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借著月光藏住了落下的眼淚。


    “我吃飽了,你,你吃吧。”她把餛飩往江謹桓麵前一推,半碗湯都潑在江總身上了。


    江謹桓不解,剛剛還好好的呢,這是怎麽了?


    他也不愛吃餛飩,何況這也不是霍煊做的,他吃了一個餛飩,發現他和霍煊用的是一個勺子,這會兒倒是沒有一個潔癖的自覺了,還回味了一下間接接吻。


    他看霍煊已經走遠,放下碗急忙追了上去。


    前麵有個賣各種批發配飾小玩具的攤,霍煊挑了個毛茸茸的小白貓掛件。


    付錢的時候她拿出手機,監控已經裝好了,咩咩正團在窩裏睡覺。


    她露著甜美的酒窩開心的笑起來,舉著掛件對江謹桓晃了晃:“很像咩咩哦!”


    咩咩前陣子發情了,每天都把籠子周圍弄得全是尿,還試圖鑽出去,幸好芳姨眼疾手快給它逮回來了。


    江謹桓手插著兜走過來,雖然不明白女孩子為什麽會喜歡這種小物件,也很配合的笑了笑,“嗯,很可愛。”


    霍煊歎了口氣,“算了吧,你也不懂欣賞。”


    她跟個瞎了眼的男人計較什麽呢。


    “其實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這是一句很有哲理的話,很多人都是到老了才能悟出道理的。”


    “而那個時候心上人已經錯過了。”


    江謹桓看到眼前有個水坑,確實倒映著月亮,“所以呢,眼前人,本來就是心上人。”


    他在好早好早以前,就認定了心上人。


    江謹桓想起在國外進修的第五年,霍煊高二,他正好回國看奶奶,偷偷跟顧麒去霍煊學校看她,那天他們晚自習估計是拖堂了,小姑娘背著包走出來,撐了一把透明的雨傘,雨珠落在她的傘上,盛開了一朵朵雨花。


    他看見她穿著雨靴踩著水坑,腳後落了一地的細碎月光。


    顧麒打著傘百無聊賴,“江大哥,咱們癡漢完了沒有?我還想回家打遊戲。”


    江謹桓看了看小姑娘在小巷離去的背影,“她晚上還要去做兼職?”


    “對啊,挺勤勞的姑娘。”


    江謹桓輕笑,“叫嫂子。”


    顧麒:…….


    這是一個很稀鬆尋常的雨後午夜,沒有幾個客人在長街徘徊,打槍小遊戲攤主正準備收攤,打了個哈欠跟家裏人聊語音,那頭有個孩子的聲音奶奶的傳來,“爸爸,你什麽時候回家呀。”


    攤主笑著說,“你先睡,爸爸馬上就回來了。”


    攤主是個瘸子,走路一瘸一拐,費勁的搬起攤前的一個板凳,眼看他踉蹌了一把,霍煊快步上前幫他扶了一下。


    霍煊看到牆上掛著一張紙,貼了抽獎兩個字,一個長條凳上擺了個抽獎箱,她朝著那裏努努嘴。


    江謹桓說;“想玩?”


    霍煊說:“我運氣挺好的,買彩票總能中個十塊二十塊。”可是再大就沒有了,就像聯姻遇到了喜歡的人,可對方有個白月光。


    這一路走來她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她在為江謹桓半夜送小圓子而激動,可對方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一直都守著一個白月光,也許喬雅萱的事情是假的,周馨兒的事情也是假的,但那白月光的事情卻是板上釘釘一般,真的不能再真了。


    她歎了口氣,“運氣就這麽點,攢著用吧。”


    江謹桓注意到她盯著那塊抽獎的牌子看了很久,就誤會她有興趣。


    “玩嗎?”


