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見兩人麵色不對,心裏突然咯噔一下,“快說啊,到底怎麽了?”


    賈元春別過臉,秀美端莊的臉龐比懷孕前更豐腴了幾分,可現在布滿了愁苦之色。


    抱琴拖著一條被打壞的腿,上前給她們續了些熱茶,說:“太太不知道,如今正得寵的那個,也懷孕了,月份比咱們娘娘的還大些呢。”


    王夫人這才知道自己一心想安慰賈元春,卻因不知內情,反倒戳了她的心窩子,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


    抱琴又自嘲般低頭看了看,“我這條腿,唉,不說也罷。”


    隻是,她不願說,王夫人也能猜到幾分,必定是被那狐媚子害的。


    真是個惡毒的狐狸精,先是從貴妃娘娘這裏勾走了皇上,又將抱琴害成了這樣,就該下油鍋。


    王夫人心中忿忿不平,拉著抱琴的手,說:“好孩子,你受苦了。”


    抱琴勉強一笑,搖搖頭,沒說話。


    王夫人原先還覺得賈元春成了貴妃娘娘,又懷了龍胎,想來沒人敢招惹,沒曾想事情卻是這樣。


    “娘娘受委屈了。”賈元春是王夫人唯一的女兒,看著她如今過得不好,心裏怎能不疼,可是王夫人現在最關心的卻是另一件事。


    貴妃娘娘失了寵,寶玉以後可怎麽辦?


    而且現在那個搶走皇上的狐媚子也懷著孕,月份比娘娘的還要大一些。


    若是那狐媚子提前一步生下皇子,就算娘娘也生下了皇子,日子挨得這樣近,皇上覺得不新鮮了,定然不會太稀罕喜歡。


    事情不妙啊。


    王夫人心思微動,神色變了又變,不知道在想什麽。


    賈元春強顏歡笑地說:“母親也不必擔心,再差也不過是這樣了,等孩子落地,一切就都有指望了。”


    王夫人卻說:“可那個狐......那位娘娘也懷著龍胎,若是個公主還好,若是皇子,豈不是要搶了您的風頭,到時候反倒讓她更得意了。”


    賈元春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又能怎麽辦。


    王夫人眼底劃過一絲狠意,悄聲說:“要我說,娘娘也該早日下決斷才是,與其等到日後被人踩著腦袋耀武揚威,不如先下手為強。”


    抱琴突然手一顫,差點將茶壺摔了。


    賈元春也是一驚,“母親說什麽呢,皇宮大內,不是能胡來的地方,要是被抓住把柄,皇上必然震怒,到時豈不是連累家族。”


    “娘娘的擔心固然有理,可是富貴險中求,我們總不能就這樣任人拿捏。”在王夫人看來,賈元春還是太謹慎小心了些,才會被人欺負成這樣,“娘娘莫怕,我知道有一種藥,就算是已經成形的胎兒,也能不留痕跡地將其打下。”


    賈元春猶豫再三,還是有些擔心被發現了不好收場。


    王夫人繼續拱火,“不說別人,就說咱們府裏的趙姨娘,連個主子都算不上,因為給老爺生了一兒半女,整日張狂得意,像是當了皇上的親娘一樣,竟也敢不把我放在眼裏。”


    王夫人見賈元春神色動搖了些,繼續說:“更別說皇上的妃嬪們了,等那狐媚子誕下皇嗣,不定要如何踩著您呢。”


    她這樣一說,賈元春又想起芙蕖那目中無人的張狂樣,不過是仗著皇上寵愛罷了。


    可是芙蕖身份卑賤,如今仗著皇上寵愛就敢這樣,等生下皇子,這宮裏還有她賈元春的立足之地嗎。


    賈元春正要說話,抱琴卻衝著她微微搖了搖頭,可她被王夫人的幾句話說得已經動了那個心思了,壓低聲音問道:“母親說的那個藥,果真查不出來嗎?”


    抱琴哀歎一聲,心裏埋怨著王夫人。


    她是真怕娘娘聽了太太的話,可是她是個下人,這裏誰也不會聽她的的話,急了也是白急罷了。


    “娘娘放心,那藥我用過,幾個大夫都沒診斷出來。”王夫人很是得意,“到時候,大家都會以為是那狐媚子自己沒那個福氣孕育皇子。”


    “沒福氣?”


    “是啊,查不出問題,又生不下孩子,不是沒福氣又是什麽?”


    賈元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還未進宮時,父親有一個很是偏愛的姨娘,大家都喊她安姨娘。


    安姨娘並不像趙姨娘那般蠢笨,她讀過些書,識得一些字,比大字不識一個的趙姨娘更懂賈政的心思,賈政特別喜歡她,竟日日宿在她房裏。


    可王夫人那時還年輕,如何能忍受這樣的寂寞,鬧了幾場卻半點用也沒有,反倒讓賈政更喜歡柔弱順從的安姨娘了。


    安姨娘進門不過幾月,就懷上了身孕,府裏下人們都說她是個有福氣的。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有福氣的人,好端端的,竟突然小產了。


    大夫來了,也隻說些無用的話,不是憂思傷神,就是勞累傷身。


    後來,安姨娘又懷孕了,卻又突然小產了。


    大夫來了,又說了些類似的話。


    安姨娘懷孕四次,卻沒有一次能順利產下孩子,漸漸地身子也敗了,沒過幾年就撒手人寰了。


    最後隻落得個“沒福氣”的名頭。


    沒曾想,這些事竟都是她母親的手筆。


    賈元春沉默片刻,說:“既如此,就麻煩母親了。”


    王夫人知道她這是同意了,便滿口保證著,“娘娘放心,過些日子我回去一趟,如今那狐媚子的月份大了,等不得,得盡快動手才是。”


    且讓那狐媚子再得意幾天。


    賈元春點了點頭,又囑咐道:“母親拿藥回來的時候可要藏好了,千萬別被人發現了才是。”


    王夫人道:“您放心,到時我把藥藏在衣裳裏,少少的一些就盡夠了,誰還敢扒拉貴妃生母的衣裳不成,不會有人發現的。”


    抱琴滿眼憂愁地看著兩人密謀謀害龍胎,一顆心像是懸在了半空中,似乎都能看到賈家九族盡滅的場麵了。


    老天爺啊,太太這是做什麽呢,難不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攛掇著娘娘做這些事。


    要是被發現了,可如何是好。


    接下來的幾天,抱琴趁著王夫人不在的時候勸了賈元春好幾次,本來就要勸下來了,可是芙蕖卻又來招惹賈元春。


    賈元春心裏實在生氣,打定主意要讓芙蕖知道她的厲害。


    抱琴絕望了,望著芙蕖離開的背影,隻能在心裏為她默哀。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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