領,也是南邊的不敗神話,更有“殺神”的稱號,是以今天隻要稍有不慎,她就可能會交代在這裏了。


    虞井坤這樣的殺神,僅僅是看他一眼,就讓董蘭芝驚懼不已。


    她雖然自幼習武,卻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是虞井坤的對手,麵對他,隻可智取不可強攻。


    她攥緊了手裏的食盒,思考著該怎麽幫秦素傳遞消息給冰室裏的青鳥。


    她換上一個純潔無害的笑容,說自己是新來的家人子蕭素的婢女,因為青鳥和蕭素都是王都來的人,所以她替蕭素送一些家鄉的點心給青鳥。


    虞井坤眼帶懷疑盯著她,聲音冷淡,不帶一絲感情,“你是王都來的?”


    董蘭芝垂眸,“奴婢是王都來的,連將軍也看不上王都來的奴婢嗎?”


    虞井坤皺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董蘭芝說:“在這越王宮裏,王都身份就是一種罪過,奴婢和姑娘是王都來的,就受盡冷眼,這寒冬臘月,甚至屋裏連個炭火都沒有。”


    她伸出手,露出手腕上的凍瘡疤痕。


    這傷疤不是凍出來的,她小時候練劍留了疤,這會兒正適合賣慘。


    隻要她藏好虎口處的老繭,就能騙過虞井坤。


    虞井坤當然會懷疑她,所以她就在這裏賣苦肉計博取同情。


    見虞井坤表情鬆動,她立刻跪了下來。


    虞井坤一愣,語氣急躁,“你跪我做什麽!站起來!”


    他向來是這麽訓斥自己的士兵的,但他可能忘記了,眼前的姑娘不是他的兵。


    董蘭芝垂下頭,“他們說王都來的都是越國的仇人,奴婢這樣的人,在王都被人看不上,被逼著背井離鄉,到了這裏也是不受歡迎的客人,走個路都要仰人鼻息,隨時可能因為衝撞了貴人喪了命。”


    “前幾日奴婢為姑娘去廚房拿些吃的,遇到了一位受寵的美人的侍女,那侍女好生傲慢,直接踢翻了奴婢手裏的食盒,奴婢和美人一起挨了三天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奴婢現在頭暈眼花,毫無反抗之力。”


    “將軍如果懷疑奴婢,不如直接殺了奴婢吧。”


    “反正奴婢一無所有,賤命一條。”


    “奴婢也早就不想活了,能死在將軍劍下也是奴婢的福氣。”


    虞井坤把她拉起來,語氣依舊淡漠,“你這是做什麽,年紀輕輕的姑娘家,也是爹生娘養的,怎麽動不動就不想活了?”


    董蘭芝吸了吸鼻子,“將軍有所不知,奴婢沒有爹娘了。”


    “王都流寇作亂,奴婢的爹死了,娘也被流寇侵占了,奴婢跟著姨母長大,姨母自己有孩子,她把奴婢的名字和她的女兒的名字對調,把奴婢送進皇宮去受苦受難,奴婢在王宮賺的工錢又一分不差,全都進了姨母一家的口袋,姨母去年給妹妹說了一戶好人家,緊接著奴婢就被送來了越王宮。”


    “這是奴婢第一次出遠門,也做好了死在這裏的準備了。”


    虞井坤的眉頭皺得緊得好像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你這姑娘.......倒是看不出來,想法如此極端。”


    “你家姑娘呢,她對你也不好?”


    董蘭芝擦了擦眼淚,“姑娘.......”


    她說是蕭素想結交王後,如果她辦不好這件事就會被打。


    她故意露出手腕上的傷痕,虞井坤果然起了惻隱之心。


    “算了,你把盒子給我吧,這冰室閑雜人等不能靠近,你把盒子給我,我尋個機會,幫你送進去。”


    他掏了掏口袋,找出一盒金瘡藥,“拿去,上點藥,沒人在意你,你要學會自己在意自己。”


    董蘭芝感激的不行,“謝謝將軍,可是奴婢身份卑微,配不上將軍這麽好的傷藥。”


    虞井坤把藥推到她手裏,語氣依舊是那麽不近人情,卻做著充滿人情味的事。


    “拿著吧,沒有誰比誰高貴誰比誰低賤的說法,誰都可以看不起你,但你不可以自輕自賤。”


    “謝謝將軍。”董蘭芝囁嚅著,擠出了幾滴晶淚。


    霍煊演了一上午,剛收了工,蘇芮捧著保溫杯過來。


    “霍姐姐,快喝點水,這導演也不喊卡,我都不敢過來找你。”


    “天太冷了,保溫杯裏的水都冷了。”


    霍煊笑了笑,“謝謝你啊。”


    “客氣啥,你餓了嗎?我買了點麵包,要是盒飯不好吃,我們就吃這個。”


    霍煊蓋上保溫杯蓋子,說:“有什麽好吃不好吃的,能吃飽就行。”


    旁邊的男演員看了她一眼,默默收回了那句盒飯裏的肉太柴了不好吃的話,捧著飯盒吃了起來。


    人家女孩子都沒那麽挑剔,他要是在這嫌東嫌西,不是顯得他事情太多了?