    霍煊猶豫了一下,有些沒出息的想,雨夜年年有,下一次也許和她走過雨巷的就不是他了,而他也有一天會找到自己的白月光,也許也不會再深夜穿過一座城市來給她送小圓子了,就當且行且珍惜,“好啊,玩吧。”


    江謹桓走到攤前,一問,是要打槍十槍中五次以上才能抽獎。


    老板看來了人,說:“我這箱子裏可都是大獎,抽中勞斯萊斯的概率是50%!”


    霍煊震驚:“這麽牛呢!送真車?不是玩具車?”


    老板是標準北方漢子,聲音中氣十足:“那必須啊!”


    霍煊不太會打槍,又確實有點躍躍欲試。


    “要是中了一輛車,我就賣掉,那也能值不少錢吧。”


    江謹桓說:“能力不行,倒是敢想。”


    霍煊氣鼓鼓的,“做做夢也不行啊。”


    “我在,你不需要做夢。”


    老板看霍煊很感興趣,抓了一把槍遞給她,“姑娘,來一局?”


    霍煊連怎麽射靶子都不知道,她看著那把槍麵色猶豫。


    “我先看看行嗎?”


    江謹桓走上前一步:“我來吧。”


    他付了錢,從霍煊手裏接過那把槍。


    霍煊瞅著他,“你會打槍?”


    江謹桓說:“是不是後悔結婚四年都沒好好的研究過我了?”


    霍煊切了一聲,“你是動物園的猴嗎,我得研究你。”


    江謹桓不和她嘴貧,暗夜裏,隻聽砰砰砰砰十聲槍響,九個氣球被打爆。


    全是粉色的氣球,粉嫩的碎屑鋪滿一地,霍煊突然想起有一次去愛瑞思商場,遇見男生對女生快閃求婚,現場有個射擊教練,一槍瞄準了上空的粉色氣球,氣球破開,無數的玫瑰花瓣落下來,當時所有的女生都尖叫了。


    而這些碎屑迷了她的眼,她竟然也覺得浪漫。


    江謹桓眯著一隻眼睛打槍,上膛拉槍,動作快準狠。


    他對霍煊說:“你喜歡粉色,我打粉色的。”


    老板沒想到今天的最後一單生意來個這麽厲害的顧客,歎了口氣,“姑娘,大獎等著你們咯。”


    霍煊看了看江謹桓,江謹桓朝她努努嘴,“去啊。”


    霍煊喜滋滋的跑向抽獎箱,直到摸獎之前霍煊還很振奮:“你怎麽這麽厲害?”


    江謹桓說:“小時候學過射擊,就是很多年沒玩了,生疏了,換十五歲的江謹桓,肯定是彈無虛發的。”


    老板拿來抽獎箱搖了搖,霍煊蠢蠢欲動。


    江謹桓用眼神示意她,說:“抽呀。”


    霍煊不好意思:“我手氣不好。”


    “沒事,勞斯萊斯咱們已經有了,不行就回家自己開著玩。”


    老板斜了一眼他們,“有錢人跑這涮我呢。”


    霍煊伸手進了抽獎箱,她啊了一聲,江謹桓嚇了一跳。


    “怎麽了?”


    從裏麵爬出來一隻大老鼠.....


    一張紙掉在她腳邊。


    她感覺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老板訕笑,“很久沒人打中了,這紙箱有點年頭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爬進去了老鼠,放心,不咬人的。”


    真是頭一次見把生化危機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人。


    霍煊鎮定過後撿起紙條,把紙展開對著月光:勞斯萊斯門店限減100元抵用券???


    她無語:“給我一百張抵用券同時可以使用我也買不上一輛車啊!騙子!”


    說著氣呼呼拽著江謹桓走了。


    老板看著地上的老鼠:......不是姑娘,這也不是我的錯啊!人家優惠力度很大了,是你不夠給力。


    江謹桓憋著笑:“沒事,家裏的勞斯萊斯給你開。”


    霍煊還是不高興,“虛假宣傳!浪費感情!”


