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他便倒了下去。


    沈寧音推開他,趁機爬出窗戶,腳步落在半掌寬的橫欄上,小心翼翼往前走,翻進旁邊的房間。


    她環顧一圈,發現房間空無一人。


    為了不被門口的守衛發現,她從衣櫃裏找出一套衣裳換上,戴上麵紗,遮住了臉。


    隻是……


    她看著這身打扮,秀眉不禁蹙起。


    這些衣裳未免太薄了,薄紗下的雪肌若隱若現,裏麵隻有一層內襯。


    她本身皮膚白膩,肌膚在紅紗的映襯下更顯晶瑩剔透,增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誘惑。


    這已經她找出的最保守的一件了。


    沈寧音心中預感到,這不是什麽好地方。


    不管了,先逃出這裏要緊。


    她正要出門,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她神色一慌,來不及離開,就與闖進來的老鴇對上。


    老鴇道:“牡丹,二殿下已經在雅間等候多時,你怎麽還不過去?”


    二殿下?


    聽到這個名字,沈寧音臉色微變。


    她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抵唇咳嗽起來,虛弱道:“我身子有些不適,怕掃了殿下的雅興,不如讓其他幾位姐姐代我去吧。”


    老鴇皺眉:“這可不行,二殿下特意點了你去彈琴,如今大人們正候著,要是耽誤時間,惹怒了二殿下,咱們滿春院都沒好日子過。”


    老鴇態度強硬。


    怕被當場戳穿身份,沈寧音隻好應下,抱著琴隨丫鬟去了雅間。


    雅間裏。


    蕭承允坐於主位上,旁邊坐著傅硯舟和其他幾個公子哥。


    沈儋離兩人的位置不算近。


    他身姿挺拔,巋然不動,一身清冷之氣盡顯,與這裏荒淫奢靡的環境格格不入。


    梁承懶散地靠在椅上,掀起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欣賞著舞女曼妙的身姿。


    他扭頭看了眼旁邊的人,饒有興致道:“硯舟,這裏這麽多漂亮姑娘,你就沒有看上眼的?”


    傅硯舟白皙的指尖落在杯盞上,淡淡道:“我已有婚約在身,梁兄就不要拿我開玩笑了。”


    梁承半開玩笑:“聽說你為了她,拒絕了沈寧音那個大美人,就不怕將來後悔?”


    傅硯舟不作聲。


    梁承搖晃著折扇,臉上帶著幾分玩味。


    “說來也是奇怪,傳言這沈寧音性子懦弱,是個不折不扣的草包,然而今日在酒樓之上,她卻以幾首佳作力壓群芳,贏得魁首之位,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哦?”蕭承允來了興趣。


    “殿下不在場,沒有目睹那場精彩的盛況,連號稱京城第一才女的沈柔菲在她麵前也黯然失色,最重要的是,連向來眼高於頂的崔世子,那眼珠子都快黏到人家身上了!”


    梁承目光轉向一旁神色淡然的沈儋,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沈大人,您這位妹妹真可謂是不一般,若非她被謝小將軍看上,恐怕連我都要心生傾慕了。”


    沈儋眼眸微抬,緩緩開口:“梁兄說笑了,寧音與謝小將軍隻是普通朋友,至於談婚論嫁之事為時尚早。謝小將軍常年待在邊塞,寧音若是嫁過去,我隻怕她受苦。”


    梁承笑道:“看來沈大人對謝小將軍的成見很大?若是沈家和謝家聯姻,對沈大人的官途豈不更有幫助?”


    “若是以她的幸福作為代價,沈某這個官不做也罷。”


    沈儋的話,讓傅硯舟素來清冷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


    就在這時,門被人緩緩推開。


    老鴇走進來,看向主位上身份尊貴的男子,賠笑道:“二殿下,我已經把牡丹帶來了,讓您久等了。”


    走之前,老鴇朝沈寧音叮囑道:“一定要伺候好各位大人,可別給我出什麽差錯!”


    如今騎虎難下,沈寧音也隻好硬著頭皮上。


    當她走過去時,在人群中發現了沈儋,身體登時緊繃起來。


    不容她多想,就聽蕭承允道:“聽聞牡丹姑娘琴舞雙絕,容貌更是生的絕色,今日為何要戴著麵紗?”


    沈寧音掐著嗓子,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不被認出:“回二殿下,牡丹近日身子不適,臉上起了紅疹,怕嚇著殿下和各位大人。”


    “原來如此。”


    蕭承允並未懷疑:“那就請牡丹姑娘為我們彈奏一曲吧。”


    沈寧音會的曲子不多,還都是沈儋親手教的。


    沈儋擅長琴藝,曾經還受陛下旨意,親自入宮教授七皇子。


    沈寧音隨便選了首曲子,勉強應付了過去。


    見他們沒有喊停的意思,她逐漸有些著急。


    她就隻會這幾首,要是繼續彈奏,不就暴露身份了?