    她拿著劇本掃了掃台詞,目光落在劇裏“虞井坤”的那句台詞上麵。


    沒有誰比誰高貴誰比誰低賤的說法,誰都可以看不起你,但你不可以自輕自賤。


    她想起江謹桓了。


    江謹桓還給撿垃圾的老太太推車,不得不說,他是真的沒有半點富貴子弟的架子,如果真有,應該也不會遇上她吧。


    霍煊打了個哈欠,昨晚夢到了江謹桓,一清早起來開工,到現在還困著呢。


    飾演虞井坤的是苗族男演員馮凱,他人長得高大魁梧,很符合將軍的設定。


    拍攝間隙霍煊也會和馮凱閑聊。


    他其實已經拍了快十年戲了,他們的寨子裏大部分的男男女女都沒有離開寨子,他是很少數來外麵求學學習表演的異類。


    而且他們寨子也幾乎沒有外人進去,非常安寧祥和,也就是這些年搞旅遊業,大家才被迫成為了兼職導遊。


    馮凱很是熱情好客,“有機會你去我們那,我給你做導遊。”


    霍煊樂了,“苗寨的姑娘是不是都會下蠱?”


    馮凱愣了愣,“這我不知道哎,村支書不讓吧。”


    “畢竟建國以後就不許成精了。”


    霍煊沒忍住,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了。


    她捧著飯盒吃飯,馮凱說:“這肉很柴,我們那裏的熏肉是一絕,有機會請你嚐嚐看。”


    “好啊,先謝謝你了。”


    “沒事兒。”


    導演在趕拍攝進度,想爭取在跨年之前拍完大部分配角戲份。


    這幾天是比較密集的配角戲,霍煊的戲份也集中在這幾天。


    飯後休息沒多久,化妝師給她補了補妝,就繼續進入了緊張的拍攝當中。


    霍煊又回到了冰室外的長廊上。


    馮凱也變成了大將軍“虞井坤”。


    虞井坤說可以幫忙把糕點拿給青鳥,董蘭芝就千恩萬謝後轉身離開了。


    但她並沒有走遠,她躲在廊柱後麵,盯著站在原地的虞井坤。


    不出她所料,虞井坤懷疑她,在她走後,打開了糕點盒子,把糕點捏碎了做檢查。


    隻可惜董蘭芝早就預判了他的預判,這一盒糕點裏沒有任何傳遞消息的紙條。


    當糕點碎屑散落在托盤上,虞井坤慌了神。


    他聽見了腳步聲傳來,董蘭芝走了出來。


    她看著那盒被人破壞的糕點,語氣平靜中帶著絕望。


    “我知道我是王都來的,不值得被人信任。”


    “既然你不信任我,就不要對我好,我不想體會這種跌落雲端的感受。”


    “如果你懷疑我,你大可以殺了我,而不是拉糟蹋我的心血,這些點心做起來也很費心力的。”


    她從懷裏取出虞井坤給她的金瘡藥,放在那糕點盒子上麵。


    “沒有誰比誰高貴誰比誰低賤的說法,誰都可以看不起你,但你不可以自輕自賤。”


    “我以為能說出這句話的將軍和旁人不一樣,是我想多了。”


    “將軍的善意,我消受不起,不是我這種低賤的下人可以接受的。”


    虞井坤撓著頭,似乎沒想到一個簡單的例行排查能惹出這麽多事情。


    他慣會和軍營裏的粗人打交道,但是沒人教過他該怎麽對付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他笨嘴拙舌的解釋著:“我是王宮守衛,最近王都來的人有點多,越王讓我嚴查細作,抱歉,我不是針對你。”


    董蘭芝順勢自輕自賤:“那將軍就把我當細作交出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虞井坤:......


    這麽難纏的女人他也是第一次遇見,準確的說,他的生活裏除了姐姐,也沒有其他女人。


    可是董蘭芝在他麵前哭了,小聲啜泣,就像受傷的幼獸,他是在戰場廝殺的將軍,本不該有惻隱之心,但是他卻對她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


    虞井坤幾度抬起手,本想安撫她,最終覺得不合適放了下來。


    他把聲音放輕,努力表現得不那麽冷漠:“好了,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現在時間還來得及,你再去做一份糕點送來,我在這裏等你,一定在今天日落交班之前,幫你把糕點送進去。”


    “真的?”董蘭芝掛著淚珠抬起臉。


    “真的。”他舉起左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董蘭芝的苦肉計夾雜著美人計,就這樣奏效了,她去廚房拿來早就準備好的帶著線索的糕點拿給了虞井坤,虞井坤看到她的眼睛還是紅彤彤的,隻得再三對她保證。


    “你安心回去告訴你家姑娘,就說這事你辦好了,讓她不要再找你的麻煩了。”


    “回去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把藥上了,漂漂亮亮的姑娘家,不要弄得自己一身傷病,實在犯不著。”


    董蘭芝真誠道:“謝謝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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