    江謹桓客觀給她分析,“人家這小店一天營業額才有多少,真給你一個勞斯萊斯他一家子喝西北風去。”


    霍煊:不聽不聽和尚念經。


    江謹桓觀察她的神色,知道她不高興,說:“沒事,不如回去開自家的勞斯萊斯?”


    霍煊停下腳步,瞪著他,“你能不能別幫外人講話!”


    江謹桓怔了一下,“明白了,這老板忒黑心了,我明天讓鄭和舉報他!”


    霍煊輕笑,“那倒也不用,人家也挺可憐的,養家糊口而已。”


    回去的路上,霍煊看到街邊炒麵店貼著喬雅萱的海報,喬雅萱之前在橫店拍戲,在這家店吃飯,留了個簽名海報給老板做宣傳,後來引了很多粉絲來這裏吃飯打卡。


    這一片的店鋪幾乎都認識大明星喬雅萱,霍煊還不火,吃餛飩玩打槍都沒人認識她,霍煊想,等以後火了估計出來逛街都得戴口罩。


    霍煊覺得奇怪,好久沒聽到喬雅萱的消息了。


    江謹桓隻看了一眼那張海報,收回目光看身邊的女人,說:“阿煊,我其實一直很想問你,你為什麽會懷疑我和她有一腿?”


    霍煊說:“新聞報道滿天飛,你沒看見是你瞎。”


    江謹桓說:“好,我瞎,那你應該關愛瞎了的丈夫。”


    霍煊不想接話,江謹桓說:“我是你的丈夫,你有疑慮應該問我,而不是相信新聞報道。”


    霍煊又說:“我以前經常想,你會娶我,是不是因為我和她長得像?”


    江謹桓說:“喬雅萱以前根本不長這樣,而且她是易胖體型,一不小心就腫了,和你完全不一樣。”


    江睿學港城韓家,很早就建立了娛樂經紀公司盛世繁花,但是在他入主江睿之前盛世繁花的業務一直都很一般。


    他接手江睿的時候喬雅萱就是盛世繁花的藝人了,但那時候她還是個跑龍套的小藝人,小藝人根本沒機會認識總裁,也許很多事情就是這麽機緣巧合,有一次他來盛世繁花考察,當時的負責人紀言看到他錢包裏掉出來一張照片,他幫江謹桓把照片撿了起來,端詳那照片上的人,竟不知為何錯認成了公司藝人喬雅萱。


    那張照片其實是他讓鄭和弄來的霍煊大學入學照。


    那時候也是傻,明明是隱婚的人卻總是忍不住想跟人秀自己已婚的身份,他拿著照片逢人就說這是我太太,還在讀書,又漂亮又賢惠,可是這些小動作霍煊不知道,反倒是讓人鑽了空子。


    江謹桓第一次見喬雅萱,是在總部的宴會上,盛世繁花負責人紀言帶著喬雅萱出席了。


    他跟江謹桓介紹喬雅萱,“江總,這是我們的新人小喬。”


    “俗話說江南有二喬,江南有二喬, 河北甄宓俏,我們小喬不止長得美,而且聲音好聽,如驚鴻過耳”


    江謹桓聽她那造作的聲音,說:“東施效顰而已。”他老婆聲音可比這種造作的好聽多了。


    紀言被噎了一下,識趣閉嘴了。


    喬雅萱跟那時候的霍煊有那麽兩分皮相相似,被負責人帶著對江謹桓敬酒,就認識了江謹桓,大概也是被當時的負責人紀言給敲打了幾句,喬雅萱一直想辦法對他示好,後來不知道怎麽就開始走上了整容的路。


    他哪裏會不知道紀言的心思,可他心在明月不在溝渠,那紀言也有些眼力見,卻告訴他,也許可以在這個有野心的姑娘身上賭一把。


    喬雅萱確實有野心,她也是那時候開始開竅的,結交了幾個大導演,走上了輝煌的演藝之路,從龍套一躍變成了電影咖走紅,再之後江謹桓見到她,她已經是對公司非常有助力的知名女藝人了,撐起了盛世繁花的大半收入。