    於是在之後的彈奏中,她故意彈錯了幾個音。


    眾人聽著聽著,不免露出古怪的神色。


    沈寧音欠身道:“殿下,牡丹身體不佳,繼續彈奏下去隻怕會打擾各位大人的興致,可否請殿下喚其他姐姐來伺候?”


    蕭承允點頭應允。


    沈寧音心中如釋重負,正要退下時,門外突然闖進幾人。


    為首男子五官邪肆狷狂,眼神中閃爍著不羈與狂放。


    此人正是當今六皇子。


    蕭玄野視線逡巡一圈,興致盎然道:“二哥在此處宴請各位大人,六弟不請自來,二哥不會不歡迎吧?”


    蕭承允淡淡道:“六弟請便。”


    梁承挑了挑眉:“六殿下難道也是為了牡丹姑娘而來?”


    蕭玄野撩袍而坐,不緊不慢道:“聽聞滿春院新來了位花魁,本皇子自然是要來湊這個熱鬧。”


    那雙漆沉眸光落在沈寧音姣好的身段上,嘴角弧度微微勾起:“不知牡丹姑娘可否賞個麵子,過來給本皇子倒杯酒?”


    “六殿下,牡丹身體不適,擔心侍奉不好六殿下。”


    蕭玄野打斷她,不依不撓道:“本皇子專程趕來,隻為見牡丹姑娘一麵,牡丹姑娘連杯酒都不願倒,莫不是不給我麵子?”


    “牡丹不敢。”


    這位六皇子向來喜怒無常,行事無所顧忌。


    沈寧音不敢惹怒他,隻好拿起酒壺,來到他麵前。


    誰知蕭玄野突然捉住她的手腕,輕輕摩挲著柔軟肌膚,眼眸微眯。


    “牡丹姑娘身上聞著真香,不像是滿春院的胭脂水粉,倒更像是木蘭花的香味,令人心曠神怡。”


    他邊說邊得寸進尺。


    沈寧音心中惡寒,倒酒時手故意抖了一下,溢出來的酒漬灑在他衣裳上。


    “對不起殿下,牡丹不是故意的!”


    她佯裝慌亂,趁機脫離了他的掌控。


    而正是因為這個舉動,讓旁邊的傅硯舟多看了她一眼。


    “牡丹這就去拿件幹淨的衣裳給殿下換上!”


    說完,沈寧音加快腳步。


    就在她要走到門口時,忽然被蕭玄野的人攔住。


    沈寧音握緊手指,慢慢轉過身,強裝冷靜道:“六殿下這是何意?”


    “你放心,本皇子不會為難一個女人。”


    蕭玄野指著桌上盛滿的酒杯:“隻要你喝下這杯酒,剛才的事本皇子就既往不咎。”


    他的姿態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強勢。


    沈寧音盯著那杯酒,遲疑許久。


    “怎麽?不肯喝?還是牡丹姑娘不願賞臉?”


    蕭玄野坐姿狂放不羈,帶著幾分挑釁和玩味的意味。


    沈寧音得罪不起他,終於還是選擇了妥協,拿起那杯酒。


    烈酒滑入喉嚨,她不適地咳了咳,壓下胃部升起的灼燒感。


    好在蕭玄野信守承諾,不再有任何逾越之舉。


    隨後,他又吩咐下去,將滿春院漂亮的姑娘都叫了過來。


    “給各位大人跳一曲,跳得好有賞!”


    見他們的心思都在舞女身上,沈寧音本想趁機溜走,卻被眼尖的梁承發現,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攛掇起來。


    “牡丹姑娘這麽急著走做什麽?莫不是滿春院來了什麽重要的客人,連兩位殿下也比不上?”


    “梁大人誤會了,牡丹隻是想去拿些酒來。”


    “這些瑣事何須牡丹姑娘親自動手。”


    梁承輕輕擺手,語氣中不乏玩味:“牡丹姑娘還不快過來給傅大人添酒。”


    沈寧音在心裏將他罵了不下十遍,咬牙忍了下來:“是。”


    她緩緩踱步來到傅硯舟麵前。


    她本就不勝酒力,這會兒腦袋逐漸發暈,提著酒壺的蔥白指尖輕顫,連同身形也微微踉蹌。


    沈寧音悄悄掐了自己一把,試圖用疼痛掩蓋醉意。


    然而事與願違。


    她倒完酒,起身時腳步虛浮,搖晃著身體往前跌入傅硯舟的懷中。


    在其他人看來,就像是故意投懷送抱一樣。


    傅硯舟眉心緊蹙,正要推開她,卻聞到一股極為熟悉的氣息。


    他薄唇緊抿,那雙深邃黑眸落在她身上,一動不動地審視著她。


    而正是因為這一跌,將她腳踝上戴著的腳鐲暴露出來。


    蕭承允微眯著眼,語氣裏摻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牡丹姑娘腳上戴的腳鐲,上麵的花紋不像是出自景國,倒更像是……西陵國皇室之物,牡丹姑娘怎麽會和西陵國的人有所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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