    即使他不喜歡喬雅萱,也得對她另眼相看。


    實話說,一個被人嘲笑土就會去整容的姑娘,一個犧牲一切也要紅的藝人,確實對於公司來說是優秀的。


    這陣子紀言也說了,喬雅萱準備去練一練儀態,把別人的詬病給堵住。


    公司也著力打造過類似於喬雅萱的藝人,也仿照喬雅萱的路子去培養一些藝人,但都失敗了。


    某種意義上說他確實是商人,他看重喬雅萱帶來的商業價值,畢竟盛世繁花在喬雅萱火起來之前還隻是個非常一般的小企業,能夠做的這麽大,喬雅萱也實在是功不可沒。


    就算他現在厭棄喬雅萱,也做不到卸磨殺驢。


    發現喬雅萱越變越像霍煊的時候他並不在意,他喜歡的是霍煊,不是任何長得和霍煊相似的皮囊,甚至這種人的出現,隻會提醒他,他隻愛她。


    而且他的阿煊和喬雅萱不一樣,她不會為了利益去出賣自己,她幹幹淨淨的,活得永遠一腔熱血,讓他一回頭看到她,就想到曾經為夢想努力執著的自己。


    “阿煊,不是你像她,是她在模仿你,非要說誰跟你長得像的話,你那個助理都比她像你,還是純天然的。”


    他說:“我眼光沒那麽糟心,我和她清清白白,如果我騙了你,我不得好死。”


    霍煊捂住他的嘴:“你有病吧!”


    她其實不是不信江謹桓,如他所說,就是她不願意去問。


    她好像一直守著自己所謂的自尊心。


    夫妻之間不溝通是大忌。


    他們之間最缺乏的其實是溝通和信任。


    霍煊小時候特別喜歡在媽媽耳邊嘀嘀咕咕,把學校裏發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弟弟尿床了的事情都要說一遍,長大後願意傾聽她的人就少了,她隻會偶爾和岑丹珊說說心事,大多數時候就把自己縮起來誰也不見。


    而江謹桓,他好像就是不屑於去解釋的那種人,打他三拳可能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來他倆走到今天還真是不冤枉。


    隻是還有一件事,就算他真的出軌,對待真的愛過的人,她做不到那麽狠,不願意他這樣拿自己的命去賭咒發誓。


    江謹桓笑了笑,此刻花前月下氣氛剛剛好,他湊過去,把霍煊壓在車門邊,霍煊緊張的閉上了眼睛,以為他要親自己,誰知道他隻是在她臉頰落了個吻。


    “見好就收。”江總說。


    霍煊:......泄氣!


    江謹桓說:“盛世繁花資源重組,以後資源不會傾向喬雅萱了。”


    霍煊看向他,江總麵不改色,“我在報複,她欺負我老婆了。”


    霍煊忍不住紅了臉。


    她岔開話題,“那個,霍顏的二百萬,要回來了嗎?”


    江謹桓失笑,“估計很難,霍爭鳴跟老賴一樣,我又沒讓她寫欠條,自己轉給她的,非要要回來,動用一些非常規手段也可以,但是沒必要。”


    “留著這個把柄吧,以後讓他們出門都能當心一點,別被我絆著。”


    霍煊失笑,“二百萬也是錢啊,我也很稀罕的。”


    “我算知道她為什麽看上你了,要是誰二話不說給我二百萬,我也會以身相許的。”


    “光是聽聽就感動的哭了。”


    江謹桓就拿著手機,“要多少?”


    他想了想,把手機遞給霍煊,“密碼是你的生日,自己轉,轉多少你會感動到哭了?”


    霍煊:……


    她把手機塞回他兜裏,“錢多了把腦子堵住了吧。”


    江謹桓開了車門,霍煊把保溫桶遞給他。


    “你上去吧,我要回去了。”


    他發動車子:“晚安阿煊,記得好夢,記得想我。”


    倒車出去,他的聲音隨風消散:“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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